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府山阳县学教谕莆田陈艮山纂修陕西行太仆寺少卿致仕大河顾达校正

词翰文献旧遗名英世纪

立德、立功尚矣，立言亦以垂不朽也。言其可少乎哉？言之精者成文，精而依永者成诗。本诸教化，根于性情，通乎理，乱高下与时变化生焉，气格惟人，造诣见焉。淮，文献旧邦，自枚叔下，名公巨笔，代不乏人，固尝愈头风而起痼疾矣。至如骚墨之宦游，一记述，一题咏之系于淮者，亦不为不多。兹欲昭文献乃录旧遗，存故实乃裒世纪，总其条贯，若大湖之浸，若列星之光，是谓之不朽也。若其气格之高下，兴致之浅深，必有能辨之者。文献旧遗七发枚叔楚太子有疾，吴客往问之，曰：“伏闻太子玉体不安，亦少间乎？”太子曰：“惫！谨谢客。”客因称曰：“今时天下安宁，四宇和平。太子方富于年，意者久耽安乐，日夜无极。邪气袭逆，中若结轖。纷沌淡澹，嘘唏烦酲。惕惕怵怵，卧不得瞑。虚中重听，恶闻人声，精神越渫，百病咸生。聪明眩曜，悦怒不平。久执不废，大命乃倾。太子岂有是乎？”太子曰：“谨谢客。赖君之力，时时有之，然未至是也。”客曰：“今夫贵人之子，必宫居而闺处，内有保母，外有傅父，欲交无所。饮食则温淳甘脆，月呈醲肥厚。衣裳则杂遝曼暖，燂烁热暑。虽有金石之坚，犹将销铄而挺解也。况其在筋骨之间乎哉？故曰：纵耳目之欲，恣支体之安者，伤血脉之和。且夫出舆入辇，命曰蹶痿之机；洞房清宫，命曰寒热之媒；皓齿蛾眉，命曰伐性之斧；甘脆肥脓，命曰腐肠之药。今太子肤色靡曼，四支委随，筋骨挺解，血脉淫濯，手足惰窳；越女侍前，齐姬奉后；往来游宴，纵恣于曲房隐闲之中。此甘餐毒药，戏猛兽之爪牙也。所从来者至深远矣，淹滞永久而不废，虽令扁鹊治内，巫咸治外，尚何及哉！今如太子之病者，独宜世之君子，博见强识，承间语事，变度意易，常无离侧，以为羽翼。淹沉之乐，浩汤之心，遁佚之志，其奚由至哉！”太子曰：“诺。病已，请事此言。”客曰：“今太子之病，可无药石、针刺、炙疗而已，可以要言妙道说而去也，不欲闻之乎？”太子曰：“仆愿闻之。”客曰：“龙门之桐，高百尺而无中枝，郁结以轮菌，根扶疏以分离。上有千仞之峰，下临百丈之溪，湍流溯波，又澹淡之，其根半死半生。冬则烈风漂霰飞雪之所激也，夏则雷霆霹雳之所感也。朝则鹂黄鳱鴠鸣焉，暮则羁鴜迷鸟宿焉。独鹄晨号乎其上，鹍雉哀鸣翔乎其下。于是背秋涉冬，使琴挚斫斩以为琴，野茧之丝以为弦，孤子之钩以为隐，九寡之珥以为约。使师堂操张，伯子牙为之歌，歌曰：‘麦秀艹渐兮雉朝飞，向虚壑兮背高槐，依绝区兮临迴溪。’飞鸟闻之，翕翼而不能去；野兽闻之，垂耳而不能行；蚑虫乔蝼蚁闻之，（拄）［蛀］喙而不能前。此亦天下之至悲也，太子能强起听之乎？”太子曰：“仆病，未能也。”客曰：“犓牛之腴，菜以笋蒲。肥狗之和，冒以山肤。楚苗之食，安胡之飰。抟之不解，一啜而散。于是使伊尹煎熬，易牙调和。熊蹯之臑，勺药之酱。薄耆之灸，鲜鲤之鲙。秋黄之酥，白露之茹。兰英之酒，酌以涤口。山梁之餐，豢豹之胎。小飰大歠，如汤沃雪。此亦天下之至美也，太子能强起尝之乎？”太子曰：“仆病，未能也。”客曰：“钟岱之牡，齿至之车，前似飞鸟，后类距虚。穱麦服处，躁中烦外。羁坚辔，附易路。于是伯乐相其前后，王良、造父为之御，秦缺、楼季为之右。此两人者，马佚能止之，车覆能起之。于是使射千镒之重，争千里之逐。此亦天下之至骏也，太子能强起乘之乎？”太子曰：“仆病，未能也。”客曰：“既登景夷之台，南望荆山，北望汝海，左江右湖，其乐无有。于是使博辩之士，原本山川，极命草本，比物属事，离辞连类。浮游览观，乃下置酒于虞怀之宫。连廊四注，台城层构，纷纭玄绿，辇道邪交，湟池纡曲。溷章、白鹭、孔雀、鶤鹄、鵷鶵、鵁鶄，翠鬣紫缨。螭龙德牧，邕邕群鸣。阳鱼腾跃，奋翼振鳞。漃漻艹寿蓼，蔓草芳苓。女桑河柳，素叶紫茎。松柏豫章，条上造天。梧桐并榈，极望成林。众芳芬郁，乱于五风。从容猗靡，消息阴阳。列坐纵酒，荡乐娱心。景春佐酒，社连理音。滋味杂陈，肴糅错该。练色娱目，流声悦耳。于是乃发激楚之结风，扬郑、卫之皓乐。使西施、徵舒、阳文、叚干、吴娃、闾娵、傅予之徒，杂裾垂髾，目窈心与，揄流波，杂（社）［杜］若，蒙清尘，被兰泽，嬿服而御。此亦天下之靡丽浩侈广博之乐也，太子能强起游之乎？”太子曰：“仆病，未能也。”客曰：“将为太子驯骐骥之马，驾飞軨之舆，乘牡骏之乘。右夏服之劲箭，左乌号之雕弓。游涉乎云林，周驰乎兰泽，弭节乎江浔。掩青蘋，溯清风。陶阳气，荡春心。逐狡兽，集轻禽。于是极犬马之才，困野兽之足，穷相御之智巧。恐虎豹，慑鸷鸟。逐马鸣鑣，鱼跨麋角。履游麕莬，蹈践麋鹿。汗流沫坠，冤伏陵窘。无创而死者，固足充后乘矣。此校猎之至状也，太子能强起游之乎？”太子曰：“仆病，未能也。”然阳气见于眉宇之间，浸淫而上，几满太宅。客见太子有悦色，遂推而进之曰：“冥火薄天，兵车雷运。旌旗偃蹇，羽旄肃纷。驰骋角逐，慕味争先。徼墨广博，望之有圻。纯粹牷牺，献之公门。”太子曰：“善！愿复闻之。”客曰：“未既也。于是榛林深泽，烟云闇漠，兕虎并作。毅武孔猛，袒裼身薄。白刃硙硙，矛戟交错。收获掌功，赏赐金帛。掩蘋肆若，为牧人席。旨酒嘉肴，羞炰脍炙，以御宾客。涌觞并起，动心惊耳。诚必不悔，决绝以诺。贞信之色，形于金石。高歌陈唱，万岁［无］斁。此真太子之所喜也，能强起而游乎？”太子曰：“仆甚愿从，直恐为诸大夫累耳。”然而有起色矣。客曰：“将以八月之望，与诸侯远方交游兄弟，并往观涛乎广陵之曲江。至则未见涛之形也，徒观水力之所到，则恤然足以骇矣。观其所驾轶者，所擢拔者，所扬汩者，所温汾者，所涤汔者，虽有心略辞给，固未能缕形其所由然也。怳兮忽兮，聊兮慓兮，混汩汩兮，忽兮慌兮，俶兮傥兮，浩瀇氵养兮，慌旷旷兮。秉意乎南山，通望乎东海。虹洞兮苍天，极虑兮崖涘。流揽无穷，归神日母。汩乘流而下降兮，或不知其所止。或纷纭其流折兮，忽缪往而不来。临朱汜而远逝兮，中虚烦而益怠。莫离散而发曙兮，内存心而自持。于是澡概胸中，洒练五藏，淡澉手足，頮濯发齿。投弃恬怠，输泻淟浊，分决狐疑，发皇耳目。当是之时，虽有淹病滞疾，犹将伸伛起躄，发瞽披聋而观望之也，况直眇小烦懑，酲醲病酒之徒哉！故曰：发蒙解惑，不足以言也。”太子曰：“善！然则涛何气哉？”客曰：“不记也。然闻于师曰，似神而非者三：疾雷闻百里；江水逆流，海水上潮；山内出云，日夜不止。衍溢漂疾，波涌而涛起。其始起也，洪淋淋焉，若白鹭之下翔。其少进也，浩浩溰溰，如素车白马帷盖之张。其波涌而云乱，扰扰焉如三军之腾装。其旁作而奔起也，飘飘焉如轻车之勒兵。六驾蛟龙，附从太白。纯驰浩蜺，前后骆驿。颙颙昂昂，据据疆疆，莘莘将将。壁垒重坚，沓杂似军行。訇隐匈磕，轧盘涌裔，原不可当。观其两旁，则滂渤怫郁，闇漠感突，上击下硉，有似勇壮之卒，突怒而无畏。蹈壁冲津，穷曲随隈，踰岸出塠。遇者死，当者坏。初发乎或围之津涯，荄轸谷分。迴翔青蔑，衘枚檀柏。弭节五子之山，通厉骨母之场。凌赤岸，篲扶桑，横奔似雷行。诚奋厥武，如震如怒，沌沌浑浑，壮如奔马。混混沌沌，声如雷鼓。发怒庢沓，清升踰跇，侯波奋振，合战于藉藉之口。鸟不及飞，鱼不及回，兽不及走，纷纷翼翼，波涌云乱。荡取南山，背击北岸。覆亏丘陵，平夷西畔。险险戏戏，崩坏陂池，决胜乃罢。瀄汩潺湲，披扬流洒，横暴之极。鱼鳖失势，巅倒偃侧，沈沈湲湲，蒲伏连延。神物怪疑，不可胜言。直使人踣焉，洄闇悽悽焉。此天下怪异诡观也，太子能强起观之乎？”太子曰：“仆病，未能也。”客曰：“将为太子奏方术之士有资略者，若庄周、魏牟、杨朱、墨翟、便蜎、詹何之伦，使之论天下之精微，理万物之是非。孔、老览观，孟子持筹而算之，万不失一。此亦天下妙言要道也，太子岂欲闻之乎？”于是太子据几而起，曰：“涣乎若一听圣人辩士之言。”涊然汗出，霍然病已。菟园赋枚叔修竹檀栾，夹池水，旋菟园，并驰道，临广衍，长冗坂。故径于昆仑。貇观相物芴焉子，有似乎西山。西山隑隑，卹焉阝嵬阝嵬。山巷山路崣山移，崟岩嵸，巍邕来焉暴熛，激扬尘埃。蛇龙奏林薄，竹游风踊焉，秋风扬焉，满庶庶焉。纷纷纭纭，腾踊云乱。枝叶翬散，摩来幡幡焉。溪谷沙石，涸波沸日。湲浸疾东，流连焉辚辚。阴发绪菲菲，訚訚讙扰。昆雞蝭蛙，仓庚密切。别鸟相离，哀鸣其中。若乃附巢蹇之傅于列树也，欐欐若飞雪之重弗丽也。西望西山，山鹊野鸠。白鹭鹘桐，鹯鹗鹞鵰，翡翠鸲鹆。守狗戴胜，巢枝冗藏。被塘临谷，声音相闻。啄尾离属，翱翔群熙。交颈接翼，阘而未至。徐飞翊羽沓，往来霞水，离散而没合。疾疾纷纷，若尘埃之间白云也。予之幽冥究之乎无端，于是晚春早夏，邯郸襄国，易阳之容，丽人及其燕饰子，相予杂遝，而往款焉。车马接轸相属，方轮错毂。接服何驂，披衔迹蹶。自奋增绝。怵惕腾跃，水意而未发。因更阴逐心相秩奔，隧林临河，怒气未竭，羽盖繇起，被以红沫，濛濛若雨委雪。高冠扁焉，长剑闲焉，左挟弹焉，右执鞭焉。曰移乐襄游，观西园之芝。芝成宫阙，枝叶荣茂，选择纯熟，挈取含苴。复取其次，顾赐从者，于是从容安步，斗鸡走兔，俯仰钓射，煎熬炰灸，极乐到暮。若乃夫郊采桑之妇人兮，袿裼错纡，连袖方路，摩目也长，便娟数顾，方温往来，接神连未结，已诺不分，缥并进靖，傧笑连便，不可忍视也。于是妇人先称曰，春阳生兮萋萋，不才子兮心哀，见嘉客兮不能归，桑萎蚕饥，中人望奈何！上书谏吴王枚叔臣闻得全者昌，失全者亡。舜无立锥之地，以有天下；禹无十户之聚，以王诸侯。汤武之土不过百里，上不绝三光之明，下不伤百姓之心者，有王术也。故父子之道，天性也。忠臣不避重诛以直谏，则事无遗策，功流万世。臣叔愿披心腹而效愚忠，惟大王少加意，念恻隐之心于臣叔言。夫以一缕之任，系千钧之重，上悬之无极之高，下垂之不测之渊，虽甚愚之人犹知哀其将绝也。马方骇，鼓而惊之；系方绝，又重镇之。系绝于天，不可复结，坠入深渊，难以复出。其出不出，间不容发。能听忠臣之言，百举必脱。必若所欲为，危于累卵，难于上天。变所以欲为，易于反掌，安于泰山。今欲极天命之上寿，敝无穷之［极］乐，究万乘之势，不出反掌之易，居泰山之安，而欲乘累孵之危，走上天之难，此愚臣之所大惑也！人性有畏其影而恶其迹，却背而走，迹逾多而影逾疾，不如就阴而止，影灭迹绝。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欲汤之沧，一人炊之，百人扬之，无益也，不如绝薪止火而已。不绝之于彼，而救之于此，譬犹抱薪而救火也。养由基，楚之善射者，去杨叶百步，百发百中。杨叶之大，加百中焉，可谓善射矣。然其所止，乃百步之内耳，比于臣叔，未知操弓持矢也。福生有基，祸生有胎，纳其基，绝其胎，祸何自来哉？泰山之霤穿石，殚极之绠断干，水非石之钻，索非木之锯，渐靡使之然也。夫铢铢而称之，至石必差；寸寸而度之，至丈必过；石称丈量，径而寡失。夫十围之木，始生而蘖，足可搔而绝，手可擢而拔，据其未生，先其未形也。磨砻砥砺，不见其损，有时而尽；种树畜养，不见其益，有时而大；积德累行，不知其善，有时而用；弃义背理，不知其恶，有时而亡。臣愿王熟计而身行之，百代不易之道也。上书重谏吴王枚叔昔秦西举胡戎之难，北备榆中之关，南距羌筰之塞，东当六国之从。六国乘信陵之（藉）［籍］，明苏秦之约，历荆柯之威，协力一心以备秦。然秦卒擒六国，灭其社稷，而并天下者，何也？则地利不同，而民轻重不等也。今汉据全秦之地，兼六国之众，修戎狄之义，而南朝羌筰，此其与秦，地相什而民相百，大王之所明知也。今夫谗谀之臣为大王计者，不论骨肉之义，民之轻重，国之大小，以为吴祸。此臣所以为大王患也。夫举吴兵以訾于汉，譬犹蝇蚋之附群牛，腐肉之齿利剑，锋接必无事矣。天下闻吴率失职诸侯，愿责先帝之遗约，今汉亲诛其三公以谢前过，是大王之威加于天下，而功越于汤武也。夫吴有诸侯之位，而富实于天子；有隐匿之名，而居过于中国。夫汉并二十四郡、十七诸侯，方输错出，军行数千里不绝于郊，其珍怪不如山东之府。转粟西向，陆行不绝，水行满河，不如海陵之仓。修治上林，杂以离宫，积聚玩好，圈守禽兽，不如长洲之苑。游曲台，临上路，不如朝夕之池。深壁高垒，副以关城，不如江淮之险。此臣之所为大王乐也。今大王还兵疾归，尚得十半。不然，汉知吴之有吞天下之心，赫然加怒，遣羽林黄头循江而下，袭大王之都；东鲁海绝吴之饷道；梁王饰车骑，习战射，积粟固守，以备荥阳，待吴之饥。大王虽欲反都，亦不得已。夫三淮南之计不负其约，齐王杀身以灭其迹，四国不得出兵其郡，赵囚邯郸，此不可掩，亦已明矣。今大王已去千里之国，而制于十里之内矣。张韩将北地，弓高宿左右，兵不得下壁，军不得太息，臣窃哀之。愿大王熟察焉！论日蚀地震数事匡衡臣闻五帝不同乐，三王各异教，民俗殊务，所遇之时异也。陛下躬圣德，开太平之路，闵愚吏民触法抵禁，比年大赦，使百姓得改过自新，天下幸甚。臣窃见大赦之后，奸邪不为衰止，今日大赦，明日犯法，相随入狱，此殆导之未得其务也。盖保民者，陈之以德义，示之以好恶，观其失而制其宜，故动之而和，绥之而安。今天下俗贪财贱义，好声色，尚侈靡，廉耻之节薄，淫辟之意纵，纲纪失序，疏者愈内，亲戚之恩薄，婚姻之党隆，苟合侥幸，以身设利。不改其原，虽岁赦之刑，犹难使错而不用也。臣愚以为宜（壹）［一］旷然大变其俗。孔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朝廷者，天下之桢干也。公卿大夫相与循礼恭让，则民不争；好仁乐施，则下不暴；尚义高节，则民兴行；宽柔和惠，则众相爱。四者，明王之所以不严而成化也。何者？朝有变色之言，则下有争斗之患；上有自专之士，则下有不让之人；上有克胜之佐，则下有伤害之心；上有好利之臣，则下有盗窃之民，此其本也。今俗吏之治，皆不本礼让，而尚克暴，或忮害好陷人于罪，贪财而慕势，故犯法者众，奸邪不止，虽严刑峻法，犹不为变。此非其天性，有由然也。臣窃考《国风》之诗，《周南》《召南》被贤圣之化深，故笃于行而廉于色。郑伯好勇，而国人暴虎；秦穆贵信，而士多从死；陈夫人好巫，而民淫祀；晋侯好俭，而民畜聚；大王躬仁，邠国贵恕。由此观之，治天下者审所尚而已。今之伪薄忮害，不让极矣。臣闻教化之流，非家至而人悦之也。贤者在位，能者布职，朝廷崇礼，百僚敬让，道德之行，由内及外，自近者始，然后民知所法，迁善日进而不自知。是以百姓安，阴阳和，神灵应，而嘉祥见。《诗》云：“商邑翼翼，四方之极。寿考且宁，以保我后生。”此成汤所以建至治，保子孙，化异俗而怀鬼方也。今长安天子之都，亲承圣化，然其习俗无以异于远方，郡国来者无所法则，或见侈靡而放效之。此教化之原本，风俗之枢机，宜先正者也。臣闻天人之际，精祲有以相荡，善恶有以相推，事作乎下者象动乎上，阴阳之理各应其感，阴变则静者动，阳蔽则明者晻，水旱之灾随类而至。今关东连年饥馑，百姓乏困，或至相食，此皆生于赋敛多，民所共者大，而吏安集之不称之效也。陛下祗畏天戒，哀闵元元，大自减损，省甘泉、建章宫卫，罢珠崖，偃武行文，将欲度唐、虞之隆，绝殷、周之衰也。诸见罢珠崖诏书者，莫不欣欣，人自以将见太平也。宜遂减宫室之度，省靡丽之饰，考制度，修外内，近忠正，远巧佞，放郑、卫，进《雅》、《颂》，举异材，开直言，任温良之人，退刻薄之吏，显洁白之士，昭无欲之路，览《六艺》之意，察上世之务，明自然之道，博和睦之化，以崇至仁，匡失俗，易民视，令海内昭然咸见本朝之所贵，道德弘于京师，淑问扬乎疆外，然后大化可成，礼让可兴也。疏守法正内二事匡衡臣闻治乱安危之机，在乎审所用心。盖受命之王务在创业垂统传之无穷，继体之君心存于承宣先王之德而褒大其功。昔者成王之嗣位，思述文、武之道以养其心，休烈盛美皆归之二后而不敢专其名。是以上天歆飨，鬼神祐焉。其《诗》曰：“念我皇祖，陟降廷止。”言成王常思祖考之业，而鬼神祐助其治也。陛下圣德天覆，子爱海内，然阴阳未和，奸邪未禁者，殆论议者未丕扬先帝之盛功，争言制度不可用也，务变更之，所更或不可行，而复复之，是以群下更相是非，吏民无所（言）［信］。臣窃恨国家释乐成之业，而虚为此纷纷也。愿陛下详览统业之事，留神于遵制扬功，以定群下之心。《大雅》曰：“无念尔祖，聿修厥德。”孔子著之《孝经》首章，盖至德之本也。《传》曰：“审好恶，理性情，而王道毕矣。”能尽其性，然后能尽人物之性；能尽人物之性，可以赞天地之化。治性之道，必审己之所有馀，而强其所不足。盖聪明疏通者戒于大察寡，闻少见者戒于壅蔽，勇猛刚强者戒于大暴，仁爱温良者戒于无断，湛静安舒者戒于后时，广心（告）［浩］大者戒于遗忘。必审己之所当戒，而齐之以义，然后中和之化应，而巧伪之徒不敢比周而望进。唯陛下戒所以崇圣德。臣又闻室家之道修，则天下之理得，故《诗》始《国风》，《礼》本《冠》、《婚》。始乎《国风》，原情［性］，而明人伦也；本乎《冠》、《婚》，正基兆，而防未然也。福之兴莫不本乎室家之道，衰莫不始乎梱内。故圣王必慎妃后之际，别嫡长之位。礼之于内也，卑不踰尊，新不先故，所以统人情而理阴气也。其（遵）［尊］嫡而卑庶也，子冠乎阼，礼之用醴，众子不得与列，所以贵正体而明嫌疑也。非虚加其礼文而已，乃中心与之殊异，故礼探其情而见之外也。圣人动静游燕，所亲物得其序；得其序，则海内自修，百姓从化。如当亲者疏，当尊者卑，则佞巧之奸因时而动，以乱国家。故圣人慎防其端，禁于未然，不以私恩害公义。陛下圣德纯备，莫不修正，则天下无为而治。《诗》云：“于以四方，克定厥家。”《传》曰：“正家而天下定矣。”戒妃匹、（观）［劝］经学威仪之则匡衡陛下秉至孝，哀伤思慕不绝于心，未有游虞弋射之宴，诚隆于慎终追远，无穷已也。窃愿陛下虽圣性得之，犹复加圣心焉。《诗》曰“茕茕在疚”，言成王丧毕思慕，意气未平也，盖所以就文、武之业，崇大化之本也。臣又闻之师曰：“匹配之际，生民之始，万福之原。”婚姻之礼正，然后品物遂而天命全。孔子论《诗》以《关睢》为始，言太上者民之父母，后夫人之行不侔乎天地，则无以奉神灵之统而理万物之宜。《诗》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言能致其贞淑，不贰其操，情欲之感无介乎容仪，宴私之意不形乎动静，夫然后可以配至尊而为宗庙主。此纲纪之首，王教之端也，自上世以来，三代废兴，未有不由此者也。愿陛下详览得失盛衰之效以定大基，采有德，戒声色，近严敬，远技能。窃见圣德纯茂，专精《诗》、《书》，好乐无厌。臣衡材驽，无以辅相善义，宣扬德音。臣闻《六经》者，圣人所以统天地之心，著善恶之归，明吉凶之分，通人道之正，使不悖于其本性者也。故审《六艺》之指，则天人之理可得而和，草木昆虫可得而育，此永永不易之道也。及《论语》、《孝经》，圣人言行之要，宜究其意。臣又闻圣王之自为动静周旋，奉天承亲，临朝享臣，物有节文，以章人伦。盖钦翼祗栗，事天之容也；温恭敬逊，承亲之礼也；正躬严恪，临众之仪也；嘉惠和悦，飨下之颜也。举错动作，物遵其仪，故形为仁义，动为法则。孔子曰：“德义可尊，容止可观，进退可度，以临其民，畏而爱之，则而象之。”《大雅》云：“敬慎威仪，维民之则。”诸侯正月朝觐天子，天子惟道德，昭穆以视之，又观以礼乐，飨醴乃归，故万国莫不获赐祉福，蒙化而成俗。今正月初幸路寝，临朝贺，置酒以飨万方，《传》曰“君子慎始”，愿陛下留神动静之节，使群下得望盛德休光，以立基桢，天下幸甚！论地震为后舅翼奉臣闻之于师曰：天地设位，悬日月，布星辰，分阴阳，定四时，列五行，以视圣人，名之曰道。圣人见道，然后知王治之象，故画州土，建君臣，立律历，陈成败，以视贤者，名之曰经。贤者见经，然后知人道之务，则《诗》、《书》、《易》、《春秋》、《礼》、《乐》是也。《易》有阴阳，《诗》有五际，《春秋》有灾异，皆列终始，推得失，考天心，以言王道之安危。至秦乃不说，伤之以法，是以大道不通，至于灭亡。今陛下明圣，深怀要道，烛临万方，布德流惠，靡有阙遗。罢省不急之用，赈救困贫，赋医药，赐棺钱，恩泽甚厚。又举直言，求过失，盛德纯备，天下幸甚。臣奉窃学《齐诗》，闻五际之要《十月之交》篇，知日蚀、地震之效昭然可明，犹巢居知风，穴处知雨，亦不足多，适所习耳。臣闻人气内逆，则感动天地；天变见于星气日蚀，地变见于奇物震动。所以然者，阳用其精，阴用其形，犹人之有五脏六体，五脏象天，六体象地，故脏病则气色发于面，体病则欠申动于貌。今年太阴建于甲戌，律以庚寅初用事，历以甲午从春。历中甲庚，律得参阳，性中仁义，情得公正贞廉，百年之精岁也。正以精岁，本首王位，日临中时接律而地大震，其后连月久阴，虽有大令，犹不能复，阴气盛矣。古者朝廷必［有］同姓以明亲亲，必有异性以明贤贤，此圣王所以大通天下也。同姓亲而易进，异姓疏而难通，故同姓一，异姓五，乃为平均。今左右亡同姓，独以舅后之家为亲，异姓之臣又疏，二后之党满朝，非特处位，（执）［势］尤奢僣过度，吕、霍、上官足以卜之，甚非爱人之道，又非后嗣之长策也，阴气之盛，不亦宜乎！乞迁都成周翼奉臣闻昔者盘庚改邑以兴殷道，圣人美之。窃闻汉德隆盛，在于孝文皇帝躬行节俭，外省繇役。其时，未有甘泉、建章及上林中诸离宫馆也。未央宫又无高门、武台、麒麟、凤凰、白虎、玉堂、金华之殿，独有前殿、曲台、渐台、宣室、温室、承明耳。孝文欲作一台，度用百金，重民之财，废而不为，其积土基，至今犹存。又下遗诏，不起山坟。故其时天下太和，百姓洽足，德流后嗣。如令处于当今，因此制度，必不能成功名。天道有常，王道亡常，亡常所以应有常也。必有非常之主，然后能立非常之功。臣愿陛下徙都于成周，左据成皋，右阻渑池，前向嵩高，后介大河，建荥阳，扶河东，南北千里以为关，而入敖仓；地方百里者八九，足以自娱；东厌诸侯之权，西远羌胡之难，陛下共己亡为。按成周之（君）［居］，兼盘庚之德，万岁之后，长为高宗。汉家郊兆寝庙祭祀之礼多不应古，臣奉诚难亶居而改作，故愿陛下迁都正本。众制皆定，亡复缮治宫馆不急之废，岁可余一年之蓄。臣闻三代之祖积德以王，然皆不过数百年而绝。周至成王，有上贤之材，因文、武之业，以周、召为辅，有司各敬其事，在位莫非其人。天下甫二世耳，然周公犹作诗、书深戒成王，以恐失天下。书则曰：“王毋若殷王纣。”其诗则曰：“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宜监于殷，峻命不易。”今汉初取天下，起于丰、沛，以兵征伐，德化未洽，后世奢侈，国家之费当数代之用，非直费财，又乃费士。孝武之世，暴骨四夷，不可胜数。有天下虽未久，至于陛下八世九主矣，虽有成王之明，然亡周、召之佐。今东方连年饥馑，加之以疾疫，百姓菜色，或至相食，地比震动，天气溷浊，日光侵夺，由此言之，执国政者岂可以不怀怵惕而戒万分之一乎？