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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清楚印象的、为数不多的两次关于万青的专访:一次是《城市画报》、一次是《南方人物周刊》。

这两次专访,不同于都市报做的那种碎片化的一问一答:请问你们的乐队为何叫“万能青年旅店”?

董亚千(乐队主唱):…… 你可以脑补下当时的画面。

关注万青,始于这些别处听来的故事,延续在一次偶然的遭遇。

因为若干年前无心在一首歌底下留的评论,若干年后冒出的10万个赞和N个无脑的diss,早已经让我对任何歌曲评论的内容和意义不再关注。

现在我只想知道,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认真的写评论,和评论的最终目的到底应该是什么?

这首歌就是上面你听到的,《杀死那个石家庄人》。这条评论就是下图的它,已经快被万青的歌迷们翻烂了。

刚才看了一眼时间,竟然都过去整三年了。2018年终究是到来了,万青的新专辑即将发布,真正喜欢他们的那些歌迷,终于不必再循环这张8年前的那些作品。

我们在2018年初,就曾发文提到,万青的新专辑将是本年度的最期待之一:投票 | 2018我最期待的10张新专辑。

回到8年前,早在2010年,万青正式发行了第一张专辑《杀死那个石家庄人》。

对于我来说,那年冬天发生了这样三件大事:

第一,根据豆瓣小站的指导,我买了第一本《我爱摇滚乐》杂志。

第二,万能青年旅店乐队出了第一张同名专辑,并在石家庄举办了一场首发演出。

第三,完全是因为上面两件事的大力撮合,我第一次去了石家庄。

这一年,我21岁。整日泡在豆瓣找资源,不会也没钱玩网络游戏,NBA湖人队球迷,痴迷于摇滚乐被当成文艺青年。

很显然,他们不太懂我成天在干什么,所以我没什么能聊到一块去的朋友。

21岁的我,住在沈阳郊区的大学宿舍里,记忆中的生活大概是这样度过的。

每到沈阳的冬天,刺骨的冰凉会从窗户缝里钻到被窝里去,露在外面的脸是凉的,伸在里面的腿也是凉的。每天的睡眠都在冻醒后结束,所以你不会睡太久,清醒而且冷静的时候,就自然变多了。

早晨起床开电脑,把豆瓣网点了感兴趣的话题都刷一遍,然后把能下载的MP3文件都保存到电脑里。

从睁眼开始盯着屏幕,敲键盘,移动鼠标,耳朵里插着耳机,直到刷得头昏脑热,胃口饿得抽筋,该去食堂打一份套餐,大口吃完就跑去教室,赶去应付下午课的点名。

这会儿坐在课堂上,要找一块有落地窗的桌子,然后享受着太阳光的沐浴,美好地趴上一会儿。外面的天空大亮,窗户上一层雾气,讲课的教授声音昏沉,那些歌词和音符就在脑袋里,跟着梦一起翻滚。

我一直想去一个远一些的地方,最好能走出辽宁这个省,比如去北京。首都的吃和住肯定要比别处贵,所以这个想法很久之后也没能成行。

倒是石家庄先跳出来了,绿皮火车自沈阳北站始发,晃晃悠悠地就在下午的时候抵达石家庄。走出车站,到了完全陌生的城市,没有地图和导航,北方冬季都是土黄色的天,走到哪都一个样。

说得轻松,实际上,这是一次蓄谋已久的出走,算不上什么旅行。就是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会想方设法地换个地方透透气,趁机换一种脑子,然后回来接着转它,过下面的日子。

到了石家庄才发觉,后悔要比兴奋来得更快些,空气里的煤炉子味儿,呛得嗓子跟着冒烟。下雪后道路两旁的泥泞,像是满地的冰沙混合着碳渣搅拌在一起,为了看演出新洗的裤子和鞋,还没等找到一处旅馆住下,全部都泡了黑汤。

