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者:王志学
王义林
段钰
欧宇达
陈溥言,男,生于1942年,辽宁省梨树县人,教授,博士生导师,从事畜禽病毒病研究。1967年本科毕业于南京农业大学兽医系,1981年硕士毕业于南京农业大学预防兽医系传染病方向,导师为蔡宝祥教授。硕士毕业后留校任教。任教期间,主讲本科生、硕士生课程《兽医流行病学原理》,博士生《分子生物学原理与实验》,并先后担任南京农业大学动物医学院传染病教研组教师、动物医学院副院长。陈溥言老先生曾先后到美国密西根州立大学、美国农业部家禽病和肿瘤研究所、加拿大圭尔夫大学微生物系进行过高级访学、合作科研等,曾主持多项国家级、省级科技攻关项目。1990年“鸡网状内皮组织增生病研究”获国家教委科技进步二等奖。1992年“马立克氏病应用基础研究”获国家教委科技进步二等奖、“鸡马立克氏病毒B抗原在大肠杆菌中表达研究”获中国畜牧兽医学会禽病分会第六次研讨会优秀论文奖、“鸡法氏囊病研究”荣获江苏省科技进步三等奖。主编《兽医传染病学》(第六版),参编《兽医病毒学》《兽医流行病学原理》《兽医生物制品学》等著作。1990年、1992年被农业部授予“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称号,获政府特殊津贴。1993年被授予国家级“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称号。
日前,我们小组有幸邀请到了陈溥言老先生来到逸夫楼3040院活动室接受我们的采访。采访当天下午我们与老先生约定好3点准时在活动室开始采访,而老先生提前二十分钟便到了约定的地点。“是在这里吧?诶,你们别站起来迎接我了,我们就坐这儿聊。”“哎呀你们能邀请我,我就很感谢你们了,不过我也不健谈,你们别见笑啊。” 他慈祥、自然的微笑顿时打消了我们的紧张。虽然自称不善谈天,但是一坐下来就侃侃而谈。就在和谐的气氛中,我们开始了愉快的交流,倾听这位和蔼可亲的老先生,分享他的人生故事。
浊酒一杯家万里
“我67年兽医系毕业的,都50余年咯,现在的生活太幸福啦!”交谈的一开始,陈老先生就忍不住感叹现在的生活条件。老先生读书时吃了很多的苦。1966年,四清运动中,老先生被派去到了苏北,那里的生活条件十分艰苦,挨饿受冻,只有山芋汤可以充饥,老先生因此不幸患上胸膜炎,高烧不退、无法进食、胸腔积水严重。1967年,文革开始,为了谋生计,在医院接受治疗的陈老先生,不得不写下保证书,出院,接受分配,前往四川、湖南、贵州等地,一呆就是十年。
1978年,教育部恢复了研究生招生工作。在蔡宝祥老先生的鼓励和支持下,陈老先生加入了考研的队伍。经过十年动荡,可以读的书实在太少,并且没有辅导书,老先生去人医学院才借到《传染病学》。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陈老先生遇到了学业中的第一个挑战——英语。因为美苏冷战时期,中国属于苏联这个阵营,能给予中国政治、经济和军事支持的只有苏联这位老大哥,全国上下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学习俄语热”,所以老先生具备一定的俄语基础,但是英语基础基本还是零。好在文革后的第一次招生考生,外语考试选择考俄语也是可以的,这样陈老先生才顺利通过了研究生考试。
可是陈老先生并没有因为考试结束而放弃学习英语,反而更加离不开英语。当时,研究生的课本已经普遍使用英文书籍,想要读研、出国,英语是必须攻克的难关。那个时候师资匮乏,想学习英语,却找不到教英语的老师,陈老先生只好跟着电视学,跟着外教学。功夫不负有心人,陈老先生三战出国考试,终于拿到了去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学习的机会。
去往美国,英语仍旧是块硬伤。飞机刚落地美国机场,陈老先生就遇到了麻烦。因为记不住航空公司的名字,加上美国人说英语语速较快,根本听不懂,陈老先生找不到自己的航班了。初到美国的陈老先生渴望得到中国人的帮助,可是在那个年代,能去美国的中国人屈指可数。逼不得已,陈老先生只好鼓起勇气去向机场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帮忙,手写辅助交流,终于解决了问题。本以为所有事情都已解决,可是去学校报到时,陈老先生兜兜转转,根本找不到报到的地方,无可奈何,出租车司机只好先把陈老先生送去了招待所。本以为就要这样失望回国,没想到幸运的事情从天而降——陈老先生在招待所的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位中国人的联系方式。老先生十分激动地打了电话过去,接电话的是一位台湾同胞。在这位台湾同胞的帮助下,陈老先生终于完成了报到,也见到了日后对他的人生产生深远影响的美国导师Dr.Witter,同时也是美国科学院院士。