故臣愿陛下因天变而徙都，所谓与天下更始者也。天道终而复始，穷则反本，故能延长而（忘）［亡］穷也。今汉道未终，陛下本而始之，于以永世延祚，不亦优乎！如因丙子之孟夏，顺太阴以东行，到后七年之明岁，必有五年之余蓄，然后大行考室之礼，虽周之隆盛，无以加此。惟陛下留神，详察万世之策。救第五种臧旻臣闻士有忍死之辱，必有就事之计，故季布屈节于朱家，管仲错行于召忽。此二臣可以死而不死者，非爱身于须臾，贪命于苟活，隐其知力，顾其权略，庶幸逢时有所为耳。卒遭高帝之成业，齐桓之兴伯，遗其亡逃之行，赦其射钩之仇，勋放传于百世，君臣载于篇籍。假令二主纪过于纤介，则此二臣同死于犬马，沉名于沟壑，当何由得申其补过之功乎！伏见故兖州刺史第五种，在乡曲无苞苴之嫌，步朝堂无择言之阙，天性疾恶，公方不（回）［曲］。故论者说清高以种为上，序直士以种为首。春秋之义，选人所长，弃其所短，录其小善，除其大过。种所坐以盗贼公负，筋力未就，罪至征徒，非有大恶。昔虞舜事亲，大丈则走。故种逃亡，苟全性命，冀有朱家之路，以显季布之会。愿陛下无遗须臾之恩，令种有持忠入地之恨。为袁绍檄曹操陈琳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曩者强秦弱主，赵高执柄，专制朝命，威福由己，终有望夷之祸，污辱至今。及臻吕后禄产专政，擅断万机，决事禁省，下陵上僣，海内寒心。于是绛侯朱虚，兴威奋怒，诛夷逆暴，尊立太宗，故能道化兴隆，光明融显。此则大臣立权之明表也。司空曹操，祖父腾，故中常侍，与左悺、徐璜并作妖孽，饕餮放横，伤化（虚）［虐］人；父嵩，乞丐携养，因赃假位，舆金辇（宝）［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操奸阉遗丑，本无令德，犭票狡锋侠，好乱乐祸。幕府董统鹰扬，扫夷凶逆，续遇董卓，侵官暴国。于是提剑挥鼓，发命东夏，广罗英雄，弃瑕录用。故遂与操参咨策略，谓其鹰犬之才，爪牙可任。至乃愚佻短虑，轻进易退，伤夷折衄，数丧师徒。幕府辄复分兵命锐，修完补辑，表行东郡太守、兖州刺史，被以虎文，授以偏师，奖蹙威柄，冀获秦师一克之报。而操遂承资跋扈，肆行酷烈，割剥元元，残贤害善。故九江太守边让，英才俊逸，以直言正色，论不阿谀，身首被枭悬之戮，妻奴受灰灭之咎。自是士林愤痛，人怨天怒，一夫奋臂，举州同声。故躬破于徐方，地夺于吕布，彷徨东裔，蹈据无所。幕府推强干弱枝之义，且不登叛人之党，故复援旌擐甲，席卷赴征，金鼓响振，布众奔沮。拯其死亡之患，复其方伯之任，是则幕府无德于兖土，而有大造于操也。会后銮驾东反，群虏寇攻。时冀州方有北鄙之警，匪遑离局，故使从事中郎徐勋，就发遣操，使缮修郊庙，翼卫幼主。［操］而便放志专行，威劫省禁；卑侮王僚，败法乱纪；坐领三台，专制朝政；爵赏由心，刑戮在口；所爱光五宗，所怨灭三族；群谈者受显诛，腹议者蒙隐戮；道路以目，百辟钳口；尚书记期会，公卿充员品而已。故太尉杨彪，历典二司，享国极位。操因睚眦，被以非罪，榜楚并兼，五毒俱至，触情放慝，不顾宪章。又议郎赵彦，忠谏直言，议有可纳，故圣朝含听，改容加赐。操欲迷夺时明，杜绝言路，擅收立杀，不俟报闻。又梁孝王先帝母弟，坟陵尊显，松柏桑梓，犹宜肃恭。而操率将吏士，亲临发掘，破棺裸尸，掠取金宝。至今圣朝流涕，士民伤怀。［操］又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身处三公之官，而行桀虏之态，污国虐民，毒施人鬼。加其细政苛惨，科防互设，矰缴充蹊，坑阱塞路，举手挂网罗，动足蹈机陷。是以兖、豫有无聊之人，帝都有吁嗟之怨。历观古今书籍，所载贪残虐烈无道之臣，于操为甚。幕府方诰外奸，未及整训，加意含复，冀可弥缝。而操豺狼野心，潜包祸谋，乃欲挠折栋梁，孤弱汉室，除忠害善，专为枭雄。往岁伐鼓北征，讨公孙瓒，强御桀逆，拒围一年。操因其未破，阴交书命，欲托助王师，以见掩袭。故引兵造河，方舟北济，会其行人发露，瓒亦枭夷，使锋芒挫缩，厥图不果。屯据敖仓，阻河为固，乃欲运螳螂之斧，御隆车之队。幕府奉汉威灵，折冲宇宙，长戟百万，胡骑千群，奋中黄育获之士，骋良弓劲弩之势，并州越太行，青州涉济、漯，大军泛黄河以角其前，荆州下宛、叶而掎其后，雷震虎步，并集虏庭，若举炎火以焚飞蓬，覆沧海而注熛灰，有何不消灭者哉？当今汉道（凌）［陵］迟，纲维弛绝。操以精兵七百围守宫阙，外称宿卫，内实拘（质）［执］。惧篡逆之祸，因斯而作。此乃忠臣肝脑涂地之秋，烈士立功之会也，可不勖哉！檄吴将校部曲文陈琳年月朔日，子尚书令彧，告江东诸将校部曲及孙权宗亲中外：盖闻祸福无门，唯人所召。夫见机而作，不处凶危，上圣之明也。临事制变，困而能通，智者之虑也。渐渍荒沉，往而不反，下愚之蔽也。是以大雅君子，以安思危，以远咎悔；小人临祸怀佚，以待死亡。二者之量，不亦异乎！孙权小子，未辨菽麦，要领不足以膏齐斧，名字不足以洿简墨。譬犹鷇卵，始生翰毛，而便陆梁放肆，顾行吠主。谓为舟楫足以距皇威，江湖可以逃灵诛，不知天网设张以在纲目，爨镬之鱼期于消烂也。若使水而可恃，则洞庭无三苗之墟，子阳无荆门之败，朝鲜之垒不刊，南越之旌不援也。昔夫差承阖闾之远迹，用申胥之训兵，栖越会稽，不谓强矣。及其抗衡上国，与晋争长，都城屠于勾践，武卒散于黄池，终于覆灭，身罄六军。及吴王濞骄恣屈强，猖猾始乱，自以兵强国富，势陵京城。太尉帅（帅）［师］甫下荥阳，则七国之军，瓦解冰泮，濞之骂言未绝于口，而丹徒之刃以陷其胸。何则？天威不可当，悖逆之罪重也。且江湖之众，不可恃也。自董卓作乱，以迄于今，将三十载。其间，豪杰纵横，熊据虎峙，强如二袁，勇如吕布，跨州连郡，有威有名者，十有余辈；其余锋捍特起，鹯视狼顾，争为枭雄者，不可胜数。然皆伏鈇婴钺，首腰分离，云散原燎，罔有孑遗。近者关中诸将，复相合聚，续为叛乱，阻二华，据河渭，驱率羌胡，齐锋东向，气高志远，似若无敌。丞相秉钺鹰扬，顺风烈火，元戎启行，未鼓而破，伏尸十万，流血漂橹，此皆天下所共知也。是后大军所以临江而不济者，以韩约、马超逋逸迸脱，走还凉州，复欲鸣吠。逆贼宋建，僭号河首，同恶相救，并为唇齿。又镇南将军张鲁，负固不恭，皆我王诛所当先加。故且观兵旋旆，复整六师，长驱西征，致天下诛。偏将涉陇，则建约枭夷，旌首万里。军入散关，则群氐率服，王侯豪帅，奔走前驱。进临汉中，则（平阳）［阳平］不守，十万之师，土崩鱼烂，张鲁逋窜，走入巴中，怀恩悔过，委质还降。巴夷王朴、胡賨，邑侯杜濩，各帅种落，共举巴郡，以奉王职。钲鼓一动，二方俱定，利尽西海，兵不钝锋。若此之事，皆上天威明，社稷神武，非徒人力所能立也。圣朝宽仁覆载，允信允文，大启爵命，以示四方。鲁及胡濩皆享万户之封，鲁之五子，各受千室之邑，胡濩子弟部曲将校，为（烈）［列］侯将军已下千有余人。百姓安堵，四民反业。而建约支属，皆为鲸鲵；超之妻孥，焚首金城，父母婴孩，覆尸许市。非国家锺福于彼，降祸于此也，逆顺之分，不得不然。夫鸷鸟之击先高，攫鸷之执也，牧野之威，孟津之退。今者枳棘剪刊，戎夏以清，万里肃齐，六师无事。故大举天师百万之众，与匈奴南单于呼完厨及六郡乌柏、丁令、屠各，湟中羌僰，霆奋席卷，自寿春而南，使征西大将军夏侯渊等，率精甲五万及武都氐羌，巴汉锐卒，南临汶江，（搤）［扼］据庸蜀。江夏、襄阳诸军，横截湘沅，以临豫章，楼船横海之师，直指吴会。万里尅期，五道并入，权之期命，于是至矣。丞相衔奉国威，为人除害，元恶大憝，必当枭夷。至于枝附叶从，皆非诏书所特擒疾。故每破灭强敌，未尝不务在先降后诛，拔将取才，各尽其用。是以立功之士，莫不翘足引领，望风响应。昔袁僭逆，王诛将加，则庐江太守刘勋先举其郡，还归国家。吕布作乱，师临下邳，张遼、侯成，率众出降。还讨眭固，薛洪、摎尚，开城就化。官渡之役，则张郃、高奂举事立功。后讨袁尚，则尚都督将军马延、故豫州刺史阴虁，射声校尉郭昭，临阵来降。围守邺城，则将军苏游反为内应，审配兄子开门入兵。既诛袁谭，则幽州大将焦触攻逐袁熙，举县来服。凡此之辈数百人，皆忠壮果烈，有智有仁，悉与丞相参图画策，折冲讨难，芟敌搴旗，静安海内，岂轻举（错）［措］也哉！诚乃天启其心，机深虑远，审邪正之津，明可否之分，勇不虚死，节不苟立，屈伸变化，唯道所存，故乃建立山之功，享不訾之禄，朝为仇虏，夕为上将，所谓临难知变，转祸为福者也。若夫说诱甘言，怀宝小惠，泥滞苟且，没而不觉，随波漂流，与烟俱灭者，亦甚众多。吉凶得失，岂不哀哉！昔岁军在汉中，东西悬隔，合肥遗守，不满五千，权亲以数万之众，破败奔走。今乃欲当御雷霆，难以冀矣。夫天道助顺，人道助信，事上之谓义，亲亲之谓仁。盛孝章，君也，而权诛之；孙辅，兄也，而权杀之。贼义残仁，莫斯为甚。乃神灵之逋罪，下人所同仇。辜仇之人，谓之凶贼。是故伊挚去夏，不为伤德；飞廉死纣，不可谓贤。何者？去就之道，各有宜也。丞相深惟江东旧德名臣，多在载籍。近魏叔英秀出高峙，著名海内；虞文绣砥砺清节，博学好古；周泰明当世俊彦，德行修明。皆宜膺受多福，保艾子孙。而周盛门户无辜受戮，遗类流离，淹没林莽，言之可为怆然。闻魏周荣、虞仲翔各绍堂构，克负析薪。及吴诸顾陆旧族长者，世有高位，当报汉德，显祖扬名。又诸将校，孙权婚亲，皆我国家良宝利器，而并见驱迮，雨绝于天，有斧无柯，何以自济？相随颠没，不亦哀乎！盖凤鸣高冈以远罻罗，圣贤之德也。鸋鴂之鸟巢于苇苕，苕折子破，下愚之惑也。今江东之地，无异苇苕，诸贤处之，信亦危矣。圣朝开宏旷荡，重惜民命，诛在一人，与众无忌，故设非常之赏，以待非常之功。乃霸夫烈士奋命之良时也，可不勉乎！若能翻然大举，建立元勋，以膺显福，禄之上也。如其未能笇量大小，以存易亡，亦其次也。夫系蹄在足，则猛虎绝其蹯；蝮蛇在手，则壮士断其节。何则？以其所全者重，其所弃者轻。若乃乐祸怀宁，迷而忘复，闇大雅之所保，背先圣之去就，忽朝阳之安，甘折苕之末，日忘一日，以至覆没，大兵一放，玉石俱碎，虽欲救之，亦无及已。故令往购募爵赏科条如左，檄到详思至言，诏如律令。为曹洪与魏文帝陈琳十一月五日，洪白：前初破贼，情侈意奢，说事颇过其实。得九月二十日书，读之喜笑，把玩无厌，亦欲令陈琳作报。琳顷多事，不能得为。念欲远以为欢，故自竭老夫之思，辞多不可一、二，粗举大纲，以当谈笑。汉中地形，实有险固，四岳三涂，皆不及也。彼有精甲数万，临高守要，一夫挥戟，万人不得进。而我军过之，若骇鲸之决细网，奔兕之触鲁缟，未足以喻其易。虽云王者之师，有征无战，不义而疆，古今常有。故唐虞之世，蛮夷猾夏；周宣之盛，亦雠大邦。诗书叹载，言其难也。斯皆凭阻恃远，故使其然。是以察之地势，谓为中才处之，殆难仓卒。来命陈彼妖惑之罪，序王师旷荡之德，岂不信然！是夏殷所以丧，苗扈所以毙；我之所以克，彼之所以败也。不然，商周何以不敌哉！昔鬼方聋昧，崇虎谗凶，殷辛暴虐，三者皆下科也。然高宗有三年之征，文王有退修之军，孟津有再驾之役，然后殪戎胜殷，有此武功焉。未有星流景集，飚奋霆击，长驱山河，朝至暮捷，若今者焉。由此观之，彼固不（建）［逮］下愚，则中才之守，不然明矣。在中才则谓不然，而来示乃以为彼之恶稔，虽有孙田墨氂犹无所救，窃又疑焉。何者？古之用兵，敌国虽乱，尚有贤人，则不伐也。是故三仁未去，武王还师；宫奇在虞，晋不加戎；季梁犹在，强楚挫谋。概至众贤奔绌，三国为墟。明其无道有人，犹可救也。且夫墨子之守，萦带为垣，高不可登；折箸为械，坚不可入。若乃距阳平，据石门，摅八阵之列，骋奔牛之权，焉肯土崩鱼烂哉！设令守无巧拙，皆可攀附，则公输已陵宋城，乐毅已拔即墨矣。墨翟之术何称？田单之智何贵？老夫不敏，未之前闻。盖闻过高唐者，效王豹之讴；游睢涣者，学藻缋之彩。闲自入益部，仰司马杨王之遗风，有子胜斐然之志，故颇奋文辞，异于他日。怪乃轻其家丘，谓为倩人，是何言欤？夫騄骥垂耳于坰牧，鸿雀戢翼于污池，亵之者固以为园囿之凡鸟，外厩之下乘也。及其整兰筋，挥劲翮，陵历清浮，顾盻千里，岂可谓其借翰于晨风，假足于六驳哉！恐犹未信丘言，必大噱也。洪白。弹李义府文王义方义府善柔成性，佞媚为心。昔事马周，分桃见宠。后交刘洎，割袖承恩。生其羽翼，长其光价。因缘际遇，遂皆通达。不能尽忠端节，对扬王休，策蹇励（驾）［驽］，祗奉皇眷。而反凭附城社，蔽亏日月，请托公行，交游群小。贪冶容之好，原有罪之淳于，恐漏泄其谋，殒无辜之正义。虽挟山超海之力望此犹轻，擅固天转日之威方斯更省，如此可恕，孰不可容？金风戒节，玉露启途，霜简与秋典共清，忠臣与鹰鹯并击。请除君侧，少答鸿私，碎首玉阶，庶明臣节，伏付法推（断），以申宪典。又弹李义府文王义方义府擅杀寺丞，陛下虽已释放，臣不应更有鞠劾。然天子置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本欲水火既济，盐梅相成，然后庶绩咸熙，风雨交泰，人主不得独谓皆由圣旨。昔唐尧至圣，失之于四凶；汉祖深仁，失之于陈豨；光武聪明宽恕，失之于逄萌；魏武勇略，失之于张邈。此非英雄之主，莫不失之于前，得之于后。陛下继圣，抚有万邦，蛮区夷落，犹惧刑网。况辇毂咫尺，奸臣肆虐，杀一六品寺丞，足使忠臣抗愤，义士扼腕。纵令正义自取绞缢，此事弥不可容，便是畏义府之权势，宁杀身以灭其口。此则生杀之威上非主出，赏罚之柄下秽奸佞。臣闻履霜坚冰，积小成大，请乞重勘，当毕正义致死之由，雪冤气于幽泉，诛奸臣于白日。书郑綮传徐积天下之所恃而为安危者，谁乎？曰宰相焉耳。故自朝廷百执事，至于州、县之吏，不幸而一非其人，不过执其一局之事耳。至于宰相者，其人一非，则天下殆矣。虽亡宗赤族，何益于败？盖天子之于天下也，得其术其道甚难。临之六五，曰知临大君之宜此，若非易乎？乾之九三，曰君子乾乾，夕惕若此，岂非难乎？然而人皆易之，何也？曰不知量也。今有马于此，其行不过百里也，驱而倍之，则马且病矣。龠合斗升之量，各有所受也，以龠合而加之斗升之上，则溢矣，况斗升之受一斛之量乎？故一邑之才，施之一郡，则不可也。其以一郡之才，而当天下之责，可乎？此黄霸所以得令名于前，而见议于后也。况远不迨霸者乎，甚矣！人之不知量也。坤之六五，黄裳元吉，盖君子之有诸中形诸外，如此可也。大有之九二，曰大车以载，盖君子以盛德大烈，履天下之危，当天下之责，其忧劳如此可也。忠烈如伊尹，勤劳如周公，而又终以谦，《易》曰：“劳谦君子有终吉。”呜呼！其难若此，而人皆易之，何也？曰好之也。尊官重禄，固人之所好也，不如是，不足充其好，快其欲，彼安肯曰：“吾不才也，吾辱其位者。”即其祸败随之耶，取天下灾耶，为万世之羞耶！甚者亡人之国，危人之天下不顾也，岂予谓不知量者耶？安得知量者见之乎。予读《陈平传》，嘉平知其任。读《郑君传》，爱君知其量。呜呼！如君者岂易得哉！安叟训徐积熊熊未生时，吾夜梦有一伏熊当门，两目有光，气貌清耸，与常熊不类。后三日，而吾儿生，因呼曰“熊”。熊既三月，剪发为鬓孩而名之曰“安叟”。盖天下未尝无美才也，然希至于所谓安道者，养之弗安耳。养得其所安，则于其义，义得其所安，则无所往而不安也。业到于古人文章，独见于天下，其法可传于后世。身居穷荒僻陋，日与幅巾短褐贱人为偶，而名出乎王公大夫之上，天下莫不贵之，而以之自视无有也。恶衣敝冠，糟糠不足以糊口，人视之以为戚而已。之所乐有馀，犹充足乎文绣，厌饪乎膏梁，进则其国尊光，退则其国卑辱，朝廷得之则治，不得则乱。盖其身为天下重轻如此，然必待礼至然后进，义可然后就也。起匹夫，徒步草莱之中，解苫屐而朝，脱牛衣而相，其处偃然，如寝敝庐，如乘故车也。其君欲治于上，民待治于下，朝之老成贤有德与夫天下良士大夫正而无邪者，同心而共讲曰：“是法可行。”于是乎行之，譬如一人歌而千万人和之也。若夫君未信于上，民未和于下，论议者未同其谋，时有未可，势有未便，弗为之可也。如必为之，是犹谷未熟而获，薪未析而爨，羹未调而饮之，是饥渴人之事也，未安乎饮食之正也。为民如后稷保君，如伊尹安天下，如周公视其色，愈下其体愈恭。于是乎先之以谦也，天下非之犹是也，天下是之犹非也，尊之如父师，卑之如奴虏，自若也。朝为上公，暮为逐客，吾方安于得失者也。刀锯在前，鼎镬在后，吾方安于死生者也。惟其安于死生，是以不变。士至于不变，然尽乎义，命者也。盖古之君子，其始也安于所养，其卒也所安。如此，吾所以名汝。汝之穷达贵贱，在乎命者，未可知也。盖父之命，子不得不然。汝既浸长，则浸有所知，思念吾所以名汝之意，奉以始终，无坠厥命。楚州教授厅题名记李邴楚州教官，题名有记，为节孝徐先生作也。教授，楚学官，而记为徐公作，记官之所繇始也。何始乎？徐公前乎无学官，徐公之地足以化其邦之人，朝廷因命以教焉，故善其始于徐公也。公，名积，字仲车，而“节孝”者，朝廷赐谥，以旌公之德者也。公之事亲，怡怡劬劬，旨甘之出，必自躬亲。既殁，设像如生。饮食焉，必手进；匜盥焉，必闻其漱濯；衣衾焉，如适其燠寒；定省焉，如见其起居也。盖终其身焉。其为学，无所不综而一出于正，曰正者所以存吾诚也，正则无往而不为善。其文章，纡徐闳伟而奔放，其气浑然。其为诗，瑰丽奇逸，端绪若可寻索，卒然失之。一时儒宗巨人，眉山苏公轼、豫章黄公廷坚、邹公浩、陈公瓘，皆与公文字相应答，不敢以学行加公，若有所畏焉。四方学者尊其道，以先生称之，而楚人独曰“吾仲车先生也”。先生举进士，中治平四年第。既仕，而不忍其亲。郡守礼请，教其乡之人。国朝之制，教授或置或否，视养士何如。楚建学，始于景祐二年，养士数少，不专置学官。元丰末，朝廷以此邦之人化先生之德也，久因其摄，即命为真。历元祐、绍圣，以迄崇宁，四任十五年不易代。先生既老且病，致其仕，因除张康仲代焉。自此，除代不绝，二十五年间，相继凡九人。今天下养士不登额，而特置教授员惟楚学，为然者，繇先生也。先生之德，足以化其乡；其殁，足以传其后。教授江夏黄君與权，继先生于二十五年之后，其嗜学若渴，其好贤若揭，谓钜野李邴曰：“事久且昧，若何？愿得文记其事。”邴曰：“学有祠，祠有记，乡老有诗，墓有表，史有录，为先生传者，不既详乎。凡官于此者，务广先生之道以教学者，使学必探其源，行必端其诚也。凡学于此者，务率师教而慕法乎先生，入相诏于家，出相砺于乡也。此邦之士，其兴起为何如？是与先生为不朽也，又何急于记？”黄君曰：“虽然，事不可不谨于始也，将使后来者有考焉，且必得公文字为记者，楚人之志也。”乃书其壁，记建官之所自。靖康元年十二月初二日，钜野李邴记。节孝徐先生行状王资深先生讳积，字仲车，姓徐氏，世为楚州山阳人。曾祖崇、祖爽皆不仕。父石，神童出身，知融州罗城县事。先生自为儿童，不为嬉戏，寡言笑，庄毅如老成人。罗城君卒，先生始三岁，晨昏匍匐求其父，甚哀。太夫人使读《孝经》，辄流涕不能止。是时，太夫人携先生育于陕右外家。事其母笃孝，朝夕冠带，问起居。一日，幞头晨省，外氏诸妇人大笑之，翌日复如是，笑不已，旬日弥恪。自是至老不废，居家必冠带，当暑絺綌必重。少喜鼓琴、（奕）［弈］棋，皆绝人；射百步外，发必中；能驰恶马，尝乘醉入华山，逢巨寇，视之若无人，寇不敢害。十五岁奉母自陕右归楚，昼治生，夜读书达旦，太夫人寐，读书如故。治《六经》喜难，注疏有不合者，辄加点窜，恨康成不同，时与之问辨。诸子百家，诵一过不忘。徒步从安定先生学，安定门下踰千人，独以别室处之。遣婢视饮食澣濯，盛寒惟一衲裘，以米饭投浆甕中，日食数块而已。安定使其徒馈之食，不受将还，受一饭而行，曰：“先生之命，终不可违。”尝曰：“吾于安定之门，所得多矣。言之在耳，一字不违也。”归侍太夫人，与叔父居。无何，二叔父议析居，先生涕泣止之，于是请二叔父先取所欲，余书十箧、敝屋数间而已，先生怡然受之。叔父殁，家事替，先生事叔母，送死无不备。先生事母谨严，非有大故，未尝去其侧，日具太夫人所嗜，或不获，即奔走闤市，若有所亡，人或慕其纯孝，损值以售之。亲戚故人或致甘脆，诚不至，礼不恭，不受也。所奉馔，皆手自调和。太夫人饮食时，先生率家人在左右，为儿戏或讴歌以悦之。故太夫人虽在穷巷，而奉养与富贵家等，无须臾不快也。应举贡礼部，不忍一日去其亲，遂徒步载母，西入京师。一日，借书册，经夕还之，人知其必不校，乃诬曰册中有金叶，先生逊谢，卖衣偿之。闻者皆不平，强使归金叶，先生终不受。平居日，未尝事声律，及试有司，亦以赋中第。同榜第一人许安世率同年数十人拜太夫人于堂上，仍以百千为太夫人寿，数往返，先生终拒之。一时，儒宗巨人与先生文字相应答，不敢以其学行加公，若有所畏焉。时先生年过壮未娶，或勉之，答曰：“娶非其人，必为母病，予非敢忘嗣，固有待也。”先生以罗城君讳石，平生不用石器，遇石则避而不践。或谓先生曰：“天下用石多矣，必避之，然后为孝欤！他日山行，奈何？”先生曰：“此吾私迹则然，吾岂固避之哉！吾遇之，怵然伤吾心，乃思吾亲，不忍加足其上。他日若有君命，敢从私乎？”山阳太守蔡文慕其高行，躬致酒肴粟帛奉太夫人，使者日踵问起居，又勒石纪先生行事于州序。太夫人以疾终，先生号恸呕血，绝而复甦，哭不辍声，水浆不入口七日。庐墓三年，卧苫枕块，缞絰不去身。至雪夜，哀号伏墓，呼太夫人，问寒否，如平生，困委僵仆，手足皆裂不顾也。翰林吕溱造庐下，见其饮食，闻其号哭，垂涕曰：“想见鬼神中夜闻此声，亦须为公泣也。”所居茅舍不蔽风雨，而农夫樵妇瞻仰如神，有争讼者必造之，先生以义裁决，皆悦服而去，不敢复造有司。每岁甘露降于坟域必逾月，郡县吏民无长少，日至东郭焚香致恭，竞献粟帛药剂，悉无所受。邻邑之人环庐拥道，移市就之，踰月乃止。太守迎先生入学，岁四月降甘露于所舍。太夫人墓左侧，杏一本两枝数年矣，一日，两枝之端，忽渐相向，踰时遂合，今尚存也。先生自郊居州学教授舍，尚设考妣几筵，晨昏起居，亲执爨涤器，馈食如生。冬以火温衾席，夏挥扇去蚊蚋。思母平时所甘，日以供祀，未尝一日不奉酒也。先生尝患乡饮之礼世久不见行，白郡守举行其仪，闾巷乡老皆使与饮，又著文劝谕其子弟室家。是日，士民在泮者盖千人。其后公卿部使者荐之滋多，朝廷命以官就除州学教授。教学者以“正心养气”四字为先，曰：“修身务学，为文之要，莫大于此，其效甚易明，其术甚易晓。”乃著书，未成而病。尝曰：“吾之书大要以正治心，以直养气而已。”四方士夫上谒请见无虚日，先生酬答不倦，忘寝与食。或问以朝廷之要，则必曰：“以正辅乎君。”或问修身之要，则必曰：“以正修其身。”自远方寄巨轴请教者，大书一“正”字与之。诸生有十余年不省侍者，以私财遣之使归。天文之学尤造其妙，星辰缠度若辨白黑，门人问之，答曰：“昔人有学天文于谯周者，周曰‘天下事可学者甚多，何独天文？’”处乡校三十年，事先圣如一日，笾豆器皿皆自盥濯，春秋释奠，朔旦释菜，必数日斋戒。诸生无家者，每岁时，具酒与之饮；其殁于学者，皆葬于徐氏地中，无人奉烝尝者，数百人设广坐祭之。