站在公交车里望着窗外,车里人挤着人也闻不出汗臭的味,反而比外面暖和多了。路过了河北省博物馆,我提前下了车,从手机里翻出一家文身店的地址,是我在豆瓣上记下的。

在附近的小区里,三拐两拐走到了店门前。集体小区的一楼被改成了临时公建,几节水泥台阶是新砌的,边上有看不住的小孩误入的脚印。

我也踩了上去,拉开玻璃闸门,左手边是一排衣服架子,墙上零星挂着几件套头的卫衣,都是那个年代最流行的潮牌仿造品,还有些印着不知什么乐队的大号T恤衫。

屋子不大,几步就走到头了,对面的墙边摆着一排玻璃展柜,里边是些花哨的金属链子,应该是搭配着衣服卖的挂件。我看见万青的新专辑摆在里面,一共三张,摆在二层的格板上,玻璃展柜前坐着一个花臂青年,他好像在搓一台PSP游戏机。

买啥?他问。

我说:要一本这个专辑,50块是吧?

他又问:你咋知道这儿有卖的?

我说:网上看来的,我在豆瓣查的。

他从三本里拿出了其中一本,终于站了起来,伸手递给我。我看了专辑,没拆封,塑料封皮都是新包的,然后递给他一张五十,挺客气地说了声:谢谢哈。

临走前,他说了一句:我就是帮朋友代卖,没几个人来买。就这么几张,都卖不出去。

这是2010年的冬天,花臂大哥的话刚说完,没过多久,万青就火了。那一年,我还是个摇滚青年,为了一张专辑穿越大半个中国,我在现场甩头,pogo,跳水,挤着要签名,合影。

疯狂地,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子。

直到2015年,很偶然地一次,下载了网易云音乐,注册了账号,最开始叫王悦guangzhou,现在改成了民谣故事。

不再像过去那样,遇见个新鲜事物立马驾轻就熟,我变得有些迟钝,苦笑着感觉自己要过时了。

我还是听见了万青的歌,是那首《杀死那个石家庄人》。当前奏一响,我不自觉地头皮发麻,两只脚被冻掉的感觉,突然回来了。

旋律接着在放,那些歌词出来了,脑海中全都是晃动的人群,舞台上的身影,大汗淋漓的场景……终于,我想起了这个久违的、就快被遗忘的、埋在青春里的故事。

2012年冬天,发生了另外三件事:

第一,我去了广州,南方的冬天不再寒冷,那些属于北方的记忆成为过去时。

第二,我第二次去了万青的现场,带着两年前买来的那张专辑。

照片拍摄于2012年6月。毕业打包时,我带走的所有宝贝是一堆书和CD。很巧的是,当时万青的专辑就摆在最上面,可能是怕压坏了它吧。

第三,这一次我站在最后一排,没有要签名,也没有合影,一个人听完了所有的歌,然后转身离开。

现在最后一排,看的更多的是别人的头顶和帽子。

再次写下这些文字,以证明我那条快十万个赞的评论,是个千真万确的故事。今天,它让我想起——2010年那晚在石家庄,万青刚一上场,主唱还没开口,底下就乱作一团。

先唱哪首歌?这是个问题,有人开始起哄:杀死那个石家庄人!

董亚千抓过麦克风,指着台底下的所有人,回了一句:先杀死哪个?

这时候,乐器声响起来了。

不久前,《南方人物周刊》发布了一篇熬了多年的万青专访,十几页的文字,对这支很难撬动专访的神奇乐队来说,足够长了。

终于,主唱董亚千在已是老朋友的记者邓郁面前开了口。于是,万青那些不为人知的陈年往事就这样被端到台面上,供这个世界认识和不认识他们的人们去共享。

纵使依然太多人压根不了解这支登上了主流杂志封面的中国小众独立乐队,但是他们的客观存在,的确再一次因为这篇难得的报道,变得更加真实。

哦,原来他们一直是这样。(不认识的人会说)

对,就是十年前的老样子。(认识的会这么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