陈老先生的美国求学生涯并不平坦,导师布置的第一个课题“26株鸡网状内皮组织增生病病毒的不同毒株分类”就难住了他。那时的陈老先生接受的科研训练非常有限,而这个病在中国少见,且在细胞水平上检测不到病变,也做不出血清型分类。按照文献上的方法来做,辛苦了三个月也不见成果,再加之倒时差的疲惫,陈老先生的压力可想而知。几经波折,陈老先生终于用荧光抗体技术完成了分类。“荧光抗体一染色就不一样啦!”,说起当时的解决方法,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老先生还是兴奋不已。据老先生回忆,当时他的分类实验被检查了九次,美国人对待科研的认真严谨给老先生留下了很深刻的影响。“即使当时做实验那么难,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造假”,正是这份对科研的诚实和坚定,陈老先生赢得了实验室的称赞和信任。
陈老先生在美国求学时,最敬佩的便是他的导师。其中一件事一直让他记忆犹新。当时美国正值马立克氏病毒肆虐,导师一直在攻克这个课题。一次试验中,导师把马立克病毒打到鸡身上,但是鸡并没有死亡。如果换成其他人,可能会认为实验失败,再换一批鸡重新做。可是导师坚信自己没有做错,一定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在做了各种调查之后,导师终于弄明白了缘由。原来实验鸡的货源靠近一火鸡养殖场,曾感染了火鸡疱疹病毒,从而体内产生了火鸡疱疹病毒的抗体,对马立克病毒有免疫作用,所以这批鸡没有死亡。也就是这次实验,导师研发出了火鸡疱疹病毒疫苗。导师对自己实验结果的坚信并不是盲目自信,他对自己的要求十分严格,实验记录本的书写一丝不苟,即使是实验室的书籍摆放也是井然有序,翻阅多次也丝毫不乱,这种严谨的科研态度,也影响了陈老先生一生。
半亩方塘长流水
1986年,正值学校急需人才的时候,陈老先生从美国学成而归,从此教书育人,潜心研究,热衷于扶持年轻一代。“或许你稍微给予帮助,学生的命运轨迹就得以改变。”老先生从不吝啬对学生的帮助,“我曾经有个学生,毕业之后去加拿大找工作,但四处碰壁。我后来和我的学生通电话,了解到国外相关公司都要求求职者必须有《分子生物学》的学习经验。”那时国内鲜有开设《分子生物学》课程的农业院校,所以老先生率先在南农开设《分子生物学》课程并亲自授课。这门课一开设,不仅局限于兽医,很多其他农科专业的学生都来听课,人多到学校最大的教室也安置不下。
当问起老先生教学生涯中有否遇到过一些困难,老先生如是说:“我觉得很遗憾的是,早年缺少实践经验,授课大都是照本宣科,不够生动。咱们院传染病组的周斌老师,也是我的研究生,他积极前往猪场寻找生产实例,并与农户交流,积累了不少实践经验,所以他的传染病教学,就比我的要生动。”他鼓励学生勇于实践,身临其境才能深知其然。“老一辈的人似乎已经把相关领域研究透了”这句话,其实几十年前的学生也说过。然而这几十年间还是会发生很多翻天覆地的变化,各种领域被深挖之后所涌出的不息泉水,早就冲刷走了那些年的怀疑和狭隘。老先生说,当我们真正深入这个行业,就会发现它背后的空白和无数夭折的领域,发现这个行业的潜力还很大。特别是国内的兽医,需要建设和完善的内容还相当庞大。动物医学一直在发展,南农也一直在发展。如今动医院最缺的不是先进的仪器,而是人才。他坚信并非当代的大学生质量不如以前,而是不同的时代背景会赋予年轻人不同的使命,不同的社会条件会给予年轻人不同的生活状态。年轻人一代代成长起来,接纳信息的机会、转化信息的思维方式、动手实践的能力,都辅助他们成为一个个独立有思想的人。“年轻人要趁早努力,大学是一个黄金时代。你们多幸运啊,你们的黄金时代是和平幸福的年代。”
陈老先生觉得退休就是“全身而退”,最大程度地退出这个圈子。给年轻人足够的空间扬其所长。很多时候,导师的干涉会让他们束手束脚。带研究生时的很多课题,老先生都不会插手,放手让他们自己干,所以在这样一个环境下,他的很多研究生,做实验认真而且自信。
“我和我的同学们,都很热爱这个专业”。大半生致力兽医事业,陈老先生的退休生活简单而不枯燥,看看专业书籍,改些专业稿件;协助学院老师开展一些研究课题,还担任了部分农业部科技课题的第二主持人。
稻花香里说丰年
“洗尽铅华始见金,褪去浮华归本真”,交谈下来,陈老先生正给我们如此的印象,真实的和我们聊过去,聊现在,聊未来。
“动人以言者其感不深,动人以行者其应必速”,陈老先生就是用真切的行动给我们树立了榜样。陈老先生说“人的一辈子无论如何都要努力和勤奋,机会失去了就不会再有。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要敢于拼搏,打败我们的往往是我们自己。当你想退却的时候,要推着自己前进,你会发现其实自己可以做到。”老先生朴素的话中透露出努力二字的重要性,也感叹韶华已逝,机会不易复得。
“你们一定要好好努力,敢于吃苦啊。吃苦有时是种享受,而不是受罪。如果我还有机会,一定会付出十倍于之前的努力,去把握住更多机会。”越是质朴的话越感人于无形,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长篇大论,但我们都能体会到老先生说的每个字背后对新一代的殷切希望。
陈溥言老先生为兽医事业献出半生年华,苦尽甘来,桃李八方,硕果满神州。“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作为南农动医学子,我们定会追随老先生的脚步,无所畏惧地迈向未来,更加努力去推动兽医事业发展,为万物健康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我们衷心感谢陈老先生接受我们的采访,祝福陈老先生幸福健康,阖家欢乐,万事如意。
组员与老师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