自少戒杀，见聚蚁惕然，惟恐践之。未尝诵佛书，而每论佛，必得其要。平日默处一室，几若与世相忘，至其论天下事，则滚滚不倦。有客广东奉使，归见先生，因论二广山川险易，堡寨疏密，番禺抢乎利害，口诵手画，若数一二，使者叹曰：“不出户而知天下者，徐公是也。”先生于前代名将，酷慕诸葛武侯，以其所学之广，所养之厚也。尝谓：“兵者，实大贤盛德之事，非小才小智所能用，不独用难也，言之亦难，若其所养不至而易言之，鲜不败事。”先生自少及老，日作一诗，为文率用腹稿口占，其子书之。作《大河诗》二百韵，一夕乘兴自书，不改一字。尝曰：“文字在胸中出之未暇者，不可胜计。”晚年益好观书，目力小字不衰。自得耳疾，不发远书，其欲答者，率以小诗报之，然诗亦不至京师。居官得禄奉，祭祀外，悉付家人，未尝问有无。至亲旧之急难，则罄所有赴其急，或脱衣衣之，率以为常。故居州序三十年，未尝一日绝禄，而家徒四壁立。先生始受知神宗皇帝，数诏召对，而先生以耳疾不能从仕，故元丰七年屡有粟帛之赐。元祐元年，朝廷以便就除扬州司户参军、楚州教授。绍圣三年，特改和州防御推官，今上即位改宣德郎，皆非常制。累乞致仕，皆不报。至崇宁二年春，朝廷特除提举西京嵩山中岳庙。逾月，终于舍，实五月一日也，享年七十有六。临终，门人至卧内问起居，遂以衣覆其首曰：“不巾，不敢延坐。”又谓其子曰：“君子命在须臾恍惚之间，然而不敢少忘礼义。”并举曾子易箦之事，因诵《檀弓》一篇，诵毕而化。大观二年五月，哲宗实录院取索文集数十卷，并行状载之国史。政和六年，缘内外臣僚荐请，赐谥“节孝处士”。先生前此二十年间，一日，枕书卧，既觉，忽册间大书曰：“五月（留）［榴］花不肯开，直候徐郎来。”笔迹（寄）［奇］异，不类人世书。临终之日，所居震动。移时，若有百余人曳车以往，钟鼓之声喧然，闾巷一愚妇人死而复甦曰：“适道旁见大宅，扁高门榜曰徐先生宅。”后数日，先生卒。以六月十三日，葬于东郊。是日，门人会葬者盖千人，夹道拥观，无不流涕。道人徐神翁在泰州，每寄声问先生，呼先生为兄。既殁，长女与其夫王仲颖诣海陵见翁，问先生何之，翁遂答曰：“仙去也。”先生娶李氏，尚书郎绅之女。再娶亦李氏，越州新昌令景先之女。子四人，女四人。有歌、诗、杂文、训解数十卷，藏于家。资深于先生实为姻家，故闻见亲炙之详且旧者，莫如资深，谨摭其行事之实，不敢少文其辞也。谨状。大礼庆成赋张耒惟宋六世皇帝，践祚之七年，所以和同天人，绥静中外，垂鸿袭裕，增高累厚，以对神祗。祖考者固以蒙被充塞，光融翕赫，六合一意，四海一口，无得而言矣。粤以壬申之仲冬，将有事于南郊，乃诏列位，恪职赋事。而有司建言：“惟我国家，因时施礼，郊丘之位，天地咸在，牲幣并荐，礼乐合举。而古者，乃以阴阳之至，即南北之郊，别位殊时，荐献异数。有司其何从？”于是，天子惕然深思，祗畏敬戒，曰：“兹大事，我其敢专？群公卿士典礼之官，竭思和会，以订不易。”于是议者曰：“先生齐明以享帝，而帝之享否，虽圣人末由知之，惟受福者其享之占也。”恭惟国家，合祭天地，于兹六世矣。惟我太祖恭膺骏命，以遏乱略，堂皇二仪，拓落八极，以定万世之业。太宗威定宇内，震荡大卤，以一九有，定人下于一尊。真宗熙洽富盛，符端委积，南牧之（狾）［浙］，不战请命，威加北荒，奏功岱宗。仁宗席安据厚，不动稽顾，孽獠猾羌，含毒内向，吏士未顿，藏窜屈伏，终始太平。□□十年，英宗入纂，百姓与能神考，有为六服之德，盖可谓受天地之福矣。然则神祗之安，吾享也其久矣，于是天子乃翳青云之屋，乘雕玉之舆，应龙受辔，招摇翼辀，建虹霓之修竿兮，颺彗星之飞游；大一执节以先駈兮，二十八星拱手布武经营而周流。貔貅六师，雷霆万乘，初海沸而云涌，忽山峙而川静，盖天粹玉温健。然天运望宫门而动色，顾执策而命进。惟煊赫之灵源兮，实鼻祖于神明，览光德而来降兮，馆玉宇之严清。张咸英之广乐，备干龠之盛舞，景光交彻，鸾鹤下神，嬉灵豫醉，爵俎翼翼。清庙观德之官，七圣在天，时降于宗，世有哲孙，岂弟无疆，惠我文人。瞻祖祏而念功兮，顾祢室而感亲。圣考油然发中兮，在位望而含辛。霁旸告旦，祥飚掠尘，从我髦士，来祗精禋。御史肃吏，司马饬兵，既逶迤迟迟云流而日行兮，又汹汹业业海运而天声。灵旗洪旌翕赫欻霍兮，攫拿龙虎而乱鹍鹏。雄鷔担威而震伏兮，柔良化礼而肃清。弛威弧戢天戈兮，固已熄灭蚩尤而折挽抢执飞廉。围商羊属之有司兮，羲义和磨刮披拂尽献其光明。盖倾都空闾，翘首跂足，俯窥履綦，傍觇佩玉者忽焉不知手之加颡，口之成祝也。于是，背都城，望帷宫，郊埛垣其迤逦兮，场圃既寒而毕功。颓青云以连属，粲虹霓之经纬，紫微下属于两观，勾陈错施于万雉，扶倾之神仰立而拱，翔德龙下抱而曳。疑神变之欻成兮，涌九地而出峙。连庑千柱，广殿万代，飞檐斗桷，洞牖空壁。酸股之隅，眩目之极，唐洛执算而莫计，班倕操斤而自惑者，类非资材于斵墁，而皆机杼之纺绩也。一室之用，足以温一家，一宫之费，何啻衣一国，惊霆之跸既震汹壑之声，咸寂寝之静深兮，何清虚而邃密。天子方端而虚俨而一，多仪未举，精意已寒。甲夜始梅，严鼓战作。飞敛走伏，神詟鬼愕。望腾精以烛霄兮，玄冥收威而布德。灵鼍五震，轸车将中，天子乃被衮执玉兮，养明庄栗之诚。动于进趋，表于形容，千燎具扬，万炬毕融。上揜荧惑，旁烁烛龙。近为朝旸，远为融风。赫赫曦曦，煌煌辉辉。列次之士，野屯之师，岿如酌醇醪，而御兼衣。黄流汪洋，碧玉照彻，祥祲衡步，协气下洽。音为乐和，形为人悦。白质之兽，萧声之鸟，纷披杂沓，应节而舞。陟降既周，燎烟始升。奔星走虹，奉璧荐牲。丰隆奔驰而仰鹜兮，祝融焜煌而上，征开闾阖兮闢清都，后帝燕兮百神愉，圆锡盖兮方献轝，岳输固兮溟效濡。于是礼备乐成，整车而旋。万类环极，端门闢天。赏出千庚，恩流百川。北包大壤，南尽岛蛮。西越流沙，东穷海壖。令未脱口，雷运风传。野无穷人，狱无宿愆。破械解缧，负帛囊钱。车及其舍，士复其伍，效伎呈才，千铙万鼓。天子举酒，以属群公，咸曰休哉。天子之功，系曰于穆。圣主建皇极兮，严恭精禋帝来格兮，柔祗并位俨牲璧兮，文祖右坐临有赫兮，于惟祖宗有常则兮，讳兵畏刑后货食兮，政有损□□不易兮，帝则鉴之戬谷锡兮，兢兢业业日一日兮，三载一祀年万亿兮。双槐堂记张耒古之君子，其将责人以有功也，必使之乐其职，安其居，以其优游喜乐之心，而就吾事。天岂徒苟悦之哉。凡人之情，其将有为也，其心乐而为之，则致精而不苟，虽殚力费心而不自知，故所为者，有成而无难。古之御吏也，为法不苛，其勤惰疏密，随其人之所欲，而吾独要其成，是古之循吏，皆能有所建立。夫望人以功，而使其情愁沮不乐，求舍去之不暇，谁肯以其怨沮不平之心，而副我之所欲哉？顷时，予见监司，病郡县之政不立，扼腕盛怒，曰：“是惟饮食燕乐处游观之好，吾日夜以法督责之，使无得一于此。一岁之日，数计吾从，而课率之使无得有。”顷刻之间，以约束为不足，而继以辱骂。辱骂不足，而继以讯诘。方此时，吏起不待晨，卧不及暖，废饮食，冒疾病，屋室败漏不敢修完，器用敝乏不敢改作，其勤苦如是，犹不足以当其意，宜其郡县之政，无所不举，小大得职，而民物安堵矣？然吏益奸，民益劳，文书具于有司，而事实不立，吏足以免其身之责，而民不知德相为欺绐，以善一时，而监司卒亦不得而察也。岂非其所为者，无至诚喜乐之心，出于畏罪不获，已苟以充职，故耶其事，功之灭裂，如此理固然也。酸枣令王君治邑有能名，以其余力作燕居之堂，洒扫完洁，足以宴宾客、阅图书。庭有双槐，因以为名。夫王君岂不以谓苟劳而无益，不若暇佚而有功，将安其居，乐其身。以其狱讼、簿书之间，与贤士大夫弹琴、饮酒，欢欣相乐，舒心而养神，使其中裕然，然后观物图。其致用意于文法寻尺之外，以追古循良君子之风，以大变俗吏之弊而为之哉！夫古之善为政者，不佚而常安，不劳而善成。吾知王君其有得于此矣，于是为之书。敢言张耒汉王凤以外戚辅政，杀王章以杜天下能言之口，而梅福以南昌尉上书，显攻之而不忌。唐文宗时，官人握禁兵制天子，枢密使权过宰相，谁敢少忤其意？而刘艹贲对策，肆言其恶，斥其篡弑废立之罪。而明皇时，李林甫为相几二十年，固宠市权，愚瞽其君，内助杨氏之势，外成禄山之乱。补阙杜进，尝再上书论事，斥为下邽令。林甫以语动其余曰：“立仗马终日无声饫三品刍豆，一鸣则黜之矣。后虽欲不鸣，得乎？”由是，谏争路绝矣。夫林甫之戚未惨于汉庭之外戚，而梅福则不敢犯之，而林甫徒以区区贬斥，而天下之士震怖，如畏虎狼。此其故何也？王凤得政之初，帝失德未深，犹可与道理，商成败，而汉之公卿犹有贤智忠义之士也。文帝大和二年，名臣在朝者如裴度、李绛、韦处厚之徒犹数人，公卿侍从之间差可告语，其势足以持典刑也。故此二子者非妄发恣行，而心实有所恃也。若林甫之时，人主淫昏于上，视天下之治乱，如越人视秦人之肥瘠，不可与言矣。而朝廷之士，有一贤之善略，能别白黑者，则林甫斥逐之而无馀矣。国中空无人，上下内外皆从君于昏者也。而天下之士虽欲有言，何恃以救其祸乎？此人之所甚畏也。呜呼！国无善人，国非其国也，可不惧哉！明皇尝论林甫，曰：“此子妒贤嫉能，无与为比。”则其时物可知也。讳言张耒高宗自诛长孙无忌，放褚遂良等后，天下以言为讳者二十余年。其后一御史尝抗论，一不急事。时谓凤鸣朝阳，方其以言为讳也。武氏不出房闼而取其国，天子自殿陛之下，门阙之外，颠倒错乱，无由知之。而其左右忠臣良士，岂无良策善计，亦不敢告。故以牝夺雄，坐房奥夺庙社，犯天下之至不顺，为天下之难成。而有□□□□□□□人之家，执其主涂其耳目，而唯其所为，无求而不得哉。张子曰：“天将乱人之国，则必使讳人之言。人之受其身，其寝食起居有少异焉。而人告之则必□之，又从而治之。夫如是则可以终身而无□□□寝衣起居类非平人之状，而其亲戚朋友旁视而不敢告，一日疾作而死矣。太宗以兰陵公主阁赏言者，其直百万，非好名也，事当然也。淮安府兴造群祀记金铣天顺五年秋，以水部主事杨公知淮安府事。未上，谒城隍而誓之。覩庙庑摧剥，其心蹙然弗宁。越三日，谒社稷，而坛墠卑陋，斋居倾侧，心之不宁者如初。继谒山川、郡厉，坛墠又不逮于社稷。未几，省于孤老，庐舍材坏将仆且无日矣。公曰：“礼重于祭，而庙壝就坏不足以栖神；政急于养民，而孤老所居不足以庇风雨。然而，事有先后，势有缓急，征材庀工，自养济院始。”月不三□，工告毕功。国恩之外，捐俸金，市布帛，以济一时之乏绝。群祀次第撤而新之。城隍庙庑之倾者，正之；缺者，完之；丹彩之剥蚀者，饰治之。社稷则崇其土壝，易以甃石，饰其斋居。山川、郡厉则增其址之广二十尺，深称是，而崇五尺，门、库、庖湢、斋所其三十倍于社稷。土木匠佣之费，为钱几十万缗，为米几千石，一出于规运，未尝以匮官敛民。继此又以淮当二京之輨辖，万国之梯航，慨夫夫役万计，经岁不解，悉僦民居，为费不少，乃买地余三十亩，周缭以墙，中创为营房，殆且百间。民乐于趋事，匠喜于效伎，不日而成。淮之父老数十人相与谒太守之庭，曰：“老朽不佞，生田野间，率九十余，且濒死矣。阅太守多矣，持己以正、养民以德、为政以勤如公者，不可谓无其人；赫赫以临下、煦煦以育众者，亦有之也；理道以自处，平易以近民，惠施而不倦，工大而不扰，事集而不居者，其贤侯欤！古之召父杜母不足多也，今群神居歆，孤老有归，而夫役有处，一郡之福也。不可无所称述，老朽不佞，愿刻石以纪成事。”太守曰：“贤哉！唯尔耆老，虽予爱焉，然而治民、事神，予职分内事也，敢辞。”父老进曰：“诗云：‘蔽芾甘棠，勿剪勿伐。’以召伯所茇之树，而民犹侈无穷之思，矧善政孔多之若是者乎？敢固以请。”公曰：“财出于公，力出于民，昶何有焉？敢固以辞。”父老三进曰：“难修而易坏者，坛与庙也；好逸而恶劳者，常情也。不镌石以志之，无以示则嗣政而永福，吾人敢终请。”公曰：“《礼》曰：‘君子爱人以德。’《易》曰：‘好遁君子吉。’唯尔父老独不以德而爱予耶？敢终辞。”群老不得命，退而泣下，告诸邑大夫冯君韺，曰：“孔子有云，‘君子不殁人之善。’他人之善，尚不可殁，贤守之善政，可使之泯灭而无闻乎？”冯君感其言，走告于铣，铣曰：“羊祜守襄阳，岘山之碑以树，初非请于祜也。狄公刺魏州，民为之立生祠，亦非请于仁杰也。”冯君作而谢曰：“子尝从太史氏载笔史馆，幸书其事，以从民望。”铣饱饫杨公之德久矣，不敢以不腆辞，遂述之，使归而镌诸石。公名昶，字永明，由进士累今官，文章、政事大著于世。其他可称述，若修学校，礼下贤士之类，不系父老所请者，兹不书。开湖田记金铣睢宁有肥饶湖田，与黄河接境，消长相为吞吐。邑七社之民，旧种二麦于其间，罔知筑堤捍患，累岁为黄河淹没，无所于获，遂弃置不复经理，以其所有易租偿官，不为怪。近湖豪富因为堰潴水以擅鱼利，民庶不以告，县令不以言，郡牧无所知，垂四十年于兹矣。成化四年秋，淮安府同知睢阳安公钝加意民瘼，询求以知其故。适公安何君皥来知县事，意欲复我湖田。公喜其志，合一委之检勘，始知频岁湖淤高于黄河，而黄河水□□□□□公□□□□□□□□

□之而不悛，绳之以法。划其堤，泄其所潴，轮广共得地九百五十五顷有奇。召民尽复故业。自己丑至辛卯，凡三岁，岁艺麦有三颖、四颖至五颖者，两歧者不可胜计，所获视他阡陌，直不数倍而已。民用富庶，何令谓安公之功大，不可无所纪述，且予告曰：“田复于鲁，璧返于赵，国史尤侈书之。况吾七社之民丰约死生悬于此乎？子幸为我记之。”噫！受其直又从而盗之者，不足算也。至于分人以财，济人以车，亦云惠矣。孟轲氏尚从而讥之，谓彼之所及者近以狭也。今安公一举转弃地为乐土，易贫民为温户，子子孙孙，百世永赖，方之以财、以车及人者，其广狭远近，不啻径庭矣。若安公者，岂特为今日之良有司哉？虽古亦莫能过也。虽然安公于所属州县惠民之政多甚，此特其一端耳，姑书以复何君，刻石置诸湖田之上。若夫七社之地名、田形，则有图，此记碑阴，兹不赘。汉东海孝妇窦氏祠记朐山刘昭生有以感亲心，死有以动人心，孝妇之德何其伟欤！孝妇东海人，姓窦氏。方其少时，遭家不造，良人早卒。孝妇独养姑氏，诚孝弥笃，勤苦不怠，越十余岁，始终一节。姑不忍其孤苦，谓邻人曰：“吾老久累丁壮，奈何？”遂自经死。是生有以感亲之心也。于时，姑女告妇杀其母，司政者瞢酷，孝妇自诬服。于公为狱吏，争之不能得，竟论杀孝妇，郡中遂枯旱三年。后太守至，思求其所咎，于公曰：“前太守枉杀孝妇，咎当在是。”太守用太牢躬祭孝妇冢，用表其墓。天立大雨，岁熟。噫！不有穹苍，以彰其德，表其屈，则其死也与草木同腐朽，奚从而知之是死有以动天之心也？是则屈孝妇者人也，人非能屈之，实以彰其德于千百世之下。伸孝妇者天也，天非但伸之，所以警千百世之下司狱者之不中也。於戏！孝妇之德，匪独感亲动天，而能使后世景仰高风，懦立逆顺，浇醇薄厚，大有补于世教，其名之存殆与天地相为悠久，焯焯乎不可泯也。孝妇诚千古之女杰，曹娥氏之俦，曹之碑传世既久，孝妇独无碑记之。昭忝后生同郡，仰厥高风旧矣，冢前祠庙，前朝勅建，今羽氏李启箴重修，募郡人财为碑，昭不揣愚劣记之碑，后之同志者培其冢，毋坍其垣宇，庶乡邦有所景式云。《湛恩录》序蔡昂御史大夫文登丛公尝辑先后所得于朝，若玺书，若封赠、勅诰，总若干道，名之曰《湛恩录》。公巡抚淮扬，而昂适以忧家居，因得遍览焉，乌乎！惟王言，惟国体，于是乎在，藏于家以示训，布于公以昭德，人臣奉君之休命，法当如是矣。然予于是尚有感焉，孔子曰：“吾于《周南》、《召南》，见周道之所以盛也。”乃今于是录也，亦然。盖我国家以爵驭臣，不惟有以贵其身，而于身之所配与所自出，皆获封赠如其官，赐类之仁于是为至，盖有劝之道焉。至于使臣之际，不为近世之所谓浮文黩礼，乃明示德意，以相砥砺，故遣使有戒，成功成褒而皆玺书从事，又有相之道焉。夫辅相以协极，赐类以劝忠。上之于下，每数数然用其情也，如此肆惟我一二臣工得以兴孝劝忠，好于家而协于极者，其孰使之然哉？要皆上之赐也。乌乎！岐周人才盛比唐虞固也，迹其所以，则寿考作人，周王以之然。则我国家之于臣下独异是哉！此予之所为感也。意公拳拳于是录，其殆与予同一感乎？虽然公以厚德重望为时公卿，其所以获上之赐而图报焉者，固非寻常所敢望，至其忧时感慨，则自为诸生以至居谏垣时，已自许其然，亦无待乎所谓劝与相也。然予必诿曰：“上之赐者，何耶？”书曰：“斯谋斯猷，惟我之后德。”古者，人臣让德于君，盖若是矣。重建郡堂记潘埙斯郡治迁于国初，斯堂创于洪武庚戌，而大启于成化戊子，毁于正德庚午。凡五阅岁，四易守，乃克有作，盖经始于乙亥春正月吉，而以其夏四月落之。於戏！斯堂其亦有关系哉。今之守，视古诸侯，今之郡，视古千乘之国，则天堂有君道之临焉，有王化之宣焉，有民命之系焉，始兴与废殆与人事相流通，有不可归之适然之数者。比年来，吾郡失政百度，一切纵弛，暨逆竖窃柄，政以贿成，郡县吏化之，吾郡且尤而效之。视斯堂，则既失所关系矣，而何取之于灵光岿然也？昔者郑国火，禆灶请禳之，子产曰：“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子产当国，郑不复火。”今斯火既易守乃发，意者天将布新，乃除其旧耶，是不可以不作矣。时，太守余姚华公琏，惧灾如焚，式用贬损，扫地布席，懋以莅事，既擢去，安福刘公祥代之，吉水罗公循又代之，加以师旅，因以饥馑，龟卜方殷，鸠亻孱未暇，是盖有所待而然欤！岁癸酉秋，南民部尚书郎薛公斌金继守兹土，治人如己，治官如家，时则履灾地而惧，察民隐而忧。欲作，焉有弗思，本其所兴废而思，即其所关系而论；欲安，焉有弗破，兵既少戢，岁亦颇有。乃念于众。众曰：“斯，我公所以临我、治我、大庇我者，亟成之，岂所以厉我耶？”于是，庀徒度财，三议五请，上下既协，乃即厥功，不日而堂成矣。为间者五，为楹者卅，为架者倍其楹之数。轩其前，以展雄飞；扄其后，以备燕寝；巍然高，以示其立也；廓然大，以示其容也；窈然深，以示其养；而峻然洁，以示其守也。中之虚，示吾公而明；外之直，示吾简而易。上之密者，心之结；下之固者，德之基也。丹垩髹漆，所以示文；廉阶帐阈，所以示礼；披檐露栋，一望而知其中之美，所以示心也。既复经历司之旧，又撤照磨所而新之，翼乎其左右者，所以示其有尊也。美哉堂乎！君子临跻，刑赏平而民命立矣，教养备而王化行矣，其无愧于君临之道哉！是役也，财出于公帑之羡，而敛不及民。据其终，省初议之费三之一。力取于舟夫之余，而劳不至再，较诸始蠲属邑之征万而千。其修照磨所，既非初议，而易竹头木屑亦非原估所及者。公无遗算，遹成全功，是固综理之密，抑亦惜财爱民之余也。公以名进士，历州县而登此阶，所至多善政，要之，皆推是心扩是才而为之者。其施于淮，尤卓卓可纪，岂但兹堂事而已哉？堂作于公，而赞成者僚佐有焉，同知若前任大理杨公浩，今任古雄赵公循；通判若前任浮梁戴公旦，今任咸宁陈公禄、金堂敖公翔、新津胡公琮、宜山张公阼；推官若前任冀州谢公瑞，今任临海陈公器，皆有功于斯堂者，不可以不纪。《雪瑞黄堂诗》序顾达循良太守，弘大坚刚，如沧溟太华；光明洞达，如白日青天。是其所养者，天地正大之气；所存者，天地正大之心。身虽未临所治之郡，而一点仁心已豫忧乎郡灾矣；目虽未接所治之民，而一点仁心已豫怀乎民瘼矣。及其朱幡耀郡，虎符在堂，饱暖其饥寒，甦逸其困苦。强者绥之以德，弱者抚之以仁。一郡中风云雷雨之神，自然与之默契；山川社稷之神，自然与之吻合。心欲雨，则雨应乎我矣；心欲雪，则雪应乎我矣。郑弘随军之时雨，陈戬随任之甘霖，其不以此也哉！吾淮一郡，自秋徂冬，旱魃为灾，赤地千里，麦种在地，十无一二，三农愁叹，百姓忧惶。忽，大名薛公以金榜进士户曹正郎，钦承上命，来守是邦。公下车之初，以治家之心，治乎一方；以爱子之心，爱乎百姓；寒者以燠，饥者以充，劳者以逸，困者以甦。一祷神坛，甘霖随注，和风鼓荡，旱焰消除。未几，同云一色，六出花飞，弥满乡城。积德盈尺，雪脉融而遍润于枯田，寒气严而下逼于深壤，宿麦回青，遗蝗遁迹，来岁丰成兆矣。两学师生相与议曰：“谢惠连《雪赋》云：‘盈尺则呈瑞于丰年。’今日当久旱之余，积盈尺之雪，皆吾薛公一点仁心所致也。”遂题其卷曰：“雪瑞黄堂”，歌诗迭作，为公德政之颂。锺、俞二先生属达序其卷端，达曰：“循良哉！薛公，以仁心下体乎民心，以诚心上通乎天心。与郑弘、陈戬同一感通。三白之瑞，不为公瑞而谁瑞？昔，欧文忠公为汝阴郡守，尝赋雪诗于聚星之堂，是雪也，已瑞乎善政欧公矣。苏文忠公为汝阴郡守，亦赋雪诗于聚星之堂，是雪也，亦瑞乎善政苏公矣。今黄堂薛公所行仁政，欧、苏仁政也；所作文章，欧、苏文章也；所存忠义，欧、苏忠义也。而《雪瑞黄堂》又与二公之相同，吾以是而知薛公指日立朝，事业必与欧、苏二公并美而为三矣。”故述此，以见《雪瑞黄堂》有所自云。《光新堂政》诗序顾达府治有公堂，承流宣化之域也。堂因政而设，堂不虚设也。政因堂而施，政不妄施也。二者可相合，而不可相离。一旦，公堂受殃于回禄，簿书亦毁，其二、三堂烟烬，而政支离，（雌）［此］黄堂中一大厄数也。忽焉。值夫阔步长趋之丈夫来主兹郡，畜器积材，鸠工抡匠，綵竖地，画栋横空，运用周全，丹青炳焕，则承流宣化，乃合于公堂。紫鸾丹凤，共彩同巢，白璧黄琮，争辉玉海，名之曰：“光新堂政”，谁不然哉？嗟乎！智勇超绝者，统御自奇，气魄刚大者，抚循自别。如李光弼登子仪营垒，一号令间，旌旗为之变色，士卒为之生气。张垂厓一治成都，未逾月，得米数十万斛，军士为之欢呼。光新堂政之气象，大都类此，若今淮安府使君薛公，乃其人哉！公承上命，来守吾淮，始易星霜矣。欲雪，则雪为之应，祷雨，则雨为之应。流膏津于白屋，溢喜气于青林。学校已兴，盗贼已息，善民已安。独念夫戟支尚立于煨烬之尘，政事犹局于席棚之下。故于乙亥新春，公堂耸立，制度雄奇，民物开舒，山川壮观。于是而益宣乎上德，于是而益布乎深仁，光新堂政岂虚语哉？郡庠师生乐堂政之光新，动欢之吟咏，敬装诗册，跻庆公堂。郡博宋先生乃以首序属达，达曰：“自古文章太守堂政光新者，良不多见。惟欧公守滁州自作《丰乐亭记》，心主爱民；苏公守扶风，自作《喜雨亭记》，心主泽民。皆有亭政光新之美。今观吾薛公，自作公堂之诗，其初始知栋宇帡幪下，便觉阳和气象新，已能仁爱乎郡民矣。其曰：‘何当剩有千间厦，大庇吾淮未复民。’又思涵育乎流民。其光新堂政不高出乎欧、苏二公之上哉！指日间，荷天恩入参乎大政，荣金莲烛送归院中，亦吾薛公所自有也。”姑述此以待之。送陈德器序蔡昂国家悬进士科，以待天下士，其进登率有常数。比以宇内多事，盗兴民流，皇上有忧之，思得自重有为之士，以落落参错布天下，庶几可以靖盗敉民，而宇内得以为理，用是会额有增于旧，乃者甲戌复有增焉，其数则四百矣。於乎盛哉！临海陈德器与予同举甲戌进士，至是以选补淮郡节推佥议，谓予淮产且史职也，当有言以赠。於乎！予于德器爱莫助之，其将何以为赠耶？予观德器以省试第一人，连捷礼闱取上第，又其家代有显人，曾祖检讨公尝魁浙省南宫，出典学政，一时人才多所成就。德器之材，足以自致而又辅之以家学，故其卓尔不群，有如是也。至如吾淮，号天下孔道，而实易治，其民淳，其讼寡，卿大夫士介然自守，不轻造谒。其守若令，往往乘其易治，取先列郡，而况节推职专而务简，又非守若令之比耶！以吾德器处之，殆犹万斛源泉，千里仰润，而姑示始于近地耳，复何难耶？虽然，亦尚有至难也，盖增额以求贤，皇上意也。感时而自奋，吾人事人，德器亦尝图之否乎？予观今之仕者，类以四方为远，外任为少，回翔容与，莫之屑就，彼曾不思分甸宇内，要非内朝百职事所能尽也，其诸在于方岳之间乎？夫苟在于方岳之间也。则士之有志于用世者，又可以内外自异乎？德器之始闻命则曰：“吾职当如是。”及将就道而理行，甚勇。吾以是知德器之才，不可以内外拘矣，所以答殊遇而为吾榜之光，不有在于是欤？德器行矣，吾将听于下风。其有自南来者，谓吾德器真自重有为人也，则予虽无似，尚当执笔从太史后，为吾德器书之。赠淮安倅陈君盐所落成序潘埙予谒告家居之明年春，柱史刘君子静，以盐法按淮，议浚支家河道以通商，徙旧盐所其上，以便批验。自谓其于民情事势、利害得失，若烛照，数计而龟卜者，遂上下其论于抚按，群公卒成之。子静，英敏喜作事，而是役也实大且费，又期其未代，遹观厥成，以奏功于明天子。环视群有司，择所以堪委任者，得吾郡倅、关中陈君廷赐，曰：“吾事办矣。”予时方栖息于湖南之野，闻而未悉也。一日，有折简自城府来者，告曰：“陈大夫以盐所既成，卜某日吉落之，盍往观乎？”予曰：“诺。”至则诸大夫及邑之长贰咸萃焉，诸士民及商贾有事而供、有利而趋者咸集焉。秩秩斯干，混混原泉，鹾民税舟，上下鳞集，盖合涟水、沭水之汇而安流以达于淮，无复昔之乘险矣。堂宇岿然，规制翼然，控南北，跨东西，盖扼支水、淮水之吭，攘臂而仍之，无复昔之遗利矣。呜呼！此我朝廷足边之意，柱史谋国之策，肇启我陈大夫经始之功也。伟哉！虽然盐乃天地自然之利，当捐以与民，三代惟正之供无是也，后世殆罔之尽矣，势无乃尔耶。奸商诡利，弊出百端，淮北走水其甚也，兹举殆罔之密矣，法无乃尔耶。欲尽斯法，则盐所不得不迁；欲善斯法，则支河不得不浚，是盖相因而成者。但今之官府类苟且，于公家之计，促其成不虞其败，济其私不恤其费。陈大夫有是乎哉？赀出于商羡，而经费有节，其转移执事则成其功，以上下其直，日徒步于泥淖间以相原泉，或露坐版筑之下，与匠氏相量度，不啻若为子孙久远计者尽心力如此，宜具趋事敏而成功速舆，呜呼！是可谓坚也已。虽然作者之劳，继者之责，今而后当与修治之俾勿坏，不然，吾恐河善塞，岸善崩，将复乘险而行，仍旧贯矣。委金于野人，争攫之，今而后当严巡檄之令俾勿怠，不然，吾恐盐徒趁机将杀人以逞，岂但奸商之弊而已哉！郡大夫而下皆曰：“诺”。商人韩某辈以斯地为其所，有事请书予，言之为陈大夫赠且以告夫后之司盐法者，于是乎书。诗行经孙氏陵何逊昔在零陵厌，神器若无依。逐兔争先捷，掎鹿竞因机。呼吸开霸道，叱咤掩江畿。豹变纷奇略，虎视肃戎威。长蛇衂巴汉，骥马踣淮肥。交戟无内御，重门坐外扉。成功举已弃，凶德复无违。水龙忽东鹜，青盖乃西归。竭来已永久，年代暧微微。苔石疑文字，荆坟失是非。山莺空树响，垄月自秋晖。银海终无浪，金凫会不飞。閴寂今如此，望望沾人衣。梅兔园标物序，惊时最是梅。衔霜当路发，映雪凝寒开。枝横却月观，花绕凌风台。朝洒长门泣，夕驻临邛杯。应知早飘落，故逐上春来。江边远帆赵嘏终日劳车马，江边款竹扉。残花春浪阔，小酒故人稀。戍鼓客帆远，津云夕照微。何由兄与弟，俱及暮春归。晓发旅行宜早发，况复是南归。月影缘山尽，钟声隔浦微。残星萤共映，落叶鸟惊飞。去去渡南渚，村深人出稀。江亭晚望碧江凉冷雁来疏，闲望江云思有余。秋馆池亭荷叶歇，野人篱落豆花初。无愁自得仙翁术，多病能忘太史书。闻说故园香稻熟，片帆归去就鲈鱼。长安月夜与友人话故山宅边秋水浸苔矶，日日持竿去不归。杨柳风多潮未落，蒹葭雪在雁初飞。重嘶匹马吟红叶，却听疏钟忆紫微。今夜秦城满楼月，故人相见一霑衣。曲江春望怀江南故人杜若洲边人未归，水寒烟暖想柴扉。故园何处风吹柳，新雁南来雪满衣。目极思随原草遍，浪高书到海门稀。此时愁望情多少，万里春流绕钓矶。寄居三年踏尽化衣尘，只见长安不见春。马过雪街天欲晓，乡迷云树泪空频。桃花坞接啼猿寺，野竹亭通画鹢津。早晚粗（酧）［酬］身事了，水边归去一闲人。长安晚秋云物凄凉拂曙流，汉家宫阙动高秋。残星几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紫艳半开篱菊净，红衣落尽渚莲愁。鲈鱼正美不归去，空戴南冠学楚囚。忆山阳折柳矶边起暮愁，可怜春色独怀羞。霑襟正叹人间事，回首更惭江上鸥。鶗鴂声中寒食酒，芙蓉花外夕阳楼。凭高满眼送清渭，去傍故山山下流。东望楚江横在草堂前，杨柳洲边载酒船。两见梨花归不得，每逢寒食一潸然。斜阳映阁山当寺，微绿含风树满川。同郡故人攀桂尽，把诗吟向沉寥天。寒食新丰别故人一百五日家未归，新丰鸡犬独依依。满楼春色荡人醉，半夜雨声前计非。缭绕沟塍含景晚，荒凉树石向川微。东风吹泪对花落，憔悴故交相见稀。始闻秋声昔看黄菊与君别，今听玄蝉我独迴。五夜飕飗枕前觉，一年颜状镜中来。马思边草拳毛动，雕眄青云睡眼开。天地肃清堪四望，为君扶病上高台。宛陵馆冬青树碧树如烟覆晚波，清秋欲尽客重过。故园亦有如烟树，鸿雁不来风雨多。经汾阳旧宅门前不改旧山河，破虏曾轻马伏波。今日独经歌舞地，古槐疏影夕阳多。送萧俛归山人间轩冕一鸿毛，天上人情谩自劳。脱却朝衣便东去，青云不似白云高。灵岩寺馆娃宫畔千年寺，水阔云多客到稀。闻说春来倍惆怅，百花深处一僧归。宫乌栖宫乌栖处玉楼深，微月生檐夜夜心。香辇不回花自发，春来空带辟寒金。寄远禁钟声尽见栖禽，关塞迢迢故国心。无限春愁莫相问，落花流水洞房深。江楼春感独上江楼思俏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同来玩月入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忠烈诗并序徐积皇祐四年，山阳赵公以赞善大夫守晋康。未逾厥月，侬智高起于广源，遂及邕州。贼乘其锐，势如飘风，突至晋康，乘城而斗。公率羸师数百，身为捍蔽，手杀数十人，又射其二骁帅，应弦俱倒。贼势虽沮，而其徒大至，尽锐攻之。于是，军吏辈请公避贼。公曰：“全家吃着是国家（底）［的］。”于是三百羸师，人人争奋，血战而后死，卒无一人亡者。其赤心义烈贯通白日，遂令此曹舍生取义，此君子所以为公泣也。盖历代之祸，奸臣贼子所以得遂其恶者，以其食焉者，避其难也。如令不避其难，何奸之不可除？何乱之不可平耶？如此，则王莽之徒，不得篡其国；王俭之徒，不得卖其君。安有世为其臣，世食其禄，并其国而卖之者乎！至如褚彦回辈，是肉食而避其难者也，闻公之言，其亦自讪于地下矣。问者曰：“公之死节，其义则然，然而何益于败？”答曰：“守义死节，不论成败，计成败而后为之者，是庸众人之事也。且智高本谋出人不意，而攻其所不备也。如使兵无留行，直指番禺，则其城危矣。番禺所以得纾少日以修备御者，以康州力战，与贼相持故也，则广州不陷者，康州之力也。何谓无益？”问者又曰：“假使旷日持久，能为睢阳之事乎？”答曰：“凡全城者，所以全人也，使人相食，鱼肉其民，此康州之所不为也。”然则为之奈何？曰：“必不得已，北面再拜，以谢朝廷；仗剑自杀，以谢百姓。此康州之所能为之矣。”嗟乎！使康州而无死，何义之不立，何忠烈之不可为耶！故为忠烈诗云：在昔皇祐，蛮党交构。聚为伏枭，起为攫兽。出人不意，其锋甚锐。州无敌兵，城无守备。所在奔亡，贼势益张。横身扞蔽，爰有晋康。羸兵数百，摧坚沮敌。殊死血战，气吞逆贼。按剑一呼，眦列吻拆。凶焰方炽，公方虎视。人方忧死，饱食鼾睡。勇如项籍，哀歌隐恻，为虞姬泣。康州不然，亡其妻息。猛如敖曹，强梁粗豪，伏藏于桥。康州不然，坐叱凶妖。李陵壮夫，终降匈奴。老母何辜？颜鲁虽贤，所守不坚，大节不全。奇哉康州，其勇绝类。以义配男，其本在内。不动如山，不倾如地。何物可摇？何兵可制？如令不死，社稷所恃。如令复生，可备宿卫。佩刀骖乘，执戟殿陛。用之朝廷，朝廷之纲。使当一面，胜于金汤。无疆无界，人迹鬼方。知有斯人，中国之光。若斯人者，决不狥利。肝胆可沥，头壁可碎。生乎由是，死乎由是。生亦可贵，死亦可贵。死而有子，时方三岁。死中得活，此乃天意。使世其家，世为忠义。子子孙孙，永不失坠。我为此诗，激励万世。送程守并序山阳太守程公，始至之日，其民切切相告，谓其不生事也。至于逾月，其民稍稍安之。又至逾年，然后其心信服，而日益以安也。夫不生事者，固足以安民矣。于是各以其所见称之，称其性者曰质直真厚，称其德者曰如其所性，称其政者曰宽、曰恕、曰处烦剧约而详、曰事归乎平亢，总而称之得民之和也。夫为政，而至于得民和，足矣。然民之所识者浅，又其见闻各有所止，故其所称之者止于如此，其不可得而称者，太守之量，必待见其所见，闻其所闻，然后可得而知也。即弗见、弗闻，虽良士大夫，盖有不可得而知者矣。虽知之，岂尽知之乎？太守之量，性所自有，而所养者大也，有是量，故有是政，故善处烦剧，至于日力有余，而其心裕然也。夫人不可以无量，则居之不安，如是则于外物难与言命矣。夫难与言命者，求之为政，人不可得也为乎，其人则蔽于所持，难与言义矣。如此，则将有受患之民，避色之士也，闻程侯之风者，亦可以少自警矣。此皆缙绅先生间所并谈，二三子群居共讲，乡人父老之所闻者也。故因程侯之行，发而为诗，其亦庶乎有益于后世者也。蜀之有眉，有山有江。江大而浚，山形甚庞。是生程公，为国重器。可处大任，可决大事。凡有措置，凡有施设。坚不可摇，牢不可拔。所以蜀人，号为铁塔。维公有子，为山阳守。所性所养，质直真厚。维其质直，不浮不苟。不生巧心，不为利口。维其真厚，不矫不激。体无邪态，面无邪色。视其气貌，察其动静，可知所养，可知所为，可知其德，可知其政。质直真厚，故不生事。不为小数，不任小智。以恕辅法，因法行恕。不烦不苛，不暴不怒。遂使斯民，如行大路。无险可虞，无伤可虑，肌肤以完，手足可措。奸凶以衰，盗贼亦沮。父母妻子，邑居田庐。各安其政，各保其居。为政如此，民是以和。是以可慕，是以可歌。不能歌者，太守之量。可歌可传，可法可尚。可以容众，可以任重。无适不可，惟上所用。鲁恭王祠并序山阳太守蔡公，祈雪于东海恭王庙。实得所祈，守乃为诗以答神贶。又谓某曰：“子亦为王歌之。”乃为东海恭王祠诗，曰：帝子非无贤，熟有恭王者。脱身辞汉储，一芥视天下。勇故不失义，智故不失机。身既脱诸险，德亦潜其辉。群奸非无目，浑浑无罅窥。阴谋不得奋，佞舌不得施。以此终其身，万世不可非。初王受汉封，奉诏实都鲁。如何千载后，庙貌在东楚。岂非王之赐，生尝及兹土。所以淮上人，世世作神宇。然而鬼神道，不可接形声。所感唯以德，所通唯以诚。去年冬不雪，江淮非一城。人心谁无戚，蔡守最不宁。守乃款王祠，俯伏祈于廷。其日腊且尽，其夕雪大零。前驱方入郭，后乘犹在埛。田者欢于野，途者欢于行。如饥哺斯食，如疾医斯平。骄阳遁无迹，和气来有形。因知王之心，虽殁不变更。好诚而乐义，凛凛如平生。一神辄□□，□□□□□。侯拜神之贶，民歌侯之明。感秋和张文潜秋风一何惨，物形随以变。秋风如无情，虫鸟声俱怨。我无外物累，但有屋中燕。翩翩势将去，盻盻如有恋。此物虽至微，其旧殆可念。而况西郭交，年将屈五指。南城文字间，东皋松竹里。气类亦相合，老少两忘齿。昔居吾舍傍，今在河之涘。船头缆将解，船上桅将起。留君恨不早，此役定难止。如何舍我去，处我复何以。君看淮泗间，一派良可喜。从来病浊污，而今稍清泚。人方涉其流，冠缨殆可洗。此行君乐否？一千五百里。未见洛阳山，先见洛阳水。谢周裕之乐不须丝竹，花不须桃李。舞不须轻躯，歌不须皓齿。人生各有乐，顾我如何尔。我是两柳翁，家在南郭里。诗酒以为乐，宾朋至即喜。酒味酸或淡，瓷椀麄而伟。或无一饤菜，但费几张纸。客所言用纸、笔。人情慕富贵，公何视贱鄙。寒冷载肴酒，暮夜烦屐履。孚诚非猝然，饤饾亦劳止。不用卞郎瓠，但坐杜侯椅。两桌合八尺，一炉暖双趾。不以药随时，而用缯掩耳。或啖鱼菹尽，或爱藏蔬美。或取□与腊，或约酒以指。人皆悦真厚，谁之停箸匕。一客癯而清，偶坐为六子，吟声尚鼓吹，欢悦胜罗绮。俗物无所用，高会有如此。睢阳尝闻唐李氏，世号为贤妻。以力营七丧，或谓难庶几。孰知蔡家妇，其事乃同之。岂特在中馈，无往而无仪。善于其所尊，慈于其所卑。既知义所在，能终义所为。我生至此极，我嫁逢百罹。其属死略尽，其骨俱无归。身为未亡人，心乃真男儿。以己任其责，无忘须臾时。惟恐事不济，安知恤寒饥。乃损奉生具，而为送亡资。面不御膏沐，首不加冠笄。金珠鬻于市，文绣容何施。更无囊中装，惟有身上衣。殆将截其发，幸苟完其肌。所得盖良苦，所积从细微。如此十年久，犹以为支离。日时卜诸良，宅兆相厥宜。一举十八丧，一旦得所依。手自植松楸，身亦沾涂泥。何暇裹两足，但知勤四肢。居者叹于室，行者泣于歧。鸟亦助叫号，人思操累梩。冥冥长夜魂，所获喜可知。郁郁佳城中，不为中道尸。卒辨其家事，少慰而心悲。义深海可涸，行坚山可摧。孤诚贯白日，幽光凌虹霓。吾闻古烈女，荦荦非无奇。一死尽易处，一节亦易持。至如张氏者，使人尤歔欷。谁为孝妇传？谁为黄绢碑？亦有淮上翁，为述濉阳诗。移书太史氏，无令兹逸遗。古风一篇赠梅使君并序涟水县尹梅大夫景纯，以古人之心，行古人之义。淮上老人亲闻而亲见之，故为之吟哦。读其诗，诵其事，何必古之人乎哉？今之人，亦古之人也。古有贤令尹，为贫民出租。今亦有贤令，代民偿所逋。何必偿所逋？不忍伤肌肤。君以古人心，能为古人义。我是吟哦翁，亦有古人意。几夜月明中，为君吟古风。送端叔二首并序夜漏将尽，枕上再送端叔也。洛水之阳，马上为我诵此诗。即此诗用木叶书，投之水中，便为将来故事也。延安塞上见群雁，能为我诵此诗，东南望否？夜中枕上闻孤雁声，尤数数诵此诗也。纸穷意未尽。端叔上马去，巷口马头转。我唤端叔时，端叔急回面。记取此时意，莫使落风埃。上东门外水，正望楚州来。此水一来不复见，不及黄沙塞头雁。是物可寄情，是物可寄声。不须使黄犬，延州歧路远。莫怪不登淮上楼，只为淮水不西流。直待衔芦叶却迴，其时随到天尽头。再送端叔并序此诗于前诗，亦补遗也。端叔为我吟此诗，果有情否？此情得似醴泉，故至簿否？凡我所以爱君者，皆在乎心。今则形而为诗，言在四诗也，千万自爱。行有日否？关东日落时，但见山相接。塞上闭城时，但听吹芦叶。延州平安火过蚤，月出山头照孤堡。王家池上醉欲倒，铜钵声中诗已了。落笔挥成露布草，主人更索平戍表。文章意气入冥杳，金船插羽如飞鸟。诸军鼓吹高牙晓，大纛门开扑余燎。壮士犀衣剑气寒，客身依旧香霞绕。陆生待寄梅花枝，庾郎莫爱芙蓉好。上赵少师并序自宋之楚，千里之远也。赵公少师致政之六年，年且八十，乃眷然东顾，束装载舟，顺流而下，浩然而来，所以照临山阳也。山阳，公布衣时所居也，自搢绅大夫、诸生、官府之吏，下至幅巾闾巷之人，识与不识，皆喜而相告也。邑人徐某实辱公义方。公之来，宜其率先众人驰省于马首，一拂几杖而操之，从诸孙之后视饮食起居之节，何如与夫乡人父老，日呼子弟洒扫，朝夕以伺公出入，肩舆安车，唯公所御；角巾鸠杖，唯公所之；新阡废圃，唯公所问；深林大木，唯公所识；台池园榭，城阁燕游之观，唯公所指；故居旁舍，对庐同巷之人，皓首黄发，其存为谁，唯公所访。念故追昔，感之为嗟叹，娱之为笑乐。童子在左，冠者在右，二三父老奉厄酒进。湖鱼淮蟹，洞（廷）［庭］之橘，杂以脆甘，尽东南之美，唯公所欲。然后取公之德，述而为乐章，使琴工奏之，公凭几而听之，可也。坐则公侍，行则公随。此公之游故乡，人备子弟之职，义当然也。乃不幸而有疾，不获少如所愿者，切自恨悯，顾无可为，因言而为诗，为公一笑之娱也。义高德厚贤在躬，进荣退美光初终。越有神明相元功，疾忧之外康宁中。乃眷乃顾爰徂东，徒御虽寡人望雄。其高可仰厚可宗，兹行允美江淮风。父老相呼儿古童，三朝无事繄厥忠。公谋公惠世所蒙，肆安于贾田安农。温衣蔽体食饱胸，小攘大窃消奸凶。州牢县狱囚多空，欢心和气成年丰。汝曹虽騃念所从，汝心汝貌加爱恭。薪蒸勿采米勿舂，亟歌屡舞驰省公。有人昔与公车逢，汝阴颍尾洛与嵩。山有迹兮水有踪，水之鹤兮山之松。一朝赐号逍遥翁，马资仆费官与供。汝曹努力吾老癃，公若再来勤筑宫。赠张敏叔张家船上雪压（蓬）［篷］，船头船尾堆玉虹。此时半夜月明中，有人两脚登云空。其人便是吟哦客，能作清诗无俗格。更向孤舟雪里吟，一生多难头先白。白毛吟处彻骨清，喉咙往往生寒冰。可能乘兴到南郭，戴家为子烧破琴。莫饮吴江水寄陈莹中莫饮吴江水，胸中恐有波涛起。莫食湘江鱼，令人冤愤成悲呼。湘江之竹可为箭，吴江之水可淬剑。箭射谗夫心，剑斫谗夫面。谗夫心虽破，胸中胆犹大。谗夫面虽破，口中舌犹在。生能为人患，死能为鬼害。患兮害兮将奈何，两巵薄酒一长歌。洒向风烟付水波，遣吊胥山共汨罗。俊老行送林次中赴都司并序客有张文潜，与之夜坐，论事良久，及林公之义，于是两人者，名公为“俊老”。因公之去，作《俊老行》，送诸御者，为公一笑也。熙宁察院一开口，谁人胆落御史手。其时面竖黑发须，力欲回天气冲斗。一从蹭蹬作外官，所居不苟心迹安。刚不可回坚不变，头如霜雪心如丹。所以论者悦而服，所养有义其质端。东西南北二十载，一朝有勅却召还。皂囊封上晓班肃，绣衣步入秋霜寒。义有所徇乞得身，白日降下天上人。黄金龙节青囊印，赤帷熊乘朱斑轮。以其余才修职分，以其余力娱精神。望淮楼上对秋色，玉女花前吟晚春。时时供帐过南郭，来就陶潜漉酒巾。与人论事不必合，直无所苟气且真。持此以往无不可，古人所以为正臣。淮南一路事如草，嘉苗恶莠俱分了。中心皎皎如斯乎，外计区区何足道。两宫日月方齐明，群公戮力营太平。公议急须招俊老，清风先已过南京。送程运判江南风物可醒酒，江山气势侵牛斗。大庾梅花入界香，南康瀑布从天吼。此间好共吴人乐，井蛟为害须除却。观风未到庾公楼，褰帷先上滕王阁。仙籁鸣时凤独吟，剑池黑处双龙跃。县令宁无种秫翁，还似王弘就翁酌。最是高贤徐穉坟，急斋酒脯祠溟漠。部吏争迎使者车，野人夹道亦欢呼。且得官司减鞭箠，若逢水旱放田租。关市如何从薄赋，设法通商为远图。方今圣世虽无事，须修武备戒不虞。生民所恃在城邑，更严壁垒完其郛。何况荆湖与二广，溪洞尽是蛮所居。一日除书遣受降，便持斧钺建油幢。阵上风神应更伟，军中才气亦无双。势似疾雷从便道，挥兵直指富良江。送王潜圣公车待报凡几年，萧生罢去心浩然。盐渎野中寻旧隐，扬子江头呼渡船。太湖波浪湿秋天，洞庭橘柚生江烟。马踏新霜吴岭外，猿啼小雪建溪边。关西夫子虽迟暮，行笑行吟正安步。菑川海上牧羊儿，亦说公孙放豚去。淮之水，示门人马存君不见淮之水，春风吹，春雨洗。青薰衣，绿染指。渔不来，鸥不起。潋潋滟滟天尽头，只见孤帆不见舟。斜阳欲落未落处，尽是人间今古愁。愁兮愁兮将奈何，莫使骚人闻棹歌。我曹自是浩歌客，笑声满面春风和。送楚州徐教授家在钱塘山上山，尽收奇秀在豪端。骨清自有新诗瘦，官冷还令坐客寒。顾我尘埃徒自笑，赖公文字许相欢。暖风十里帆归稳，看取扶摇九万抟。望淮亭烟波何处是汀洲，白鸟归来且下楼。木落更随寒雨尽，山河犹带夕阳愁。诗莆去是兰亭事，客棹来非剡子游。我问两人同榜彦，仕方行义若为羞。题紫极宫不须骑凤跨鲸鳌，来访蓬宫是我曹。玉笈著书金简重，碧牌题字紫垣高。因思大道闲闲意，顿觉浮生事事劳。一榻清风曾昼卧，略无尘梦及三刀。示诸君古俗今时不用分，只将虚实判浇淳。养心有要先除伪，入德无难只用真。此道若从为得路，他歧如往是迷津。我曹好尚虽迂阔，最爱山夫共野人。旦起张耒漫漫东牖白，开帷纳晨光。欠伸推夜枕，扣齿被朝裳。瓦盎汲石泉，漱甘齿颊凉。维兹孟夏初，宿雨清高堂。栖鸟起且啅，露莺鸣更藏。悠悠晚花殷，落落古柳苍。西舍初鸣舂，东邻出求粮。客马已别枥，商车欲逾冈。羲和一扬辉，群动皆扰攘。有生无不求，谁得偃于床。人生但如此，勤苦亦何伤。况我病倦翮，飘飘信风翔。永怀中林士，栖志烟霞乡。愿言寄旅迹，栖讬以徜徉。籴官粟有感持钱籴官粟，日夕拥公门。官价虽不高，官仓常苦贫。兼并闭困廪，一粒不肯分。伺待官粟空，腾价邀吾民。坐视既不可，禁之亦纷纭。扰扰田亩中，枵腹才几人。我欲究其源，宏阔未易陈。哀哉天地间，生民常苦辛。贺雨拜表群云雨事毕，振旅不复阵。扫天无一尘，千里还绿润。晨朝大明贺，沙路万蹄印。朝光泛翠瓦，佳气去人近。颇闻避斧扆，侑膳彻龙筍。愿君爱物心，从此至尧舜。夏日杂感士而怀其居，孔子亦云非。贤戍事晋侯，夜载使逃齐。酖毒比燕居，君子不可怀。乐小必害大，安近远之迷。野刍养骐骥，当念和鸾驰。一饱愿即止，几何非犬鸡。高贤意有在，汲汲不敢违。安能守槽枥，长伴儿曹嬉。春日杂书昨日为雨备，今晨天乃风。阵风谨自保，通夕雪迷空。备一常失计，尽备常不供。因之置不为，拱手受祸凶。当为不可怀，任彼万变攻。筑室如金石，何劳计春冬。此道简且安，古来家国同。感遇攘侯擅关中，颇畏诸侯客。搜车计已迟，终困范公策。庸夫吝富贵，百计私自惜。势秽祸败至，智巧竟何益。至公览英俊，苴补乃无隙。请看桑林饿，亦脱赵子尼。寓陈我不知退暑，但觉衣汗干。颇怪庭中天，湛然清以宽。有物叫草根，啾啾自相喧。问知已新秋，大火流金丸。天工变寒暑，正尔事亦繁。静观付一笑，吾事宁相关。但无筋力健，悠然佳意还。喧喧憎邻里，砧杵乱人眠。江南曲江蒲芽白江水绿，江头花开自幽淑。人家晨吹欲熟时，旋去网鱼惟所欲。往来送租只用船，未省泥沙曾汙足。有钱买酒醉林畔，终日数口常在目。不学长安贵公卿，每遣离心寄朱毂。朝游岩廊暮海岛，谴人未归身自逐。寒夜暗空无星云抹漆，邑犬叫野人履霜。岁云莫矣风落地，夜如何其斗插江。屋头眠鸡正寂寂，野悬严鼓先逄逄。摩挲老面起吹火，春色床头酒满缸。有感群儿鞭笞学官府，翁怜儿痴傍笑侮。翁出坐曹鞭复呵，贤于群儿能几何。儿曹相鞭以为戏，翁怒鞭人血流地。等为戏剧谁后先，我笑谓翁儿更贤。比邻卖饼儿，每五更未旦，即绕街呼卖。虽大寒烈风不废，而时略不少差。因为作诗，且有所警。城头月落霜如雪，楼头五更声欲绝。捧盘出户歌一声，市楼东西人未行。北风吹衣射我饼，不忧衣单忧饼冷。业无高卑志当坚，男儿有求安得闲。谒客入门投谒吏翩翩，我非欲见礼则然。异哀宾主两无语，客起疾走如避燃。我已不恭愧昔贤，忍使涂炭朝衣冠。人生暂聚鸿集川，春风吹飞何后先。种圃僦舍亦为圃，从人笑我疾。自求佳草木，仍插小藩篱。吾事正如此，人生聊自怡。霜松未及尺，独我见奇姿。近清明斜日去不驻，好风来百情。江城过风雨，花木近清明。水树闲照影，山禽时引声。吾年行老矣，淹泊蹇何成。舟中晓思树色未啼鸟，浆声初度航。客灯青映壁，城角冷吹霜。飘泊年来甚，羁游情易伤。年丰清颖尾，吾计亦差良。寄吕道夫潘埙孤忠自许圣明知，逐客甘心万死时。驿路桃花看我咲，家山风景动人思。投荒却喜晗天近，结草犹嫌报主迟。寄语同心九州子，古人完节是吾师。淮阴庙云梦何须伪出游，遭谗犹得故乡侯。平生萧相应知己，何事还同女子谋。

山阳县学生芮智金实书淮安府志卷之十六终

淮安府志卷之十六名英世纪

韩信传司马迁韩信，淮阴人也。家贫无行，不得推择为吏，又不能治生为商贾，常从人寄食。其母死，无以葬，乃行营高燥地，令旁可置万家者。信从下乡南昌亭长食，亭长妻苦之，乃晨炊蓐食。食时信往，不为具食，信亦（不）知其意，自绝去。至城下钓，有一漂母哀之，饭信，竟漂数十日。信谓漂母曰：“吾必重报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淮阴少年有侮信者，曰：“信虽长大，好带刀剑，怯耳。”因众辱信曰：“信，能死，剌我；不能，出我胯下。”于是信熟视，俯出胯下。一市皆笑信，以为怯。及项梁渡淮，信乃仗剑从之，居麾下，无所知名。梁败，又属项羽，为郎中。信数以策干项羽，羽弗用。汉王之入蜀，信亡楚归汉，未得知名，为连敖。坐法当斩，其俦十三人皆已斩，至信，信乃仰视，适见滕公，曰：“王不欲就天子乎？而斩壮士！”滕公奇其言，壮其貌，释之。与语，大悦之。言于汉王，汉王以为治粟都尉，亦未之奇也。数与萧何语，何奇之。至南郑，诸将遁亡者数十人，信度何等已数言，上不我用，即亡。何闻信亡，不及以闻，自追之。人有言上曰：“丞相何亡。”上怒，如失左右手。居一二日，何来谒，上且怒且喜，骂何曰：“若亡，何也？”何曰：“臣非敢亡，追亡者耳。”上曰：“所追者谁也？”曰：“韩信。”上复骂曰：“诸将亡者以十数，公无所追；追信，诈也。”何曰：“诸将易得，至如信，国士无双。王必欲长王汉中，无所事信；必欲争天下，非信无可与计事者。顾王策安决。”王曰：“吾亦欲东耳，安能郁郁久居此乎？”何曰：“王计必东，能用信，信即留；不能用信，信终亡耳。”王曰：“吾为公以为将。”何曰：“虽为将，信不留。”王曰：“以为大将。”何曰：“幸甚。”于是王欲召信拜之。何曰：“王素漫无礼，今拜大将如召小儿，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日，斋戒，设坛场，具礼，乃可。”王许之。诸将皆喜，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至拜，乃韩信也，一军皆惊。信已拜上坐。王曰：“丞相数言将军，将军何以教寡人计策？”信谢，因问王曰：“今东向争权天下，岂非项王耶？”上曰：“然。”信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强孰与项王？”汉王默然良久，曰：“弗如也。”信再拜贺曰：“唯信亦以为大王弗如也。然臣尝事项王，请言项王为人也。项王意乌猝嗟，千人皆废，然不能任属贤将，此特匹夫之勇也。项王为人恭谨，言语姁姁，人有病疾，涕泣分食饮，至使人有功当封爵，刻印刓忍弗能予，此所谓妇人之仁也。项王虽霸天下而臣诸侯，不居关中而都彭城。又背义帝约，而以亲爱王，诸侯不平。诸侯之见项王逐义帝江南，亦皆归逐其主自王善地。项王所过无不残灭，多怨百姓，百姓不附，特劫于威强服耳。名虽为霸，实失天下心，故曰其强易弱。今大王诚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不诛！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以义兵从思东归之士，何不散！且三秦王为秦将，将秦子弟数岁，而所杀亡不可胜计，又欺其众降诸侯，至新安，项王诈坑秦降卒二十余万人，唯独邯、欣、翳脱，秦父兄怨此三人，痛于骨髓。今楚强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爱也。大王之入武关，秋毫无所害，除秦苛法，与民约，法三章耳，秦民无不欲得大王王秦者。于诸侯之约，大王当王关中，关中民户知之。王失职之蜀，民无不恨者。今王举而东，三秦可传檄而定也。”于是汉王大喜，自以为得信晚。遂听信计，部署诸将所击。汉王举兵，东出陈仓，定三秦。二年，出关，收魏、河南，韩、殷王皆降。令齐、赵共击楚彭城，汉兵败散而还。信复发兵与汉王会荥阳，复击破楚京、索间，以故楚兵不能西。汉之败却彭城，塞王欣、翟王翳亡汉降楚，齐、赵、魏亦皆反，与楚和。汉王使郦生往说魏豹，豹不听。乃以信为左丞相，击魏。信问郦生：“魏得（母）［毋］用周叔为大将军乎？”曰：“柏直也！”信曰：“竖子耳！”遂进兵击魏。魏盛兵蒲阪，塞临晋。信而伏兵，从夏阳以木罂渡军，袭安邑。魏王豹惊，引兵迎信，信遂虏，定河东。使人请汉：“王愿益兵三万人。臣请以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之粮道，西与大王会于荥阳。”汉王与兵三万人，遣张耳与俱，进击赵、代。破代，擒夏说阏与。信之下魏、代，汉辄使人收其精兵，诣荥阳以距楚。信、耳以兵数万，欲东下井陉口，号称二十万。广武君李左车说成安君曰：“闻汉将韩信涉西河，虏魏王，擒夏说，新喋血阏与。今乃辅以张耳，议欲以下赵，此乘胜而去国远斗，其锋不可当。臣闻：‘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今井陉之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行数百里，其势粮食必在后。愿足下假臣奇兵三万人，从间路绝其辎重。足下深沟高垒，勿与战。彼前不得斗，退不得还，吾奇兵绝其后，野无所掠卤，不至十日，两将之头可致摩下。愿君留意臣之计，必不为二子所擒矣。”成安君，儒者，常称义兵不用诈谋奇计，谓曰：“吾闻兵法什则围之，倍则战。今韩信兵号数万，其实不。能千里袭我，亦以疲矣。今如此避弗击，后有大者，何以距之！诸侯谓吾怯，而轻来伐我。”不听广武君策。信使间人窥，知其不用，还报，则大喜，乃敢引兵遂下。未至井陉口三十里，止舍。夜半传发，选轻骑二千人，人持一赤帜，从间道萆山而望赵军，戒曰：“赵见我走，必空壁逐我，若疾入，拔（汉）［赵］帜，立（赵）［汉］帜。”令其裨将传餐，曰：“今日破赵会食。”诸将皆呒然，阳应曰：“诺。”信谓军吏曰：“赵已先据便地壁，且彼未见大将旗鼓，未肯击前行，恐吾阻险而还。”乃使万人先行，出，背水陈。赵兵望见大笑。平旦，信建大将旗鼓，鼓行出井陉口。赵开壁击之，大战良久。于是信、张耳弃旗鼓，走水上军，复疾战。赵空壁争汉旗鼓，逐信、耳。信、耳已入水上军，军皆殊死战，不可败。信所出奇兵二千骑者，候赵空壁逐利，即驰入赵壁，皆拔赵旗帜，立汉旗帜二千。赵军已不能得信、耳等，欲还归壁，壁皆汉赤帜，大惊，以为汉皆已破赵王将矣，遂乱，遁走，赵将虽斩之，弗能禁。于是汉兵夹击，破虏赵军，斩成安（军）［君］泜水上，擒赵王歇。信乃令军毋斩广武君，有生得之者购千金。顷之，有缚而至麾下者，信解其缚，东乡坐，而西乡节，而师事之。诸校效首虏，休皆贺。因问信曰：“兵法有‘右背山陵，前左水泽’，今者将军令臣等反背水陈，曰破赵会食，臣等不服。然竟以胜，此何术也？”信曰：“此在兵法，顾诸君弗察耳。兵法不曰‘陷之死地而后生，投之亡地而后存’乎？且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经所谓驱市人而战之也，其势非置死地，人人自为战，今即予生地，皆走，宁尚得而用之乎！”诸将皆服曰：“非所及也。”于是问广武君曰：“仆欲北攻燕，东伐齐，何若有功？”广武君辞曰：“臣闻亡国之大夫，不可以图存；败军之将，不可以语勇。若臣者，何足以权大事乎！”信曰：“仆闻之，百里奚居虞而虞亡，之秦而秦伯，非愚于虞而智于秦也，用与不用，听与不听耳。向使成安君听子计，仆亦擒矣。仆委心归计，愿子勿辞。”广武君曰：“臣闻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亦有一得。故曰：‘狂夫之言，圣人择焉。’顾恐臣计未足用，愿效愚忠。故成安君有百战百胜之计，一日而失之，军败鄗下，身死泜水上。今足下虏魏王，擒夏说，不旬朝破赵二十万众，诛成安君。名闻海内，威震诸侯，众庶莫不辍作怠惰，靡衣媮食，倾以待命者。然而众劳卒疲，其实难用也。今足下举倦敝之兵，顿之燕坚城之下，情见力屈，欲战不拔，旷日持久，粮食单竭，若燕不破，齐必距境而以自强。二国相持，则刘项之权未有所分也。臣愚，窃以为过矣。”信曰：“然则何由？”广武君对曰：“当今之计，不如按甲休兵，百里之内，牛酒日至，以饷士大夫，北首燕路，然发一乘之使，奉咫尺之书以使燕，燕不敢不听从。燕而东临齐，虽有智者，亦不知为齐计矣。如是，则天下事可图也。兵故有先声而后实者，此之谓也。”信曰：“善。敬奉教。”于是用广武君策，发使燕，燕从风而靡。乃遣使报汉，因请立张耳王赵，以抚其国。汉王许之。楚数使奇兵渡河击赵。王耳、信往来救赵，因行定赵城邑，发卒佐汉。楚方急围汉王荥阳，汉王出南之宛、叶，得九江王布，入城皋，楚复急围之。四年，汉王出，城皋，渡河，独与滕公，从张耳军修武。至，宿传舍。晨，自称汉使，驰入壁。张耳、韩信未起，即其卧夺其印符，麾召诸将，易置之。信、耳起，乃知独汉王来，大惊。汉王夺两人军，即令张耳备守赵地，拜信为相国，发赵兵未发者击齐。信引兵东，未渡平原，闻汉王使郦食其已说下齐，信欲止。蒯通说信，令击齐。语在《通传》。信然其计，遂渡河，袭历下。军至临菑，齐王走高密，使使于楚请救。信已定临菑，东追至高密。西楚使龙且将，号称二十万救齐。齐王、龙且并军与信战，未合。或说龙且曰：“汉兵远斗穷寇，战锋不可当也。齐、楚自居其地战，兵易败散。不如深壁，令齐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城闻王在，楚来救，必反汉。汉二千里客居齐，齐城皆反之，其势无所得食，可无战而降也。”龙且曰：“吾平生知韩信易与耳，寄食于漂母，无资身之策，受辱于胯下，无兼人之勇，不足畏也。且救齐而降之，吾何功？今战而胜之，齐半可得，何为而止！”（逐）［遂］战，与信夹潍水陈。信乃夜令人为万余囊，盛沙以壅水上流，引兵半渡，击龙且。阳不胜，还走。龙且果喜曰：“固知信怯。”遂追，渡水，信使人决壅囊，水大至，龙且军大半不得渡。即急击，杀龙且。龙且水东军散走，齐王广亡去。信追北至城阳，虏广，楚卒皆降，遂平齐。使人言汉王曰：“齐夸诈多变，反覆之国，南边楚，不为假王以镇之，其势不定，今权轻不足以安之。臣请自立为假王。”当是时，楚方急围汉王于荥阳，使者至，发书，汉王大怒，骂曰：“吾困于此，旦暮望而来佐我，乃欲自立为王！”张良、陈平伏后蹑汉王足，因附耳语曰：“汉方不利，宁能禁信之自王乎？不如因立，善遇之，使自为守。不然，变生。”汉王亦悟，因复骂曰：“大丈夫定诸侯，即为真王耳，何以假为！”遣张良立信为齐王，征其兵使击楚。楚以亡龙且，项王恐，使盱眙人武涉往说信曰：“足下何不反汉与楚，楚王与足下有旧故。且汉王不可必，身居项王掌握中数矣，然得脱，背约，复击项王，其不可亲信如此。今足下虽自以为与汉王为金石交，然终为汉王所擒矣。足下所以得须臾至今者，以项王在。项王即亡，次取足下，何不与楚连和，三分天下而王齐，今释此时，自必于汉王以击楚，且为智者固若此邪！”信谢曰：“臣得事项王数年，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言不听，画策不用，故背楚归汉。汉王授我上将军印，数万之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用，吾得至于此。夫人深亲信我，背之不祥，幸为信谢项王！”武涉已去，蒯通知天下权在于信，深说以三分天下，鼎足而王。语在《（迩）［通］传》。信不忍背汉，又自以功大，汉王不夺我齐，遂不听。汉王之败固陵，用张良计，征信将兵会垓下，项羽死。高祖袭夺信军，徙信为楚王，都下邳。信至国，召所从食漂母，赐千金。及下乡亭长，钱百，曰：“公，小人，为德不竟。”召辱己少年令出跨下者，以为中尉，告诸将相曰：“此壮士也。方辱我时，宁不能死？死之无名，故忍而就此。”项王亡将钟离昧家在伊庐，素与信善。项王败，昧亡归信。汉怨昧，闻在楚，诏楚捕之。信初之国，行县邑，陈兵出入。有变告信欲反。书闻，上患之，用陈平谋，伪游于云梦者，实欲袭信，信弗知。高祖且至楚，信欲发兵，自度无罪，欲谒上，恐见擒。人或说信曰：“斩昧谒上，上必喜，亡患。”信见昧计事，昧曰：“汉所以不击取楚，以昧在公。若欲捕我自媚汉，吾今死，公随手亡矣。”乃骂信曰：“公非长者！”卒自刭。信持其首，谒于高祖。令武士缚信，载后车。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走狗烹。’”上曰：“人告公反。”遂械信。至洛阳，赦，以为淮阴侯。信知汉王畏恶其能，称疾不朝从，由此日怨望，居常鞅鞅，羞与绛、灌等列。尝过樊将军哙，哙趋拜送迎，言称臣，曰：“大王乃肯临臣！”信出门，笑曰：“生乃与哙等为伍！”上尝从容与信言诸将能，各有差。上问曰：“如我能将几何？”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上曰：“如公何？”信曰：“如臣多多益办耳。”上笑曰：“多多益办，何为为我擒？”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为陛下擒也。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后陈豨为代相监边，辞信，信执其手，与步于庭数匝，仰天而叹曰：“子可与言乎？吾欲与子有言。”豨因曰：“唯将军命。”信曰：“公之所居，天下精兵处也。而公，陛下之信幸臣也。人言公反，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三至，必怒而自将。吾为公从中起，天下可图也。”陈豨素知其能，信之，曰：“谨奉教！”汉十年，豨果反。高帝自将而往。信称病不从，阴使人之豨所，而与家臣谋，夜诈赦诸官徒奴，欲发兵袭吕后、太子。部署已定，待豨报。其舍人得罪信，信囚，欲杀之。舍人弟上书变告信欲反状于吕后。吕后欲召，恐其党不就，乃与萧相国谋，诈令人从帝所来，称豨已死，群臣皆贺。相国绐信曰：“虽病，强入贺。”信入，吕后使武士缚信，斩之长乐钟室。信方斩，曰：“吾不用蒯通计，反为女子所诈，岂非天哉！”遂夷信三族。高祖已破豨归，至，闻信死，且喜且哀之，问曰：“信死亦何言？”吕后道其语，高祖曰：“此齐辨士蒯通也。”召欲烹之。通至自说，释弗诛。王义方传王义方，泗州涟水人也。少孤且窭，事母谨慎。淹究经术，性謇特不阿。高祖朝，举明经，诣京师，客有徒步疲于道者，自言：“父宦远方，病且革，欲往省，困不能前。”义方解所乘马以遗，不问姓名而去，由是誉振一时。太宗使宰相听其论。于是尚书员外郎独孤悊以儒显，给事中许敬宗推悊确论，义方引逮百家异同，出悊之上。左右为悊不平，辄罢会。补晋王府参军，直弘文馆。魏征异之，欲妻以夫人之姪，辞不娶。征薨，乃娶。人问其故，曰：“初不附宰相，今感知己故也。”素善张亮，亮抵罪，故贬吉安丞。道经南海，舟师持酒脯请福，义方酌水誓曰：“有如忠获，戾孝见尤。四维廓氛，千里安流。神之听之，无作神羞。”是时盛夏，涛雾蒸涌，既祭，天云开露，人状其诚。吉安介蛮夷，梗悍不驯，义方召首领，稍选生徒，为开陈经书，人人悦顺。久之，徙洹水丞。而亮兄子皎自朱崖来，依义方，将死，诿妻子，愿以尸归葬，义方许之。以皎妻少，故与之誓于神，使奴负柩，辍马载皎妻，身步从之。既葬皎原武，归妻其家，而告亮墓乃去。迁云阳丞。显庆元年，擢侍御史。不再旬，会李义府纵大理囚妇淳于，迫其丞毕正义缢死，无敢白其奸。义方自以兴县属，不三时拜御史，且疾当世，附丽匪人，以欺朝廷。内决劾奏，意必得罪，问计于母。母曰：“昔王母伏剑，成陵之谊。汝能尽忠，吾死不恨。”义方即上言：“天子置公卿大夫士，欲水火相济，盐梅相成，不得独是独非。昔尧失之四凶，汉高祖失之陈豨，光武失之逄萌，魏武失之张邈。彼圣杰之主，然皆失之于前而得之于后。今陛下抚万邦而有之，蛮区夷落，罪无逃罚，况辇毂之下奸臣肆虐乎？杀人灭口，此生杀之柄，不自主出，而下移佞臣，履霜坚冰，弥不可长。请下有司杂治正义死状。”即具法冠对仗，三叱义府下跪，读所言。帝方安。义府狡佞，恨义方以孤士触宰相，贬莱州司户参军，岁终不复调。往客昌乐，聚徒教授。母丧，隐居不出。年五十五以疾卒。宋崇宁间，追谥。圯桥石表铭并序梁肃临淮之下邳，有古圯桥，盖汉少傅、留文成侯张良受神人黄石公兵书之地。初，留侯醜秦，高帝在丰，龙厌不起，风云未会。黄石公知天衢，欲平否极，必倾秦之亡而汉之昌。故先以兴亡之符而授留侯，且曰：“孺子可教。后得济北黄石其我也。”故以号云。夫受命之君，与佐命之臣，将欲叙天道，定人伦，则必幽赞明神，协成大勋。在黄帝氏方平蚩尤时，乃玄女启符风，后行诛，然后迎日推筴，天下大治。在帝尧方忧水害时，乃洛出九畴，禹成九功，然后万国底宁，黎民时雍。在汉祖方征秦、项时，乃黄石授兵留侯，演成，然后绁婴轵道，斩羽垓下。自昔玄图元命，著在篆籀，皆片言隐辞，无益帝载，惟此三，后感致神书，文章昭明，大业用兴。《易》称人谋鬼谋，百姓与能。又曰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盖谓是矣。凡志不定，则勋不成；谋不从，则业不广。留侯不遭黄石，无以定其志；高祖不获留侯，无以广其业。人神参并，汉道乃行。不然，何道降圣贤？君臣遇合，上得人统，中为帝师，如此其盛也。大历七年，予放游，次堕履之地，于是钻石勒铭，扬于邳圻，庶恃力违天，邀功妄作之辈，于以□戒之尔。铭曰：“阴阳之精不测曰神。厥有黄石，假形为金。石（謩）［谟］留侯，夷项灭秦。迹寄榖城，精还氤氲。惟帝轩后，肇兴兵谋。玄女降符，实平蚩尤。爰洎陶唐，洪水横流。天乃赐禹，《洪范》九畴。乱秦纷如，帝在草茅。赫矣黄石，亦命留侯。丕显有唐，绍汉绝风。革暴奉天，帝轩比崇。亦有反常，贪乱图功。人神莫从，动罔弗凶。有开必先，惟德乃同。式昭兹道，顺于家邦。作为纪铭，永鉴无穷。”张耒传张耒，字文潜，楚州淮阴人。幼颖异，十三岁能为文，十七时作《函关赋》，已传人口。游学于陈，学官苏辙爱之，因得从轼游，轼亦深知之，称其文汪洋冲淡，有一倡三叹之声。弱冠第进士，历临淮主簿、寿安尉、咸平县丞。入为太学录，范纯仁以馆阁荐试，迁秘书省正字、著作佐郎、秘书丞、著作郎、史馆检讨，居三馆八年，顾义自守，泊如也。擢起居舍人。绍圣初，请郡，以直龙图阁知润州。坐党籍，徙宣州。谪监黄州酒税，徙复州。徽宗立，起为通判黄州，知兖州。召为太常少卿，甫数月，复出知颍州、汝州。崇宁初，复坐党籍，落职，主管明道宫。初，耒在颍闻苏轼讣，为举哀、行服，言者以为言，遂贬房州别驾，安置于黄。五年，得自便，居陈州。耒仪观甚伟，有雄才，笔力绝健，于骚、词尤长。时二苏及黄庭坚、晁补之辈相继殁，耒独存，士人就学者众，分日载酒殽饮食之。诲人作文以理为主，尝著论，云：“自《六经》以下，至于诸子百氏、骚人、辩士论述，大抵皆将以为寓理之具也。故学文之端，急于明理，如知文而不务理，仅求文之工，世未尝有也。夫决水于江、河、淮、海也，顺道而行，滔滔汨汨，日夜不止，冲砥柱，绝吕梁，放于江湖而纳之海，其舒为沦涟，鼓为波涛，激之为风飚，怒之为雷霆，蛟龙鱼鳖喷薄出没，是水之奇变也。水之初，岂若是哉！顺道而决之，因其所遇而变生焉。沟渎东决而西竭，下满而上虚，日夜激之，欲见其奇，彼其所至者，蛙蛭之玩耳，江、河、淮、海之水。理达之文也，不求奇而奇至矣。激沟渎而求水之奇，此无见于理，而欲以言语句读为奇，反复咀嚼，卒亦无有，文之陋也。”学者以为至言。作诗，晚岁亦务平淡，效白居易体，而乐府效张籍。久于投闲，家益贫，郡守翟汝文欲为买公田，谢不取。晚监南岳庙，主管崇福宫。卒，年六十一。建炎初，赠集英殿修撰。魏胜传魏胜，宿迁人。多智勇。宋绍兴间，应募为弓箭手，居山阳。绍兴三十一年，金人籍诸路民为兵，胜跃曰：“此其时也。”聚勇士三百，北渡淮，复涟水军，宣布朝廷德意，不杀一人，涟民翕然以听。遂取海州，执郡守高文富，民皆按堵如故。胜权知州事，遣人谕朐山、怀仁、沭阳、东海诸县，皆定之。乃蠲租税，释罪囚，发仓库，犒战士。分忠义士为五军，纪律明肃，部分如宿将。胜自兼都统制，益募忠义，以图收复，远近闻之响应，旬日，得兵数千。复攻沂州，入其城，杀金守将，反军士三千余，众悉降，得其器甲数万。是年，金遣蒙恬镇国，以兵万余取海州，抵州北二十里新桥，胜出兵迎战，大败之，杀镇国，军声益振。山东之民咸欲附胜，胜传檄招谕结集，以待王师之至。沂州民壁苍山者数十万，金人围之，久不下，砦守滕田狄告急于胜，胜提兵救之，陈于山下。金人袭之，单骑而殿，以大刀奋击。金人望见，知其为将也，以五百骑围之数重。胜驰突四击，金阵开复围。战移时，身被十数枪，冒刃出围。金人追之，马中矢踣，胜步入砦。胜度其必复攻海州，因间出砦，趋城中。金人果解苍山围，自新桥抵城下。胜出战皆捷。金兵分四面攻之，胜募士登城以御，矢如雨者七日，胜为矢所中，自鼻贯齿，不能食，督战益力。金兵死伤多，乃引去。寻会浙东副总管李宝破金舟师于唐岛，斩其水军副都统制郑家奴等六人。三十二年，以胜为知海州事。胜善用大刀，能左右射，旗揭曰“山东魏胜”，金人望见即退走。初，胜起义时，无州军粮饷之给，无府库仓廪之储，经画市易，课酒榷盐，劝籴豪右。环海州度视敌兵攻处，筑城、浚湟、塞关隘，在军未尝一日懈弛，恒如敌至，士卒精锐。自北方来归者，胜与之同卧起，共饮食，示以不疑。周其贫窭，使其感激。自是河北、山东归附者日众。后，迁知楚州。隆兴二年，胜专一措置清河口。金骑轶境，胜帅诸军拒于淮阳，自卯至申，胜负未决。金徒单克宁帅生兵至，胜与力战，矢尽，依土阜为阵，谓士卒曰：“我当死此，身脱者归报天子。”乃令步卒居前，骑兵为殿，至淮阴东十八里，中矢坠马，死，年四十五。楚州建学碑记宋（郊）［祁］学校尚矣，周以来，迄于唐，创革废沿，儒家流多能言之，予不复叙。五代残弊，彝伦歼灭。大盗喭喭，相阅以丘。旦移暮檄，仅识文字。艺圃儒林，荡为戎区。太祖受命，肖天明德，乃眷四方，是剔是攘，创民痍旅，益去愁毒，始修太学于京师。太宗、真宗，已同车文，则幸成均，开露门，集中秘书，拥图讲道，喟而兴学。云章在天，万物光明，声陶教冶，镕为豪俊。然，犹州郡吏未能称上意兴庠塾之事也。逮上缵承，焞燀先业，右文变风，与三代侔，于是人人知帝向儒，而天下学宫毕修饬矣。噫！教化之难也，阅四圣垂九十年，事巨绩迟，不其然乎。楚州学者，今转运使、七兵外郎魏君之建也。景祐初年，君以田曹来为州，甚宜其官，不苛不竞，政克用乂。一日，与其属会孔子祠下，顿厌陋荒不能为礼，简无缊编，生无见员。君愀不怿，以为天子育材劝学，如不及今楚近郡，身二千石，助朝廷美风俗为职是，不能兴且得罪。因上言：“孔祠坏缺，黉肆未立，愿为如律令，官为缮完。”书闻，有诏报可。我素既从，鸠工僝工，乃谋新宫。斥地而南，筑为坛堂。裁审旧址，更作州序。攻位既成，槾塈毕兴。扉树显严，厢宇华煜。墀洁涂平，房内异宜。絺扆敞中，治饰睟容。四科十子，凛如侑坐。缓玦禆裳，具有等威。然后，复阁焉以柜经，次库焉以庋器。堂有讲位，博士尸之；舍有燕处，弟子安之。椸篑篚几有史焉是供，氵昔汛扫除有干焉是隶。横庑为亭，邃然而清须。斋者以居庳，北为池畔，如其漪待息焉以游。爨樵汲宴，罔不备具。考宣凡七十有八楹，地纵四十八寻，横十有二常。南揭庙题，西署学榜，庙尊神学，便人也。明年上丁，君率官儒参释菜礼，豆登爼彜，跽进俯伏，畏与虔并，由邹鲁然。又命诸生群居比艺，日月第课，教必名儒，习必秀民。诲者灌以温，诸者拳拳以劬。幼慕壮歆，语堕相靳，裒衣著绿者频然成。惟其来未止，化之易，易由君优为者耶。先时，君市取书三千卷以实厨挹，奏割山阳、淮阴芿场三区立为学田，岁资四十余万帛。仰给诸费，簿所出入，檄州从事掌焉。君既去州，或夺二区以界他用，逮沓弗还。复七年，君持节以来，吏则大惧，乃悉取以归于我，君亦移文镌喻显为永制。由是，学之陋阙益弥，文而就绪焉。君名廉，字介之，敏而文，在进士为闻人，立朝为名郎，临部为能使。凡百施为知所后先，裕神劝学实有德于楚，故楚人愿刻（乐）［勒］石以旌成劳，予得次第其状属之辞。铭曰：翼翼孔庙，大逵之东。魏侯为州，乃新此宫。耽耽州学，魏侯所作。得请于上，是治是度。始时楚人，挑达里闾。评语相訾，无师与徒。及侯崇建，匪怒惟教。显圣严师，神降其劳。讲有博士，业有弟子。居相切剀，出相长弟。楚人有俗，侯实化之。楚人有材，侯实育之。在鲁僖公，思乐頖芹。在汉文翁，丕变蜀人。侯允慕贤，参订厥美。镵识完青，以谨攸始。淳祐州学纪事学正宋鼐淮安，故楚邦。宋景祐改元，实昉立学，于时声教流暨。去京师千里而近衣冠，号为最盛。南渡兵毁，至淳熙乃克重建，继又兴复于嘉定之乙亥、绍定之癸巳，斯文之污隆，候于学校之废兴，前后凡三变矣。嘉熙庚子，四明章先生分教是邦，厥既奠谒仰瞻，殿宇岿如，灵光独存。循庑而西，漏上穿旁，涂塈坠地。弦诵希声，阒无斋居。初学之钱谷，总以州从事补绽，决坏时掣，弗得施。太守绣衣余公，大知学宫缺状，一日来谂于众曰：“郡博士公正端方，盍归以岁入，俾得振其职。”先生谓受赋非令官事，出纳有司，请如庆历格。公移文至，再曰：“教养一体，惟学官得兼之。”先生乃弗敢辞，于是揖诸生而告之曰：“尔楚得贤君，全付予，以教养。予曷敢弗祗承厥事。夫校者教也，岂专教占毕；庠者养也，非徒奉口体。合乡之秀，先使丽泽有听。盖欲胖而体，广而心，然后能养其德性。今学之蛊不饬，非惟二三子之忧，抑亦教者之羞尔。”乃量财丰啬，揆事先后，勿并勿迟，次第料理。先是月试，斋有席地盘旋者，无具最甚，乃设凡格受之。虑其迁徙而交迕，则又倚窗列槛，以便昼诵，附壁横榻，以安晦息。寒汝炭，风汝帘，绵蕞斋宇，以劝来者。由是峨然而冠，稍于于至矣，襟佩往来，历庑不趋而过，食顷户外，履彳亍有声，于尊敬何有？学之偏有地，延袤数亩，乃窒霍夷荒，东除为迳，崇面阳，夹植以柳，清影舞晴，雨无潦。又东汇为池，方流岸深，衣以芙渠，得土为基。又南筑室，为米廪五楹。虚中以位，敛散潴后以供灌溉。又列为直学之舍。又北辟为书器之房。又东北为明伦之堂，垦隙土数弓，架椽三楹为会食厅，檐牙高啄，瓦阴印水。乃若冬曦穿牖，南薰逗帘，抱书而来，藏于斯，修于斯，游且息于斯。四厅迥寂，一尘不到，悠然颜如，愚曾舍瑟顷也。直舍旧为故校一厅，来者遂家焉，内隘外逼，不足以具瞻视。学西偏有廪台三楹，因增葺之前敞厅事，右辟书轩插庑，左翼接楹半以贯中堂。堂之旁两掖以厢。堂之阳植以花木。堂之后承以突室，疏以北窗，匪庳匪崇。庐之阴，中峙以庭，辅以庖湢，缭以垣墙。学舍内外抚略备矣。春秋丁祭，器用陶瓦，阅岁滋深，缺不可及，补苴以纸，临时取具。至是华陶而，逾年告成。陈器用奠，笾豆静嘉，尊爵净洁，裸荐兴俯，深中度程，遑遑乎，炳炳乎，岂不足以昭崇敬之祲容，垂无穷之巨丽乎！是役也，粤鸠工初合之租以石计二百，库之钱以贯计者，宁有畸入，不足以酬出，益以二年之赋。又益郡太守濮侯助学之缗三千。淮楮数夥直廉，又复斟酌芿场之入，以毗其用，乃式克有就。修学校，兴廨宇，新器用，稽之前日则如彼，考之今日又如此。学校既修，负箧来游者日益多。然犹惧其难于入，宽其门庭而诱之来；惧其惮于高，俯其阶级而使之就。暇日，与章甫缝掖相周旋，一堂謦欬，怡如父兄。告语有未甚解，必循循深诏之，虽甚著，亦罄折与对，先生之诲人可谓和而有方矣。今解组行，有日鼐帅同志以请曰：“淮安学者何幸欤！继今而后，采斯芹，育斯义，非先生之赐，而谁。”愿记本末诏来者，先生曰：“（母）［毋］。”鼐复请曰：“昔郑之侨教乡校子弟三年，人诵之。今纵未能以郑之侨诵者诵先生，独可隐其实而不载乎？”乃谋而镵之石。至于名数若干，别锓诸梓。先生讳士元，字长翁，以舍选登乙科，游上庠者十年，为诸生领袖云。楚州重建学记教授吴莘淳熙十年冬十有一月，金部郎官章公守山阳，归书里人吴莘曰：“并边寥萧，学宫曩经蹂躏不复存。日者草创于山阳县治之北，栋宇卑庳，临观湫隘，非藏修息游所也。前守王公诇陋之，徙建于承平旧址，鸠工未几，而今殿屋粗立，不蔽风雨，圣哲像设恭露，吾心不惬焉。子代者且去，其亟来助我。”越明年，春二月实来，首谒见先圣、先师，则三门与前两庑渐立，已而谒公，公喜曰：“子来，吾有恃矣。古者下车，修庠序之教，吾至既数月，所以撙约百废，将以就是役也。凡学之需，吾无所靳，子有可以赞我者，无遗余力。”既睧印之三日，于庑间设座讲经，公帅僚吏、诸生环坐以听，冠裳肃然。公有喜色，顾左右曰：“有学校气象矣。”翌日，始规矩示诸生，悉依湖学安定先生之旧，且图后两庑、讲堂、直庐、规橅以献公，皆欣然听可，侈大无贬啬也。间下学临犒，人人奋励，不督而力。先是山阳邑宰刘君介然实创迁学之谋，至是请予，公委之提董刘儒者，严明通练，人不能欺，以故费省功倍。未几，而以成告前重三门。内三门之左为直学位，右为学司。殿中重饰夫子与十哲、曾、孟像，会国子监（生）位次第之。堂曰“先教”，后为直舍，左右为正录位。前两庑绘八十六贤，殿左右挟为节孝先生等祠。后庑为四斋，东曰“诚意”、曰“存心”，西曰“节性”、曰“持志”，扁榜皆公名而书之。库庖井匽毕修，丹雘轮奂，重门洞开，修庑四环，殿堂中峙。前有泮水，垣墉缭之。久虚其左为射圃，且立射亭，俾诸生肄习焉。日异时教官胥宇，于是吾有待也。州人腾踊来观，故老皆咨嗟太息，以为复还治安旧观，忘其为穷边。朝弦暮诵于其中者，襟佩相辉，绅观豁爽，罔或不劝，且修前日之孤陋也。凡屋以间计者六十有五，墙以寻计者三百有奇。前此学之诸用犹缺，仰给于郡，公曰：“是乌可以久，淮阴岳祠施利钱，曩皆官收，其于郡计，何补？其留半还庙，余尽赡学。凡学田，先为人冒占者，悉根刷归之，宽剩者，俾首实增其入。”於戏！公之幸此方学者可谓厚矣，将何以报公德耶？吾观今为州县者，例以富而后教籍口，眂学校为虚文，摈弃士子弗顾，晨夕营营，惟敛财赋，逭督责是，急语以教化事，往往阴笑而扬持之，号属意者未必不假是以为剥民之资也，不知教化之不可废久矣。礼义廉耻一日不着于人心，则斗阋犯上之念生，饥寒迫之，彼且荡然，弗之恤矣。借使有帛粟于斯，不知稍顾四维者忍取之耶？抑懵然无知识者敛攘之也？以是知古人修庠序于下车之后，意固在，而文翁、（魏）［卫］飒得为两汉循吏之首，史臣之旨远矣。公，石林先生叶公甥也，讲学有源流，下笔惊人。尝五举于曹台，卷未尝释手，故其从政之所后先凡三为州矣，慈祥乐易，所在歌咏之。其在山阳得填拊疆场之宜，无残于严，无纵于宽，而又勤于济事，俭以周用，故能成是役于半岁之顷，而民不与知，视古循良之治有光焉。公曰：“吾之用心，唯子始末知之，子为我识之，何辞？”辞不获命，故直书其实如此。公名冲，字茂深，官朝请大夫。楚州兴复学记教授王呈瑞宋兴至庆历四年，郡县始并建学。是时山阳有学，自景祐已十年，盖与青、许诸州相次第为天下先。宋景文公故地，纵四十八寻，横十有二常，在城门南大逵之东者，即其初基矣。建炎、隆兴、开禧，三蹈兵戎，迁置不常，中间号还故址，黉舍实稍徙而东，右地犹没于营戍。更化后，取以归，撤淫祠改奉先圣祭祀，而庙学从是异区。嘉定乙亥，太守中秘应公，下车首访庠校，病地势不属，且斋庑益蹙，有意合而新之。俄而诸生请建试士院，公沉默喜见眉睫，曰：“吾兼得之矣。今之学以试士甚宜，拓庙堧以北丈为之庠，以容众，使诸生昕夕瞻庙像，起敬起肃，不亦善乎！且不如是，非景祐全观也。”则阅旧《志》，凡僦于民者，一切复之。刈蒿棘，堙坎治，缭垣墙，而后从事。抡材必壮，筑址必固，陶器必埴，鸠工必良，循行躬至，劝相咸勤。是举也，士不辍供，民不知役。岁七月经始，八月考室，十月休工。堂檐翚飞，舍直龟峙，视旧为雄深；重廊洞开，森桂绳直，视旧为延邃。翼堂之偏各三楹，止与鸠居之。翼庙之偏各二楹，直学者居之。斋增旧六为八，以其二隶小学之。教斋为之亭，诸生得于此聚辩。由东序而外，庖传在焉；西，廪厫在焉。即地之辟路、（驾）［架］梁，出入者由斯，严庙祀也。因址之旧，植店为坛，俨于堂之前，尊师教也。康州、节孝既有祠，未罗旧闻知陈忠肃之迁谪、张右使之归葬，而忠孝文节并建四像，崇先哲以风是邦也。堂曰“时化”，斋曰“存心”、“正业”、“观善”、“进道”、“博文”、“约礼”，小学之斋曰“小成”、“有造”，揭新名以劝后学也。成之日，命郡文学登堂说书，率官僚环听，就设俎豆，延宴学官、弟子员。从容教载，更益孜问事宜，则又为之广田畴，作器服，市书籍，以经久其政。于是，涣者合，陋者新，缺者备，远近耸闻，源源来观，谓中州之文物尽在是矣。先是，朔日春秋奠谒，士群焉无归，待祭者既疲或跛，倚以行事；三岁宾兴，率就庠舍，撤左移右，扰者数月。及是秋丁奉菜，斋宿有位，进退济济，四邑之应书者来馆于学，行李如归，前所未覩也。诸生诵其事，请记呈瑞，窃谓：物有本末，事有终始，惟近道者知所先后。鲁侯《泮水》八章，大半及武事戍功，于是可以观本。而今守边之政，往往迂阔，学校有所未遑，道岂当然哉？公讳纯之，故名儒、天官二卿之第五子。早游天下，从诸老讲闻，学有源流，故所至一以儒治。其在濠首笃学政，今又施于楚，愈用愈大，推是淑天下无难也。濠士经公作成，烨然有闻甚众，指以为佳话，况楚有材，吾党勉而作兴，其效当进一等，抑公所以蕲楚者，何如而忍负耶！呈瑞记叙其事之颠末，爰以告学者。淮安重修学记总管梁曾楚学之建，其来远矣。创革废沿，先儒纪之已详，兹不复叙。惟昔事会孔殷，营缮具体，岁月滋久，因仍固陋，以迄于今。圣朝车书混一，首以劝勉，诏臬司崇儒教也。归田蠲役，湛息汪濊；敦劝存恤，天语叮宁；云汉昭回，中外咸睹。至元壬辰，廉访贾公分署于楚，政尚中和，不苛不兢，好贤乐善，实斯文一泰之机。既而殿谒，公愀不怿，曰：“学校，王政之本也。宣明勉励，式界攸司。榱桷旁欹，檐牙将压，聚辩无所，进德何有哉？”乃经乃营，是断是度。儒者捐资，公帑助费。选郡士、前润文学掾荀籍以规之，乃审势饬材，择匠梓摶埴之工，定画仪则，董督程度。时，鲁人王益职教是邦，承事惟谨，遂夷荒锄类，完旧易新。堂之两偏，鼎构十楹。燕正录廊之两翼，肇造四斋藏多士，东辟二室以秘书籍，西亦如之，以储笾豆。仓廪徙高阳之地，峙糗粮以备供给也。亭台建泮水之滨，待游息，以薄采芹也。移梓橦以恢殿庭之壮丽，迁灵星以拓庙庑之雄深，揭学扁以耸观瞻，立门键以严启闭。圣哲仪像之尘滓，冕旒、章服之亏遗，于是粉饰一新，炳炳烨烨。是役也，经始于癸巳之春，告成于甲午之夏，以间考室四十有三，以寻计墉二百有奇。甃宫垣内外之街逾二十常，途平衢洁，履道坦坦。凡堂宇之灯帘、几榻、桫栏、窗牖［靡］不备具，加以丹艧星辉，纁素霞绚，雄伟闳耀，壮观迩遐，杏坛之春意顿回，花屿之书床竞集，济济冠佩，来游来歌，礼让日兴，文风振起。竣事之日，公乃命学官集诸生比艺。第谓研穷经史，循循善诱，激劝咸勤，矧楚有材，孰不横然于火，然泉达之始，以期至于舞雩咏归之乐也。士友相与请曰：“汉文翁兴蜀，学而士，习丕变，俗尚文雅，载之青史，流芳无穷。今黉舍轮奂，甲于诸郡，文风烨然，幼歆壮慕，贾之赐，盍亦镵之石以寿厥美乎？”曾窃谓：设为庠序，三代之先务，教以人伦，天下之达道也。化民成俗，其由乎学。俾人有士君子之行，所以底斯世于隆平。公之孜孜修葺者，诚爱君忠国之心也。公讳钧，字元播，代为真定人，故参知政事鹿泉公之中子，正直简严，中心乐易，临制百司，不绳而肃，施于有政，知所后先，推是以薰陶天下，似不难者。故纪实以示将来吾党之士，宜黾勉而博学焉，庶无负谆谆申教之意。淮安路重修庙学记教授罗文凯古圣王之制，法施于民则祀之，矧夫子之道垂宪万世。自唐贞观四年，诏天下州县皆建庙学。淮安上郡，乃昔楚东，虽滨淮海，路当冲要，历代因革废置不常。钦惟皇朝天启元运，列圣相承，统一万国，普众安宁，车书混同，实系于武定而文治，是以兴学教育人材，设科选举多士，宣畅风化，修明文教，职任郡守，主领敦劝，屡颁诏旨，恒加勉励，凡我士类幸际斯时，莫不倾心以报称哉！天历改元，仲冬，府尹董公嘉议初临是郡，拳拳注意兴举学校，增出租税，致广金谷。首念庙学损坏，至明年春，谨务修理，以示尊崇。遂输学帑，及征逋赋，一令百具，询谋经营。揆日考星，命大匠以立规矩，来百工以献技能。内饰尊像，咸中仪式，外整殿庑，明循制度。栋梁栱楹之壮丽，檐楣门窗之高朗，仰以天盘，缭以藻井，丹青熀耀，金碧璨辉。崇展礼陛，增筑乐台，仑奂新美。初，会僚属忻为之督。工起于春仲，讫于夏季，纵不计费，喜速克成。继获路幕长孔承务劝率，监筑高墉，四围百堵，表其清洁。庚午春丁，从祀诸贤，排悬画像，彻复藏匮。公睹之恻，感殆非所以尽如在之诚，乃创塑从祀诸贤，累代通一百五位，列坐两庑，年貌各随其少、壮、老之真像，冕服皆遵公侯伯之章式，威仪文物，璨然可观。加以漆槅彩龛二十四楹，周匝获遮。公每政暇，亲省程规。比望仲秋，释菜告成。俾众瞻仰，起敬肃雍。庙貌俨然，光射戟门。泽流泮水，靡不羡誉。文凯备员洒扫，幸赖公职专提调。切虑明伦、敬义两堂，左右四斋、大小二学、礼乐经史、二库门亭、仓厨均历岁久，颠风积雨，侵凌漶漫。但诸禀白，辄许修完务，从省惜学，资委有司，估平物价，抡择良材，责（辨）［办］工程，造之有格，修之有度。疏者密之，损者益之，罅漏补塞，崩摧筑坚，葺砌必坚，装饰必整，前庙后学，次第完美。愚心感激，时与同盟称公之于学校心诚无限，财用有节，政行廉慎，事务允济。方今庙学修整，中外大备，礼义申明，上致先圣、先师有尊严之所，下逮儒士、生员得游息之地。盛绩当纪，数让耆宿，言意悫辞，愚习不讳，故述管见：昔鲁僖公能修泮宫，周人颂之：“非徒观旂，筏筏闻鸾，哕哕在乎，无小无大，从公可迈。”汉文翁治蜀兴学，民俗丕变，文雅切悉，著于名教，后世孰忘。况守令承流宣化民之师，帅上之施教，则人伦明于上，下之承学，则小民亲于下，各尽其道，风俗归淳。士既进修德业，沾丰芑之泽，乐善教之育，幼学壮行，爱亲敬兄，忠君弟长，志振纲常。倘登仕版，施治平之策，乃立国家太平之基，以报称者，庶无负上之人修学作成之功也欤！淮安府重修庙学碑祭酒吴节古今圣王之有天下，莫不以兴学校、崇正祀为先务。盖兴学校则俊义之才出，而治理有所资；崇正祀则圣贤之道尊，而纲常有所本，此皆治天下之宏规，建太平之要道。所以提挈纲维，固在于大君，而奉行作兴，则在于贤守令焉。淮安为南畿望郡，于古为东楚，南邻荆吴，北接齐鲁，当二京往来之会，诚列郡之名区，而古今之巨镇也。夫以其地之广大繁剧如此，宜乎学校整饬踰于他所，然久而尚有所未备，岂亦时有所待欤？按旧《志》载，淮安郡学在旧城之南，创始于宋景祐乙亥，至建炎而毁焉。逮绍兴癸亥，郡守纪茭迁于南市。癸酉吴移归故址，至隆兴而复毁焉。乾道己丑徙于天庆观西。淳熙癸卯，郡守王诇迁归故基。至开禧而三毁焉，自是没入为军营者久之。嘉定初，郡守赵师逌始复其地，建正殿于旧址之右。王益祥复建讲堂于庙庑之左。八年，应纯之又迁于正殿之后，而秩序始定。此宋学之制也。至元天历间，郡守董公增广学租，加塑像之仪，而规模始成，此元学之制也。国朝隆兴，有司屡加修葺，然皆以备荐享而已。正统壬戌，郡守杨公至任，始有学舍之增。天顺戊寅，御史刘渊按郡，复有学地之广，亦惟以备居息而已，于栋宇之朽腐者，则莫之宅心焉。幸而天惠名德，以牧兹土，兰阳丘公陵至，顾视徬徨，若有所怵，谋于二守张公翔、韩公瑄、通守沈公礼、节推孙公美而协，遂捐己俸为僚友倡，又得郡之好事者为助。当时和岁丰之日，力役俱足，遂鸠工市材，蠲吉启土，尽撤其旧而新之。先是大成殿止二门，今增而为五，尊具瞻也；戟门左右旧各二门一厦，今加而为三，崇观望也；泮池故有石桥一，今翼以二板桥，则正道不得以通行矣；棂星门内，建立碑亭各六间，取历代之石刻贮其中，则风雨不得以侵蚀矣。与夫廊庑、戟门、讲堂、斋舍之居，及库馔、庖湢之所，咸焕然一新。作始于戊寅之八月，至己卯之冬季而落成焉。自清河以北，维扬以南，言学校之盛以淮郡为最矣。学成，郡教授梅友实以书来言曰：“淮学索莫久矣，建此崇功，实吾太守丘公之力。使公恒守于此不纪可也，今公以入觐绩优，恭承上命，有楚藩方伯之升，其去淮有日矣，乌容以不纪乎！幸制言以勒石，匪惟永公之名于无穷，亦以为后来贤守劝也。”予惟宋元以来，出守淮郡者不知其几，然流声称于当时者不数人，而纪勋绩于后者亦不多见，岂非贤守不常得，而大郡之遭逢亦自有不偶也欤！今淮学当颓毁之余，而丘公以仁明之德，卓越之才，下车未款几，即拳拳以兴学校、崇正祀为心，不数载，而文庙、讲堂、百尔之室咸一新之，非其道尊圣贤而志兴文运，欲兹郡与邹鲁同风者，能若是乎 ? 于此可以验公之经济矣。其超登方岳以去也。宜哉！谨为备述废兴工造之由且以念。夫淮阳士子游于斯息于斯者，得以诵言而知学，因学以成业，于以建功名而昭郡望者，其盛必自今始，则公之缔构为不虚而名实，未必不与淮流而同其悠永矣。书毕，并系之以词，曰：淮流汤汤，襟疏郡廓，作镇巽离，辟兹庙学。粤昔汴宋，三毁三（千）［迁］，暨于元季，始肖像焉。列圣相承，崇儒重道，屡诏有司，俾增葺构。居诸忨愒，鲜克匪躬，心存乐育，实自丘公。惟公之仁，足以兴治，惟公之明，足以建事。乃相乃理，乃筑乃营，曾几何时，厥工遂成。曰殿曰堂，曰斋曰室，饰以黝垩，绘以金碧。父老来观，巍然焕然，祀事以敕，教道以宣。自南而北，孰匪有作，壮观翬飞，莫与淮若。惟昔兹土，实萃多贤，枚文韩武，徐孝陈謇。资尔俊乂，实承厥后，诲励有师，作兴有守。相尚以道，会道以心，德崇业广，孰古孰今。爰述词文，寿于石，式崇明效，毋忝方伯。淮安府重修庙学记太学士王亻與今天子即位之四年，为成化三年，岁次丁亥，僭叛削平，遐荒底宁，恤灾拯患，民用和裕。爰采廷臣言，诏郡县修明学政，俾罔有缺失，增封汉以来从祀诸儒爵命之未备者，盖偃武修文，民生遂而申之以教化，明圣之盛心也。惟时郡县吏有贤有否，有悉心殚虑以敏于从事，而其乐因循务苟简者犹比比也。知淮安府仁和杨公昶以天顺辛巳来守是邦，顾瞻学宫，新故相错，乃求遗绪，得前南雍祭酒吴公节所为碑，读之，因慨叹曰：“古不云乎，前事过中而将坏，后事方始而尚新，皆治事者所宜用心也。然则易其故，使不至于大坏；饰其新，使不至于速坏，其责有不在于予乎？”属岁屡侵，志未及成者。久之，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汝阳滕公昭，顷承上命，来巡抚淮扬，亦惟学未葺为言。会命下，杨公遂就意于斯，谋诸同官，志克协。拓地广百尺有奇，作室四区总五十有六间，居生徒为肄业之所；作馔堂三间于讲堂之西，射圃亭三间于馔堂之南；师儒、廨宇二区，总二十有四间，于礼殿之东南。其殿庑虽存，而像设或点翳，桓楹或剥落，则率义官陈智者，使饰以藻绘，涂以丹艧。垣墉虽周，而或垝圮于风雨，又率王裕者使易址，以石以埏埴加之。棂星门旧以木，至是邦人、知广信府金公铣以石门三易焉。他凡堂宇、门观、庖湢之类之素具，而不能无敝。良材坚甓之须，公皆为致之，费不及民。工庀以时。而规制宏廓，聿改旧观，淮之学于斯为完美矣。作始于是年五月，凡四阅月而讫工。训导戴骐以书来南京，属亻與为记。亻與窃惟学校王政之大端，建国君民未有舍之而能成治理者也。然自三代以降，废置相寻，而世道污隆由之判焉。我国家自太祖高皇帝龙飞之初，首命建学，列圣相承，益勤绍述。内自两京，外及边徼，弦诵相闻，人文之盛，从古罕俪。矧淮阳畿内郡而尤密迩帝乡，得圣化之先，不有视其他为尤盛矣乎！此都宪滕公之所为风励作新，而郡守杨公祗循德意，以兴学育才为先务之急，使文教益隆，士风益振，是诚不可以无述也，虽然杨公犹守土者也。金公出守他邦，能不忘发身之地，为知所本，金犹士也。如陈如王，知用财以义，能不惑于流俗，为佛老之妄施，是其名亦未可泯。予于是合而书之，使锲之石为来者念。若夫杨公之守淮，其善政尚多，为不系于斯举者，皆略而不书。山阳小学纪事王呈瑞古之纪学，一禁于未发，二当其可，三不凌节而施。相观而善，由幼群习之，使无放心，渐进于道，曰：“此大学法也。”若曰：“教其小，所以成大也。”秘直应侯治楚，甫下车，谒先圣，问业于学者，几上者？以告。职于学几？又以告，则倍领。郡文学王呈瑞曰：“学譬诸场圃，日夜溉殖之，功力相续。爰有抱者、乔者、条者、拱者、把者、蘖而生者，次第不胜用。如楚之学，固多材，来者不濯濯乎，地无边作之斯兴。太守为濠时，别有成童之学，居一、二岁，头角类崭，见楚亦宜之于是。”明年且大比，命火急讨行曰：“早之一日，一日益也。”学庑敞二斋，采乡望士，专业以授。经居左，赋居右，始命三十员，乃足乃增，餐钱一辍公帑，惧不继，则取在官之就，若没人之租隶焉。日二俱长昼与（晡）［脯］，而三夏有汤沐，冬有膏烛薪炭。乃几（倚）［椅］、帐卧、盎盌、匕（著）［箸］靡不具且精，远者如归。月书赏其尤，视成学，或以课扬，复给之齐用。暇辄载酒，无小大接，衎笑从容，考问行业。先是春秋奠若且谒，士磊磊如参辰，占籍者率自（隋）［惰］。至是童冠杂遝，在祀丙夜犹诵弦，人兢于艺，日异旬不同也。诸生请于学曰：“休兹学！官自初发策乃所愿，迄岁莫成，今成矣，侯之赐大矣！宜有以垂将来，庶念厥绍。”呈瑞曰：“然哉！”谨识其事如右。侯（韩）［讳］纯之，字纯父，尝从诸名先生闻道，所至治行第一。重修清河县儒学记副都御史翁世资学校所以崇化本，而隆替之机存乎人。三代之时，风俗淳，人材盛，世跻熙皡者，由学校隆致然也。自时厥后，降及五季，以至于元，其间风俗淳漓，人材盛衰，治道否泰，岂非由学校有隆有替而然 ~ 恭惟我太祖高皇帝诞膺景命，统御寰区，大崇化本，故自国都以至海隅边徼，莫不建学，立师长，养人材，崇重教化，列圣相承，踰百十年，风俗淳，人材盛，治道泰，良由学校兴，故能比隆三代。汉、唐、宋而下，未足多也。迨我英宗睿皇帝在御数十年，间学校兴矣，犹虑其未兴，人材盛矣，犹虑其未盛，乃遴简宪臣中之有文学、德行卓卓乎可以表正后学者，授以玺书，专督学政，以造就人材，不如三代不止也。惟时临海陈君选士贤，由天顺庚辰春闱第一人登进士，拜监察御史，尝按节西江，大著行能，文学誉于朝野间，当皇上嗣兴，克隆继述，乃以学政授焉，俾专督南畿。盖君之尊翁员韬先生，由宣德庚戌进士，拜监察御史、福建布政使，尝主正统壬戌春闱文衡，世资出其门，知士贤君之学，其渊源盖得于家庭者深矣。君自承玺书，夙夜弗怠益勤。凡学政之弊与废者，咸革而兴之；学宫之坏与隘者，咸修而广之；人材之萎者，必提撕而振作之。学校之兴未有过于此时，学政之修未有过于南畿者也。清河为淮属邑，其学在宋德祐元年创于旧县城之大清河口。泰定元年，坏于河决，徙置于甘罗城。至正间毁于燹。洪武二年，知县孔克勋择吉地，建于今之小清河口，岁久就圮。正统间，掌邑事知州李信圭重修葺之。天顺甲申，都察院司务王圭，邑人也，尝以学校虽修而隘陋犹昔，请于巡按直隶监察御史张黼，知县卢宁暨其僚佐复拓旧址，而增大其规模焉。是年，邑庠生石渠遂登进士第。前此人材用世虽不乏，而登进士则自渠始，孰谓人材之兴不由于学乎？学校之兴不由于人乎？成化己丑，知府杨昶，同知安钝、林思承，通判张鹏、薛凖，知县王高，县丞吴昶，主簿郑瑄、刘伦，典史张震，教谕陈瑢，训导张理、陈宁，又咸克承御史陈君之意，同心协力，各捐俸资修学宫，构馔堂，筑斋舍，以至门库、庖湢、垣墙悉咸完缮。御史君诣学，见其仑奂完美，高广咸称，乃语丞昶曰：“学校如斯，可谓具美矣！不可无记。”昶，闽人，请予文，记其成。呜呼！古昔明王，欲崇化本，咸先建学，若三代之时是矣。本者何？人伦是也。学校兴，则人伦明。人伦明，则风俗厚。风俗厚，其于治也，何有？今清河之学完且美矣，而御史君又尝临莅督劝之，诱掖之，其于人伦之明、风俗之厚、人材之兴盛，自有不期然而然者矣。所谓学校之隆替，其机存乎人者，其不以此也欤！抑吾尝闻：睹《河洛》者，思大禹。瞻《甘棠》者，思召伯。继今以往游斯学者，吾知青襟济济，弦诵琅琅，步青云，登黄甲，居高位，享厚禄，为忠臣，为良相，是固由于学校之兴，而御史君作兴之力，何可忘也？因记，以告将来。重修桃源县庙学记知县张洪惟国朝，崇儒重道，大成加封，郕沂升配，从祀名儒，科举取士，列圣相承，益昭文治。圣天子嗣登大宝，制诏首及视学，条章诞布天下。猗欤盛哉！凡厥守令，罔不钦承。桃源虽近创为邑，地居要冲，舟车冠盖，往来者悉假道焉。延祐乙未，斡罗思征事任，监邑事，顾瞻庙宇疏漏，惧无以称上意。爰究爰度，亦既有年。首以学廪不继，移檄于县，拨膏腴之地以益之，为田七顷有奇。以明伦堂狭隘，不足以容学徒，捐俸为倡，增前厦以广之。为楹一十有二，旁植栏楯，后辟窗牖，高明轩豁，可游可歌。复树棂星，而列为三。葺两庑，而墁以甓。牓鼓节，以严学规。设帘拢，以蔽风雨。凡公所构，允合众心。令尹陶承事、簿正吴进义询谋佥同，以至僚幕，各率其属，一乃心力，以相厥成。营缮事悉以任之学官，费省力倍，役不及民，躬往督视。兴工于至正辛酉夏，比至仲秋释奠，则考击锺鼓以落成之。学师弟子揖予而言，曰：“夫子之道德，固人所同慕。然宗洙泗，乐泮水，儒家者流事。今监邑公裔本高昌，职由宿卫，乃能兼重译而喜诗书，以片言而折庶狱，人服其廉，吏畏其正。比及三年，众口借留而恐其去。其善政之多，不可枚举，而又能以勉学为急务，而宣皇上劝学之明诏，其深识治体，盖可见矣。弦歌武城，施政乡校，古之学者尚或难之，而公治邑兴学，吻合前修，则其远大，固未可量。子盍记之？”予辞弗获，故详书刻石，以为方来之劝云。安东县重修学记长沙李东阳安东县旧有庙学，莫详所在。今学去县治东南百余武，前面淮，左抵澳水，西连官道，盖自宋以来已然。县在元为州，学以兵毁。至元间，万户张汉英镇其地，重构堂殿。元统间，达鲁花赤阿里、知州囊加歹辈增修之。至正间，知州张庸、谢处信辈继修，而再毁。国朝洪武初，改州为县，隶淮安府，时则有若知县束贽、张瑾、黄仲行，教谕王鐄；永乐初，则有知县卞盛，教谕黄珏；宣德间，则有典史栗整，累修之；正统间，则有知府彭远、推官程复民家侵地，益以三皇废庙，知县曹贵辈徙射圃于学之东偏，徙仓于学之东庑；景泰初，则有知县郑同修殿庑、斋库、舍堂；若于室，教谕叶瑾重建三间。凡为学之制粗备，久乃更圮。弘治改元，教谕张宁请于知县孙治修之，未竟而去。钧州马侯廷美继知县事，首捐官俸，徐计公帑，赎西南隅民家复侵地十余丈，新建庙学，二门改作泮池若干尺，筑为缭垣周若干丈。崇夷为高，廓隘为闳，暗者焕发，朽者完固，江淮以学名者，殆莫之过也。宁稽按县乘，谓：“至正之修，教谕张师孟征国史编修廉普达《记》；正统之修，教谕徐宗坡自为《记》。是役也，倍于前，不可无纪。”以书抵京师，请予记于刑部员外郎王体乾。乾实出兹学，又予南畿所取士也，因为予言：“昔之修学者，或藉学廪，或取诸赈贷之余廪以养贤。赈余宜以豫凶岁，以此易彼，恐非政之善者。今马侯内不厚私奉，外不扰民业，于所谓学独优于成功，功侯所不伐，亦不敢为私报。顾废坠之易，修葺之难，宜示于后，俾相承而不替，此盖众志不可违。”予闻古圣王之治，不过使吏举其职，士修其业。士之业不自成，必司教化者警觉而训迪之。然教不得其地，无益也。侯之勤于学，其职下既举乎，且县之职必先富而后教，侯勤农桑，理财用，平赋清讼，又修学，以为兴教之地，非徒为豢养煦末之恩也。薛宣见其子为邑，桥梁不修，以为无能。于政之小者，尚如是。侯之尊翁为太子少保、兵部尚书，勋业满天下。闻侯之为政，必喜其家训之有成，于国有征也。继是以往，小圮则小修，月视岁护，久存而不敝，固不必皆侯为之，而亦岂非侯之心哉！体乾曰：“是可以示矣。”遂书，以为记。沭阳县增修庙学碑记教谕孟春沭阳，淮安之大邑也。由宋以来，故有庙学以祀夫子，而育生徒。岁久倾圮，随葺随坏。景泰丙子，浙之慈溪孙忱由进士来知县事。首谒庙学，见其规制逼隘，栋宇摧折，丹垩漫漶，像设弗饰，慨然叹曰：“夫子之道与王化远！迩沭阳为邑望于畿内，而庙貌不称如此，有司之过也。”退，与县丞林腾，主簿严方、王辅，典史洗源，训导张潜，暨春图改作之，佥曰：“唯！”于是各捐俸为倡，邑之人士亦各以资来助。聚材鸠工，择日经营。凡为大成殿五间，内塑圣像，四配十哲以次序列。翼以两庑，以祀七十二子与历代诸儒。殿之前，中为戟门，以备仪卫，外为（灵）［棂］星门，以象列宿，赭以垣墙，王者之制，于斯为具。与夫神厨、库藏、宰牲之室，讲堂、斋舍、庖湢之所，以次咸就。高明弘敞，仑奂增美。始于天顺元年八月，越明年七月告成。属予为记，以述其事。窃惟夫子之圣，仪范百王，垂宪万世，与天地同运，与日月共明。其道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其教《易》、《书》、《诗》、《礼》、《春秋》，所谓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者也。故为政必本诸此，而后可以言治；为士必本诸此，而后可以言学。然而知德者鲜矣。肆惟皇上崇儒重道，建学立师，而有司得其循良者，始克钦承德意，聿新庙学之制，若知县孙公下车而庙学一新，如此其得政治之体欤！自今以往，将见邑之俊秀来游来歌，仰观圣容之穆穆，有以肃其趋向之心，退讲于学，而尊所闻，行所知，以践乎明体适用之实，成德之材胥此焉，出于风化，讵小补哉！是为记。海州重修儒学记学士吴俨海州有学旧矣。汉唐历宋，沿革莫究。元皇庆二年，知州魏荣重修，末年兵废，过者不知其为夫子宫也。天启皇明，肇开文运，我太祖高皇帝投戈讲艺，载修文教，诏天下兴学养士。于时，知州陈德辅仍因旧址重建。岁久复坏。自后长民者不克遵承德意，因循苟且，盖六十年于兹矣。新天子嗣，大历服之元年，祗遵祖训，尤惓惓以嘉惠学校为务，特命在廷大臣慎简中外宏才硕学之士，授以宪职，分道提调，盖欲作就人才，以化成天下。庐陵彭公勖以监察御史领畿内十六郡，其至东海，则次年之三月也。始下车，课诸青襟而整比之，且为讲说经义。一时观听之盛，远近称焉。次日，展敬庙下，睹庙宇敝陋，顾知州谭侯曰：“庠序不饰，如政教何？”谭侯有兴废之念，慨然以为己任。守御千户殷侯亦畀金为助。乃鸠工度材，首构礼殿，深广如旧，崇视昔加五尺。越明年，（灵）［棂］星门、戟门成。又明年，东西庑、泮桥成。肄业有斋，观德有亭，庖湢、仓庾罔不毕备。惟讲堂、神库未及就绪，而谭侯以忧去。辛酉秋，真定秦侯来知州事，乃节浮费，及公帑赢余而改修之。凡为堂三间，库如之，规制宏敞始与庙称，前人之未为者，至是无不为矣。既落成，士庶环观欢然，谓前所未有，谓俨叨学职，当识以文，庶无忘圣天子右文之意，且俾来者有所考焉。乃进诸生告之曰：“夫敦儒崇教，列圣之仁也。体列圣之仁，奉条奖劝，御史公之责也，二三子独无责乎？矧德行之修，视学舍之修孰愈？学业之成，视栋宇之成孰急？尔诸士子藏修游息于斯，盍亦相与励尔行，精尔业，用力乎《诗》《书》《六艺》之文，笃志乎圣贤体用之学，思无愧于古人，庶几学不徒设，抑亦御史公、郡守公所望于诸生也。否则，群居终日，不过糜廪饩而已耳；习诵浮华，不过（媒）［谋］利达而已耳。于朝廷化成之意，宁无负乎！”于是，诸生拜而前曰：“敢不朝夕惕励，惟教是勉。”且请书，镵诸石。海州重修庙学记太学士刘吉学校之设，其所关系重矣。三代之时，治隆于上，俗美于下，皆原于此。我国家崇重文教，凡海内郡县皆立学，即古党庠术序之意。所以明人伦，厚风化，道德于是而一，人材于是而成，是诚为政之先务而不可缓焉者。长沙陈侯廷珪以乡进士出刺海州，留意学政，作新士类，可谓知所先务者矣。一日，州学正象山周璋具侯修学事，走帛以告曰：“海之有学，聿自唐贞观中，历宋及元，以迄于今，屡毁屡葺，岁久复敝，无改为之者。”陈侯既莅政之三年，百废具举，时和岁丰，乃疏于提学御史山阴王君鉴之，图举其事。以明伦堂旧址卑隘，无以纾士气，且非所以进之于高明之意，爰相礼殿之东，高爽垲疏，面山向阳，规画指授，撤而新之。众志胥孚，亦勤劝相，不烦民财力，而事皆就绪，吏目蠡吾叚云实董其役。经始于弘治四年十一月十二日，讫工于次年冬十月中。凡堂斋、庾廪、庖湢、藏修之所，规制悉加于旧。又于明伦堂后建奎文阁，以应南山之势。大成礼殿暨东西庑、列戟、棂星门以次具完。丹碧轮奂，左右辉映，观者莫不歆悦，谓侯之嘉惠于州人者至矣，敢乞一言以图不朽。於戏！学政之张弛，视有司之贤否？今之从政者惟弊，弊于簿书期会间，至教化一事，则漫不加意，所谓倡而不和，教尼不行者，盖尝有之。如侯之祗循德意，急所先务者可多得哉！夫海于南畿为名州，地滨瀛海，境连洙泗，昔孔子问官于郯子，尝于此登山望海焉，亦圣人过化存神之地也。自汉以来，代有闻人，若二疏、萧望之、匡衡辈，以节行经术著于百世之下，皆足使人闻而兴起焉者。入国朝，（米）［来］文教渐涵百二十余年，豪杰之生，匹美前休，此其时也。在昔，文翁治蜀，创建学宫，未几文风大变，比于齐鲁。况海居畿内，当圣明化成之久者乎？凡自孔氏者，取其书而读之，皆足以私淑其身，况生于过化存神之地者乎？尚友之士，闻豪杰之风，必欲即其乡里，以沾丐其残賸，况生产诸贤之乡者乎？夫是三者有一焉，亦足以有成矣，而海人士兼之，又得陈侯留意学政如文翁之于蜀者，如是而无如古之闻人者兴焉，窃为海士耻也。因学正之请，因书此以劝，且以诏后之继陈侯者。赣榆重修孔子庙学记训导萧士高正统纪元之初，皇上以为为治莫急于教化，教化莫先于学校，学校之政不修，则教化之本不立，而欲望人材之盛、风俗之美未之有也，乃简廷臣：学行之表著者，授以宪节，分巡天下，专课励之。时行在监察御史庐陵彭公勖实领南畿郡邑学校之政，公极力作新，图有实效。其立法，大要以修德明经为先务，记诵陈言为深戒，所至士风翕然趋正。独赣榆僻在海濒，士习往往视他邑为陋。公始至而病之，思革其习，饬其学者，则曰：“颜子尝言，有为者亦若是学，则圣贤可及。若之，何而自弃耶？”饬其教者，则曰：“夫子尝言，有教无类，教则人皆可与为善。若之，何而弃人耶？”既又周览学宫，患殿庭门庑圮坏，斋舍胥覆以茅，非所以尊礼先圣，作兴士类，命更修之。时知县郭文中、县丞陈汉卿辈翕然从事，而以敦匠事委属东海驿丞李能。购财之资此出官帑，僦工之费则捐己俸，视民有余力者役之，民皆乐而忘劳。经营于庚申之秋，落成于辛酉之春。自殿而庑、而门，为之以序。殿之北因旧为堂，堂之南因旧为两斋。庖、廪、栖士之舍，享祝寝食之具，无一不备。是岁十月，公輶车再临，既喜教者知所以教，学者知所以学，而又乐观学宫一新，因命士高纪其事。惟学校，风俗人材之本，自昔有国、有天下者率先乎此。唐虞三代之士，比屋可封，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者，学校之政举也。我太祖高皇帝肇造区宇，列圣缵承大统，固皆以此为务。今圣天子嗣位，尤惓惓焉，又得彭公其人，奉承德意，故虽蕞尔赣榆，今亦易陋为美，去废就兴若此也。今学者可不思所以上副皇上之心，下副彭公之所望乎？思所以副之无他焉，深明夫“六经”、孔孟之言，以修身齐家，出推“六经”、孔孟之言，以治国平天下，为子思孝，为臣思忠，惟其所在而各尽其所当为，其或志不笃而行无常，有其名而无其实，岂圣朝作养之意哉？因纪学宫之成，并书此以为告云。邳州文庙碑记略学正周忠厚孔圣之道，垂宪万世，有国家者所当崇奉。始自鲁哀公，诔曰“尼父”。至汉平帝元始元年，谥“褒成宣尼公”；和帝永（光）［元］四年，封“褒尊侯”。后魏太和十六年，谥“文圣尼父”。后周大象二年，封“邹国公”。唐太宗贞观二年，升之曰“先圣”，十一年尊为“宣父”；高宗乾（元）［封］中赠“太师”；武后天授元年，封“隆道公”；玄宗开元二十七年，追谥“文宣王”。迨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加谥“玄圣文宣王”；五年，改谥“至圣文宣王”。迄我皇元大德十一年，圣主临御之初，加号“大成至圣文宣王”。越明年，改元至大，御史台备浙西廉访佥事吴承直言具呈都省送礼部，拟令各路学校勒石纪事。二年冬，太保三宝奴丞相敷陈其义：钦奉圣旨，各处儒学立碑。二年檄至下邳，郡守长适缺员，同知吴文德恭率吏胡士元等奉表称贺，备录诏文，寅刻诸石，号“大成之碑”。噫！由周而来，历千七百余岁，封谥追尊固亦多矣，未有盛于此时者。忠厚不才，忝司教职，恪遵郡命，仰颂圣德之万一，而又考其历代尊谥之略，刊于碑阴，庸示悠久云尔。邳州重修文庙记祭酒王亻與邳州儒学在州治东，建于宋隆兴间，元季兵毁，国朝洪武四年重建，永乐二年敝而复修，阅七十年，为成化甲午，其敝又不支矣。西蜀曹君卿由监察御史出判斯郡，乃谋缮复，节缩俸入之余以为倡，会安韩君槃来知州事，遂发公帑羡钱数百缗佐之，郡人之好义与武胄之士之慕文教者，亦捐资为助。曹君于是市材庀工，撤而新之。移建礼殿五间于故殿之后，可二十举武，其崇三十尺有奇，其深如崇之数，而广倍。建庑十有八间。即故殿址，建戟门三间，神厨、神库各三间。圣贤像设咸加藻绘，奠飨器用必求坚緻。至于讲堂、斋舍、庖廪之属，皆葺其敝而易以新制。庙学至是高敞宏邃，过于旧观远矣。经始于丁酉二月，告成于己亥八月。既成，训导龙君倣以书来南雍，请记。予尝仰观我圣祖皇帝既平僭乱，乃于洪武元年八月有诏，中书省臣集议举行学校。三年五月亲定设科选举之制；六月正祀典名号，惟孔子封之爵加于累代者一仍其旧。盖以为孔子之道，尧、舜、禹、汤、文、武之道，孔子明之，以为治天下者之法也，至于士之为学与上之取士，举不外乎是道而资之以辅治焉。尔使庙祀不立，固无以妥明灵示尊显，学校不设，举选不行，又何以作人材，而成一代之善治哉！上之意如此，一时左右之臣承修惟谨，虽疏逖之邦，褊迫之区，罔不建学，矧下邳为畿内大邦，得圣化之先哉？是宜兹学之制，创建于开国之始，而修复于继世之后，抑有受牧守之寄任教学之责者，同德一心，缵承丕绪，以求无替于厥初也。是举也，曹君实倡为之，而韩君议以克协，其赞画终始大抵皆出于龙君，而继韩君为守者郭君定、周君广荣，州倅马君宪、姚君昌、乐君韶，学正顾君维、林君初，训导王君谦，卒亦相成焉。董役者，耆民谢浒、孙祯辈。其助义者名氏，则俱刊于碑阴。葛峄山赋明·周谊有客驾白云，控苍虬，慕南华之奇览，效子长之远游。爰驻节于圯上，睇群山之夷犹。但见峭壁崟嵚，巉岩崱屴。压厚土之鸿庞，摩园灵之老壁。对羊岫之闲云，瞻蛤湖之落日。虽无邹山之秀丽，亦有龟蒙之介直。左沂水之汤汤，右泗流之潏潏。古塚隐兮蚁封，浮屠屹兮人立。仙翁释子往来乎其间，虬松凤竹森列乎其侧。凌气势于高寒，曾不让乎秋色。客乃悠然而思曰：兹非所谓葛峄山者乎！盖不知几千万尺也。于是履崔嵬，蹑稜层，涉汗漫，倚空冥，发孤啸于云端，觅八极于双明。观其平原莽苍，濉水汪洋。折戟沉沙，衰草斜阳。亚父之孤圹兮潇洒，戏马之层台兮荒凉。泣鬼魅于青磷，走狐兔于白杨，此楚汉之战场也。若夫云收翠巘，烟敛青峦，如龟趺而凤翼，若虎踞而螭盘。为乐器之所需，枕泗滨而巑岏，此则石磬之山也。若乃断桥芜没，蜗石毁圮，赤松久仙，陆沉遗履，怀往事兮千龄，叹浮云之流水，兹非汉黄石公授书之故址者耶！尔其丹青剥落，龟石淋漓，茨阶蚁穴，藓壁蛛丝，列槎牙兮剑戟，望翁仲兮嘘欷，悼贤侯之久逝，遗父老之深思，兹非所谓汉渊德公之旧祠者耶！已而牛羊被野，夕阳下山，泉涌谷响，风冽云漫，客乃返乎圯上，遇一仙翁，羽衣铁冠，问于客曰：“岠山之游乐乎？子徒知一时之乐，而不知数千载之下，获耕桑之利，被衽席之安者，果孰为之功耶？在昔鲧堙洪水，九州为鱼，天命神禹，浚距导潴，淮沂其乂，徐野无虞。肇兹山之得名，乃表出于粤区，拯民生于垫溺，赐万世之奠居。子曷不心神禹之遗迹，展白云而赋诸？”客曰：“唯唯。”翁步云衢，客乃作歌系之曰：“山苍苍兮凝烟，水汩汩兮流川。念明德兮既远，怀禹功于当年。我圣皇之御极兮，恢舆图于万里。地平天成兮神禹同轨，名山大川兮我疆我理，壮哉岠山兮雄镇（徐）［邳］域。”宿迁重修庙学记祭酒吴节圣人之道与天地无极，薄海内外罔不尊重，况于五服之地，中国之绖理者哉！又况于都邑畿甸之间，诗书德化之所由伊始者哉！我朝列圣相承，治法典章皆师式先圣，屡降敕书，令天下有司，以时修筑学校，增隆士风。直隶为郡邑之首愿，新制作者多有因循苟且，睨而弗克事事者，岂非莅职之属有明有昧之故欤？宿迁，下邳属邑，旧隶南畿淮北之境，二京往来视为通道，弦诵之声宜甲他邑。而旧学地浅隘，庙庑门堂俱岁久摧塌。受任于时者，惟以奔走迎顺为容，未尝役志于斯。正统己巳，三衢应君永富来主簿事，敬慎恭廉，民用大康。都宪王公按其绩韪荐升是邑令。先是祗谒泮宫，见其庳陋，不称崇文右道之意，遂节己俸倡，经画条指。首广正南地三十丈为学宫之门，旧规大成殿在东后，明伦堂在西前，至是改筑殿庑、灵星、戟门于前，而以明伦两斋、东西号房列于厥后，与夫馔堂、粟庾、牲房、廨舍、坊墉、道路莫不掀揭端正。工始于景泰辛未春，至壬申夏而落成焉。其司训王君敏，喜侯泮之更新，而贤令之绩不可无述也，以书走金陵征纪岁月。予尝道经郯、宿，慕古郯子张良、王祥之遗风，进耆秀而问焉，迨今凡五载矣。乃有贤令大新庠序，以兴起士风为己任，殆见生于斯，游于斯者，睹学宫之盛，罔不慨慕古昔圣贤君子之高名伟行，思以表见于当世，其于流风遗俗，岂不深有所补耶？于是效古遗作赋诗以赞厥美云，诗曰：巍巍圣道，厥大罔名。彝伦攸叙，民用是经。有国有家，莫不崇奖。迨于天朝，建制弥广。惟是邳宿，伊迩南畿。垣摧栋挠，未称学规。乃有贤令，来自姑篾。载经载营，咸出条画。前宫后堂，有序有仪。青襟来游，圣贤是师。我作颂辞，用昭令美，如古鲁邦，思乐泮水。重修睢宁儒学记编修戴大宾睢宁为淮之属邑，编户不满三十里。其乡人敦本力田，不事浮竞速化，为当世用。自洪武开科，迄弘治乙丑，百四十年，为科四十有奇，举于乡荐者仅四人，而进士之选无闻焉。民既不力学，有司者又无所事于学，故学宇虽设，而累经起废，莫之究思。上雨旁风，日就颓敝、殆于宫墙之制不侔，逢掖之士无所息游，益怠以散。弘治癸亥冬，莆阳黄侯守濂一清来尹是邑。下车之日，首谒先师。见是学就圮，叹曰：“古称立贤无方，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今是邑虽狭民寡，以十室计者，无虑千百，而百余年间，卒未有以儒闻者，邑大夫之过也。”于是，锄奸遂良，既威既怀，民瘼乃瘳公帑有余。越三岁丙寅，月在季春，遂命伐木于山，市甓于陶，征工于他郡之能者，不数日，皆集。乃告于同僚，县丞李文，主簿雷瓒、唐襄，典史赵滋皆劝成之，以义官朱澄愿谨可督其役。学门旧在文宣庙左，旋于风气宣泄，主簿翁和始改从右，是更葺之，左折以入达于大殿之后。明伦堂旧址甚卑，与斋舍相埒，至是始倍高若干尺，深广如之。堂下有庭，诸生序立听讲之地，辟广，度可容百人，庭左右为两斋，左“日新”，右“时习”。后翼为黉舍，各十间，为士子进修之所，制皆视昔有加。堂后官廨若干楹以居掌教事，而二司训之廨亦以东西附。栋宇完美，门閈邃严。次年十月十日役夫告成，黄侯合致政大夫及乡之俊，造以落之。酒半，司训晋江蔡君萼离席，言曰：“吾闽在唐时未有举进士者，至观察使常衮始兴学校，以文辞训其后生，有才行者，衮皆与分庭抗礼，以激之。闽人自是知学，而欧阳詹遂以文名于北方。继其后者累累不绝，文献渊薮岂有常哉？今侯为吾师生计，与衮岂异也，生辈独无所谓欧阳詹者乎？信有之。他日，睢宁遂为淮上邹鲁，未可知也。顾生辈何如耳？”诸生皆蹙然，若有感也。次年高君瑁廷用果以诗经第进士，如其言于是。蔡君知后进者尚骎骎未艾，而侯之功终不沦没也，以书谒予，请记之。予于侯有联姻之雅，又与蔡君俱为闽人，廷用又予同年友也，兹三者，义不得辞。乃摭其事，俾刻之。唐侍御史显节侯王公庙记州判盛如梓道足以匡时，言足以华国，乃臣子罄爱君之心，岂为用舍计哉！仝是美者，必归诸忠勇仁义之士，世之污隆实系乎其用舍。唐侍御史王公义方仕永徽间，纲常日紊，《谷风》既歌，四牡亦废。视“人猫”为方虎，藉笑刀为柱石。繇其阳媚，而阴有附也。锡赉无时，朋比纷如，僭贼之罪滋甚，畴敢瑕衅其万一。贷囚妇而通，迫狱丞而殒，柄专天宪，令罔攸禀，罪莫大焉。沦胥底此，民不堪命。公乃謇然执其咎，誓除恶木。疏举而廷劾之，犯颜触忌，四方两观之罚未足侔。大母氏复以王陵勉，烈烈斯心，挫抑摧沮。义府竟以三叱退。公虽少左，然权奸詟矣。晋阳三百年之基业，赖以延洪者，直言居多，公实胚之，其忠勇有如是者。途人有省亲之急，念彼困惫，解骖为赠；买第，复召主而（庚）［更］益其树值，其仁有如是者。知己者不乘彼显而婚，托己者不忍彼亡而负，格天则云浪开，淑人则教化美，其义又有如此。虽名不与凌烟瀛洲间，亦奚以异。公涟产也，郡之震隅，距城逾十里瞰淮曰“赤岸”，郡人作庙以祀公于是，母竁其后，众尊之曰“贤母墓”。宋崇宁间，赐号“显节侯”，具诸郡乘，荣焉，祷焉。盻蠁昭答，彼憸人稔恶，百世之下，耳其名者，犹唾视与犬彘埒。公乃庙食一方，笃祜无斁，盖负刚方之气。山川草木，英风直节，凛然如生，非特匡其时，华其国而已。垂宪言贻后世，公足当之。昔参政高绅尝碑之，泐于兵燹。至元戊子，乡达宣慰嵇公，慨其颓废，捐资一新，加饬宏壮，实蓰于昔。欲碑，竟未果。延祐戊午，奉政莒城王公来任牧守，政修教兴，百废咸举。儒学学正陈宗彛偕耆艾辈，阖辞请竣事于石，公然之。达鲁花赤阿都赤式符斯议，专遣直学孙仲文以所纪本末，来征予文。惟公之名、之德，又奚俟碑而显然？匹夫、匹妇致身节义，尚旌其门，矧公乎？初公之殁，门人庐墓者种种，矧乡人之于庙乎？今三十载，王公甫成之光昭门绪，诚有待焉。过是庙者，起敬起慕，遵其道，味其言，心存而身践，固为邦人之祀，为邦人之勉者尤至。无谓涟无人，爰作乐歌，庸赞时祀。谔谔厥忠，凛然英风。此首可碎，彼奸勿容。母言在耳，我心所同。甘自底兮，噬肯国邛。迹屈志伸，位卑望崇。涟不扬波，神之靖共。遗休克相，咸底岁丰。礼严祀事，孔惠侯封。猗欤守臣，有光乃荣。载询载谋，以善悦从。侯其来止，子孙吉逢。高山景行，永安于东。重建节孝处士祠堂记牛九思窃尝谓曰：“自古天下之士，未有亏节义、薄孝行而能德高于当代、名扬于后世者也。”宋山阳徐先生，讳积，字仲车，孝行感天地，节义动朝廷，其他百行百能，靡不笃至，斯真可谓天下之士矣。先生三岁失所怙，匍匐求其亲，哭甚哀。未几，其母夫人挈之陕右，教育于外家。学即颖悟，《经》《史》、《子》、《集》、百家之书，诵一过辄不忘。年十五东归，徒步从安定先生游，正心诚意之道所得为多，至于天文、地理之学，兵法、时政之要，皆本于天资英敏，学力充实。故发而为议论文章，如长江大河，浩浩滔滔，下笔不能休。且事母至孝，独行卓绝。所以，苏、黄六君子辈相与赓倡，深悦服之，至谓先生为异人，岂不信然？部使上其行，累朝征诏，以疾皆不起。缙绅交章，列荐不已，乃就除本郡教授，欲其便于事亲，又得以传道授业，而化民俗尔，故能一任三十年，致门生常千人，前后累膺异宠，先生视若固有之。中遭母丧，倚庐三年，寝苫枕块，毁瘠几殆，事死如事生，无不底其极。故天地为之感动，致有甘露、连理之祥，屡书不一，非贞节纯孝，讵克臻此耶？先生捐馆之日，朝廷特加赙赠，谥“节孝处士”，官其一子，仍赐地、赐钱、赐粟帛，为建祠立石。中更兵烬，荡然不存，但遗隐隐兆域而已，荒凉栖迷，识者伤心。今遇武信杨公朝宗，字季海，远祖枋，字正甫，亦从晦庵朱夫子门，人性善，度公莲荡。曩公游历（待）［侍］前，代经诞说书，允为名家之子，来为郡录事。往谒先生墓，俯而再拜，仰而四顾，愀然而悲，慨然而叹，曰：“经理前贤遗迹，是乃我辈分内所当为之事也。”遽出私币，以身率先，故一切感公气谊者乐来资助。所谓墓道、门阑、祠堂、厨传、守冢等屋，焕然一新，视旧不侔矣。又且垩其堂宇，圬其垣墉，区其疆界，严其关键，使华扁揭于前，纪事坚珉勒于后，遂举十世之坠典，而为一路之壮观。然后位神主于中，香火不辍，血食于楚，是岂足以奉前贤之祀，抑亦劝后之士君子。一日必葺，毋致大坏尔。公之此心，天实监之，其后宁有不昌大者乎？况又得学正花桂发，濡湏佳士也，老成敦笃，宽严适中，其始终董役甚有力焉。然则为先生子孙者，世世与泮士岁时奉祠礼也，切勿效世俗，或令缁黄守之，后竟为其所据，戒之哉。呜呼！先生之节之孝及道德文章、材艺智略，虽万言不足以尽其蕴。而其详，则又先生之文集，暨当代改官、赐谥等词，行实状言，行录卓行，传并诸朝士奏荐状，六君子往来帖等书，昔已锓梓于学宫，盛行于世，今不复赘庸。侨此有年矣，念兹在兹，顾未见有力量克胜其任者，值杨公一举而兴之，岂非所谓有大力量者乎？故喜而为之铭，铭曰：粤惟山阳，笃生异人，节孝感通，天地鬼神。垂三百年，杨公莅止，大兴祠事，光明俊伟。节孝之德，杨公之功，流芳遗响，千古清风。敕赐灵慈宫记太学士杨士奇踰淮而济而汶，两京之通道也。凡南方两淮、两广、江东西、湖湘、浙闽、黔蜀，其方伯、郡邑、百司，与夫海外番国蛮夷君长之贡献，朝觐受事请命者，商贾之贸迁者，往还交错，早暮不息。而事之重且大者，军国所用，租赋悉出南方郡邑。永乐初，平江伯陈公瑄奉命率舟师，道海运北京，然道险所致无几。乃浚济宁、临清之河，水达北京，以便粮运。岁发数千艘，每春冰泮，则首尾相衔而进。河狭且浅，一雨辄溢，雨止复竭，加以洪闸之艰且险，舟稍不戒，非覆则胶。时，平江公仍奉命督粮运，慨然念曰：“凡大山长川，皆有主宰之神，能事神，则受福。往年吾董运，凡海道神祠，吾过之必颛持敬，如神之临乎前也。间遇风涛及鱼龙百怪有作，辄叩神祐，靡不响应。今兹祠祀未建，非缺典欤？”遂作祠于淮之清江浦，以祀天妃之神，盖公素所持敬者。凡淮人及四方公私之人，有祈于祠下，亦皆响应。往来守臣以闻，赐祠额曰“灵慈宫”，命有司岁月春秋祭祀。于是，董漕运参将、都督佥事汤公节请书丽牲之石。盖世俗所传神，肇造事远不可质，惟神者天之所命，天固利物为心也，神斯无不在，诚斯无不格，诚神孚而福泽降，自然之理也。既为书作宫所，又自作迎享送神之辞，俾歌以将事，辞曰：漯芬馨兮芳筵，奠蘋蘩兮清醑。吹参差兮鼓瑟，望纷拜兮堂下。神来降兮云中，憺安悦下人兮恂忱。风泠泠兮盈耳，恍若睹兮居歆。神昭昭兮在上，人总总兮在下。纷有祈兮不齐，神均赐兮灵佑。车道陆兮履坦，舟循川兮安流。风与雨兮时若，物阜成兮神之。休岁祈报兮有祀，神倏往兮忽还。上卫国兮下民生，神惠同淮流兮千万亿年。加封平江侯谥恭襄陈公祠堂记祭酒吴节宣德八年冬，奉天翊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柱国平江伯薨。讣闻，皇上为之悼叹，辍朝，追封平江侯，谥“恭襄”，遣官祭奠，给棺赙，营治兆域。既而淮人念公勤劳国家，筑堤通漕，为农商军民万世利，不忘厥功，乃相与治祠于清江水神之傍，塑像以祀。正统初，连岁春夏多大雨，淮波泛涨，沙淤河浅。有司役徒大疏浚，久而绩用弗成。一日暮，役人隐隐见公乘蓝篮舆，骑从甚都，双灯前导，遍阅诸坍塌而去，众相惊异。翌日，具肴醴荐祷祠庭，而堤遂以成。郡耆石士宁等率士民以状闻，诏如江西韦丹故事，赐公春秋祭享，有司定为常祀。前郡守杨理以祀典不可以不严，乃改营庙貌于河滨，以便祝嘏。今郡守丘陵、卫使丁裕等，复以过淮人士礼公者多，不可无文以昭示悠久，遂合所属，购求得丽牲之石，遣守祠道士董道亨来征辞请刻焉。谨按：恭襄侯，讳瑄，字彦纯，号乐善，姓陈氏。其先合肥人。自少颖敏（浚）［睿］发，善骑射，遇飞禽应弦而下。洪武中，随父怀远公官成都，以舍人参侍大将征大蕃、散毛诸獠，所向克捷。及父职同知右卫事，奉檄征越、盐井诸夷，皆连破之，生擒渠寇贾哈剌，以献于朝。继会大兵征云南百夷，累功，升四川都指挥同知，寻升右军都督佥事，总舟师于江上。太宗文皇帝入清内难，正位宸极，以公功存翊运，进爵平江伯。时乘舆巡北京，命公岁通漕百万石，由海道给足行在，继复奉命，屡于闽海等处备倭。修筑海门至盐城坻堤八百余里，又于近海太仓筑高丘二十余丈，以为海舟表识，名曰“宝山”，碑刻具存。及北京都邑城，罢海漕，命由淮、徐穿卫，入潞河以运。公遂建议于通（舟）［州］、天津、德清及淮、徐诸处，皆置厫仓，以贮南粟。造浅舸八千余艘。导山东沂、泗、汶、洸渚水以灌济宁二闸，遂循济北度，安山、南望、孙村湖、梁山、耐牢陂取道筑长堤百余里，以捍漫流。又从沛邑引刁阳湖、凤池口诸水暨黄河支流，以灌徐、吕二洪，递接迤南。诸舟遇冬水涸，则督工开凿中流巨石以杀湍势。又开泰州白塔河四十余里以通大江。筑高邮、宝应（泛）［汜］光、白马诸湖长堤，构梁以度牵道。自潞抵淮计程三千六百有奇，设浅铺七百余所，置守卒导引，沿岸（柏）［植］柳浚井，以便夏月行者。又疏瓜洲、仪真二坝淤塞，以接海潮。沿途揵石畚土为楔闸，水以时闭，（纵）［综］其闸以座计者凡五十有奇。所输官粟视河漕一百万石，后加至五百万石。初，淮波险恶，难于溯流，计工开清江浦五十余里，自管家湖［至］鸭陈口通淮湖，筑堤置移风、清江闸以达于河，而淮道通矣。其他疏凿以便稼穑者，不可以数计。此皆南北所经一览而俱见者也。洪熙初，谏直言，公首陈时事之大者凡七，承制奖答，敕有司行之，又诰赠其三代皆伯爵。宣德初，命镇守两淮，仍督诸军领漕事。时公年弥高，屡乞逊避，诏加劳慰。然公晚得脾疾，遇阴雨间作，犹躬卧听治，罔有滞事。暨疾剧，仲子仪侍，蒙特遣医来，不能起，以癸丑子月十一日薨逝，春秋六十有九。子佐袭伯爵，孙豫继袭，今以功进爵为侯。窃闻周公政书有曰：国功曰功，战功曰多，民功曰（序）［庸］，事功曰劳。四者有一，皆得以纪功太常，传示悠远。又闻之祭法有曰：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灾，捍大患，则祀之。今公之生也，誉望勋劳，充播天下，合乎政书之目；其殁也，又能显扬威烈，以警动是邦之人，庙食百世，与祭法相符协，岂非古者豪杰之士，英灵耿耿，久而不讹，不以幽显或间，迨与天地相终始者乎！然惟淮人念甘棠之爱，愈久愈至，既请命于朝以定春秋二祀，又岁时伏腊有迎赛之典，亦惟公祠是瞻是虔，兹又江淮旧俗然也。谨因丘、丁二公之请，备述大业，书之于石，以彰示来者。并作迎享送神之歌五章，俾邦人工歌以祀。其词曰：春日兮扬扬，撷芳菲兮进侯堂。侯之来兮弩蹶张，拥熊虎兮罗干将。敛威容兮坐彷徨，将排风兮凌淮江。秋日兮离离，采蘋蘩兮荐侯祠。侯之来兮建翠□，俨神容兮暂踌躇。将驭气兮横青徐。击鼓兮坎坎，吹笙兮于于。菱荷结实兮秔稻肥，湖田水足兮民用有余。我侯来巡兮增怡愉。坎坎兮击鼓，于于兮吹笙。垂杨千里兮堤路平，漕舟逶兮商旅经行。我侯来游兮忻有成。淮之山兮江之浦，蔽芾棠阴兮覆灵宇。往来无穷兮奠清酤，籥和风兮为灵雨。邦人报祀兮千万古。双烈祠记推官马骙正德四年冬十月，莆田黄公如金以侍御奉敕来董南畿学政，首以表励风俗为己任。按节至淮道。都宪沁水李公瀚为言：弘治间，淮有烈女何氏以不从淫行死节，托为立祠以祀之。询其事，又闻成化初有烈妇徐氏闻夫死漕河，赴水而死。感加叹赏，谓与烈女齐名，可并祀之，因名之曰“双烈”，俾予为祠，且记其事。谨按：何氏本泗州人，容止庄懿，虽小家，未尝妄笑语。纺绩织絍供女事，甚循整。父早死，母贫病，无以存。有夫妇侨寓泗上，忘其名氏，颇传为顺天之通州人，诒母求女为介妇，母不知其无子也，而许之。年十六归其家，寻徙居淮之满浦，诱以为娼，女泣不从，私与邻女曰：“渠以介妇聘我，今乃欲我为此，宁死不受辱。”越数日，留一贾人逼女事之，女不胜忿，佯许诺。良久，仍仰天大哭，以刀自刎，血流满地。时，都宪张公敷华闻其事，即遣吏往按之。至，则夫妇与贾人已逸去，不可得。随命所司，以礼葬之。而女之冤竟未之伸。已而天旱，识者疑为冤气所致。郡守杨侯逊为表其墓祭之，天果大雨，三日乃止。时人异而哀之，惜其未为奏闻，以旌其事。徐氏本淮阴农家女，质性专一，志操贞洁。年十九归大河卫军申氏，曰进。克修妇道，人亦未始知名。归三月，进以挽漕如京师，溺死于河。讣闻，昼夜号哭，数日粒米不入口。既而有人自京师还，寄夫之衣与之，知为真死，哀号益甚。私念幼且无子，夫既死，即无所望。乃窃衣夫之衣而袭以常服，若与永诀云者，遂投河以死。时人闻之，无不惊骇悲叹。且其夫又为申氏养子，妇至以死从之，可谓决烈也已。时，都宪滕公昭以烈妇闻，而未下。郡守杨侯昶载其事于郡《志》。此犹前烈女三十年余，而次之于后者，以事因烈女而彰，故不论其世次也。斯二者，特一妇人女子耳，而其志操决烈，孤绝卓卓，不可及如此。今夫士生斯世，名为儒者，顾有蝇营狗苟于利禄之途，伈伈伣伣于权幸之门，奴颜婢膝，謟貌淫辞，恬不为愧，使其闻双烈之风而知警焉，则亦面热内惭，自讼而追悔不暇矣，奚至无所用耻而颠顿若是耶？是举也，非徒表二女之烈，实以兴起士风而淬励名节，是不可以不纪也。祠卜在府治东数十步许，府旧有隙地，易民间，因归其值售，得之为祠堂亭。前门各四楹，门皆北向。亭之前为中门。中门之内，于左右为碑亭。以是年十一月二日始事，越二十日祠成，为其位而祀之。且为复其邻为祠者二家，以供祠事。又从而歌曰：“墉舆茫茫，淮水洋洋，双烈之风，伊同与长”。户部分司题名记主事唐胄楮于币，为下劣，然必专官以治之，亦势之所必至也。古者民不备物，必藉币，以通融之。珠玉为上币，金镣为中，铜铁为下，随则以庸无歉。后世俗侈而币轻，且金玉难致，而泉具艰于致远，故自飞券钞引之法，再变而为文会，皆以盈尺腐败之楮，燠寒饱饥，品虽劣而用，实居金玉之上，则安得不为民重之而设官以治之哉！我国家当元人窘悴之余，深笃民念。宣德初，始立关税钞，诏旨丁宁，董之以台官，继之以部属，自九江、浒墅、北新、淮、扬、临清、河西，凡七所，岂故袭汉人舟车之酷征哉！盖以天下之人，则吾钞可行而民易裕矣。顷岁钞轻而阻，诸关乃收钞直以入，是昔之为关本，因金玉之难得，欲行易为之钞以便民，今则钞未行以为民便，而又因以取民难得之金也，岂设关之意哉？淮安板闸，当四渎之归，于陆关尤为要，关立近百年矣，官或以故不尽岁更，不止乎百人矣，然无碑载可考。不以劳，仅于岁，不足记。则以忙，穷于日，不暇举矣。夫谓之不足，则自小其善；不暇，则自苟其善，尚何望其光前范、动后观哉！正德壬申，南民部主事毕君自司其事，重念此意，乃访诸父老，得所知者数人，即碑以列之，曰某岁、某人、某籍，使有一日之劳于斯者皆不泯。是曰碑，俾使后人因得楮而议之，曰某也何如，某也何是，有所激且有所畏焉，是曰碑之意也。则所以体奉以裕民者，将有法外一分之赐，岂但曰不敢小且苟吾善而已哉！君名廷拱，字敬夫，广之番禺人，早举于乡，有大志，不通铨籍，今始以进士拜斯官。首管勾南畿军储诸仓，甚有政举。未更而夺之，此介已省人，整废起科，人士称颂，则所为碑者将不在石，而永在人之口矣，岂必籍此得托名于不朽而已哉？予忝乡人，而同有事于淮，睹其志成而喜，故于请记也，乐书之，因以念后之君子云。漕运录序都御史丛兰古者卿大夫各有采地，兵赋寓于井田，漕运之名未闻也。厥后官给以禄，兵分于农，始有养官、养兵之费，而此法不容不讲矣。汉人引渭穿渠，唐人沂河入渭，宋人四路达汴，皆此之故也。我太宗文皇帝缵承皇祖，肇建北都，天下四方悉惟正之供，而出于东南者尤重。永乐初，尚沿元制，由海而入。九年后，尚书宋公、平江陈公相继讲求会通河及沙河故道而疏之，越十三年漕渠始通，诚千万世无穷之利也。比时，提督者有总兵，协同者有参将，自景泰以来，始以台宪总督之。每岁秋仲，例入京会部院大臣议其事，大纲小目无不讲究。至是，而岁运有定额，兑纳有定期，官军有定数，船只有定价，加耗折银、带运附搭之数，各有定例矣。予于正德乙亥夏，承乏领兹任，因虑陈牍之充栋，猝难稽察，偕总戎顾公、参戎梁公商（確）［榷］之，宜撮其要为录，各收一帙，一以纪圣朝之成法，一以便漕司之观览，校阅数月而录毕焉。间有同志者披之曰：“此经国大计也，当寿诸梓。”遂令知府薛斌金等鸠材刻之。今既成，不可无一言以弁诸首。窃惟漕运之通塞，系京储之嬴缩，而实国家命脉之所赖焉者，事莫重于兹，而亦莫难于兹，然而不睹此录焉，虽知其难，而不知其所以难。官军如此其众也，供费之难；舟楫如此其多也，造作之难；郡邑如此其庶也，办纳之难。外此，而疏浚之劳，牵挽之苦，闸坝之修，风涛之险，赔偿之惨，其难也有百千万状，殆不可以胜纪者。计其所入率倍出而致一也，岂易得哉？呜呼！漕粟之难致也如此。然则谋于国者乌可忽其难而不思所以节之耶！食夫禄者又可以忘其难而不思所以报之耶！节之如何？必汰冗员，省冗兵，重赐予，审行师，斯可矣。报之何如？必鞠躬尽瘁，先事后食，处常则效劳，遇变则守节，斯可矣。否则，吾未之知也，是则斯录也。仓有余积，人无素食，而绵宗社与天地同悠久者，或于此亦有助焉，夫岂徒然哉！送薛淮安序祭酒王瓒淮为南北要冲，自军国之需仰给东南，而督漕二三大臣之治并在焉。凡仕宦之往者来者，民之有事者，商贾之贸易者，权贵之以势利过历者，南畿、两浙、江右、闽、湘、滇、蜀之供输尚方者，外夷之贡献者，帆樯之林立，邮传之星驰，文移之山委，庶务丛脞，百责骈集，畿辅之郡，其剧且巨，莫有踰焉者矣，为之守者厥惟艰哉！故铨衡于此恒加意简抡焉，而膺是命者，众望归重，弗敢以常选视之。正德癸酉秋，淮安缺守，吏部疏南京户部郎中薛君全卿之名以闻，诏可之。无何檄抵南都，朱衣皂盖，诹日撰行。其同官向君汝葵、索君逊夫辈，属赠言焉。全卿，魏之世家，明经学古而善于文词。与余同举丙辰进士，出令旌德，丁内艰。改任绩溪，以才宜理繁，调官建平，迁知光州，再擢南京户部员外郎，转郎中。十五六年之间，所历凡五六任，随其所至，声闻蔼蔚，抚巡旌荐之大司徒，而下器异有加焉，此所以有今兹之显擢，而岂徒哉！夫有司之阶虽有崇卑，所莅虽有广狭，而有司之政则郡不甚异于州，州不甚异于县也。故良于县必良于州，良于州必良于郡，又况为户漕兹久者乎？其阅历也多，其练达也详，其裁区划无非轻车熟路之域，上承焉斯有节也，下御焉斯有方也，兴民之利而芟其害，成民之休而解其戚，据昔之所行，触其类长之而已矣。是故自好畤而往者，乌鹊拥其车，自长葛而往者，民立碑颂其德，而正身励节，自武康为畿大郡，罔不克振乎其职？吾是以为淮之民庆也。丙辰同升三百人，其识足以察征，其才足以建事，其廉介坚确足以折服乎稠人，如全卿，固崭然超拔者，其亦何职之弗宜哉！彼进司藩臬，入辅朝堂，充诸此而裕如矣。全卿行哉，当盗贼彫残之余，水旱频仍之际，民之所恃以宅其生者，谁欤？是必变寒冱为熙和，易愁叹为忻怿，乃能副九重选拔之德意耳。若以淮为驿道之会，善送迎而召广誉，以为速化之术，此流俗之鄙见，非吾所望于全卿也。贺感雨序同知杨浩天人之际，造化之机，非深于道者，未易有言也。言之固不易，其推之而应，感之而通，若与吻契符合焉，殆非深于道者，尤不可以与此矣。若今淮郡伯薛公，其深于道者欤？公古魏世家，以英材硕学茂登甲科。自筮仕邑郡，伟著循良，进司郎署，益切民计。公之所以体乎民者，盖素矣。正德乙亥夏，淮郡不雨者弥月，苗（目）［木］就槁。公忧方殷，乃斋心于渊默之征，而致肃于天人之表，一念之孚神。用相之时，乃大雨浃日，苗皆勃然以兴，用是农有获田之望，民有行道之欢，士相率而有充庭之庆。公一诿诸无言，不自为得，其非深于道者能若是乎？则公之所以感通于天人造化之间者，有莫窥其际矣。然善言天者，当有以验之人，人事之修，则天之所以应之者必矣。故《洪范》“庶征之畴”曰：“肃、（又）［乂］、哲、谋、圣五事修，而雨、旸、燠、寒、风，各以时应。其不能者，反是，则恒若矣。”是固造化之妙，斯有以与诸人矣。至王者惟岁，卿士惟月，师尹惟日，终之曰庶民惟星星。有好风好雨，则民之休咎，皆本乎上，而上之德欲当因乎民。故自天子而下，惟卿士、师尹，切有近民之责，尤未可易忽者，职业之关于天人之际，其庶可以言哉！若公之所以感通符合，人莫窥其际者，其不在是欤？公迨深于道，而合天人于一，致其修己存诚，迓天休以遂民欲者，自不可诬也。公将登台陟省敛所以惠一方者，沛之以泽润，天下霖雨，相业之期，此特其兆耳，故敢因贺而预中焉。若夫志喜之详，诸公之咏具矣，故不复赘云。游黄山记知府薛斌金太平封疆，西去六十里有黄山，山有峰三十六，名载在《志》可考。大势环拱，秀丽奇绝，为吴山胜概之最过者，莫不欲一登，以揽结秀气。弘治壬戌，某以暮春来绩溪，殊闻起兴者久之。是年秋八月，果以台檄诣太平，因以喜胜概良不可孤，夙愿终有以副也。公事既，暇请众偕行，以渐而造乎其间。远而望之，浮岚暖翠，色可掬也。近而即之，云峦松嶂，秀可巢也。阶而升之，大巅绝顶，两腋清风习习然欲飞也，足以望帝都，齐白云，俯瞰斯民奠居下土者。于一目之间，精神流通，昏昧开豁，既下充然，若有所得，盖可以意会，而不可以言既焉，于是乎叹曰：“一气浑然，以渐而辟。峙立为山，峻拔成峰。坤数六六六，三十六而峰列焉，乃坤地隆其上，而显其成数也。尝闻之庐山之峰，固云数矣，而未得其偶；巫山之峰，固呈数矣，而未得其全。况夫开辟之余，若云霞之丽天，草木之丽地，飞禽走兽群事群物之丽天地间，何不有也。此山此峰有此成数，且其油然，而紫云丹霞映艳然，而芙蓉桃花美娇然，而飞龙翔翩然，而青鸾舞威然，而猊狮踞者莫不有其象焉。盖有理斯有气，有气斯有数，有数斯有象，一化工自然之妙，若雕而奇，若绘而秀，此君子盛士愿一跻攀，骚人墨客适诸吟咏也。然则君子之游，如斯而已乎？是故望帝都而忻幸，有以思其君；顾白云而惆怅，有以思其亲；瞰民居之攸奠，而有以照及逃，亡有不兴其忠孝慈爱之心者乎！游在山，志寓于山，而喜好不在山也，又岂提壶携妓，嗽石穷途之所为乎？”众乃喜曰：“此正吾之所谓游者，请识之。”遂以为记。渡淮戴屏山鸣鼓渡长淮，霏烟散清晨。皎皎初日光，照耀草木新。横林渡余碧，叠嶂开嶙峋。移桡失向背，烟波浩无垠。儿童相棹歌，余心亦欣欣。轻帆互相踰，画鹢映流津。徘徊望洲渚，悠然独怀人。樵渔有栖遁，寂寞谁问邻。暮风翻波涛，鱼虾亦有神。四顾天地黑，孤舟恐漂沦。发洪泽阻风复还苏东坡风波忽如此，吾行欲安归。挂帆却西迈，此计未为非。洪泽三十里，安流去如飞。民居见我还，劳问亦依依。携酒就船卖，此意厚莫违。醒来夜已半，岸木声向微。明日淮阴市，白鱼能许肥。我行无南北，适意乃所祈。何劳弄澎湃，终夜摇窗扉。妻孥莫忧色，更点箧中衣。淮阳军文天祥楚州城门外，白杨吹悲风。累累死人冢，死向锋镝中。岂无匹妇冤，定无万夫雄。中原在其北，登城望何穷。发淮安九月初二日，车马发淮安。行行重行行，天地何不宽。烟火无一家，荒草青蔓蔓。恍如泛沧海，身坐玻璃盘。时时逢北人，什伍扶征鞍。云我江南客，当军身属官。北人适吴楚，所忧地少寒。江南有游子，风雪止燕山。淮安州陈孚孤帆下江北，千里西风轻。泊舟公路浦，始见南昌亭。青天下白露，乱叶凄以声。汀洲结海色，冉冉孤月生。残鸦感兴发，断肠悲飘零。安得携美酒，台上呼刘伶。百年一箕踞，六合皆螟蛉。淮阳阻风杨守陈杪春度淮阳，寒威尚云厉。日日朔风严，云霾黯无际。长川沸波涛，画舫行复系。掩关避惊沙，高眠不成寐。耿耿余隐忧，非缘客程滞。畿甸苦繁徭，闾阎日憔悴。年登庶可生，岁歉将焉济。迩者天恒旸，况此时令异。麳麰悉已槁，黍稷何当艺。俯仰独彷徨，一饭三叹喟。焉得谷风和，一洒甘雨霈。十月六日记所见苏东坡风高日暗水云黄，淮阴夜发朝山阳。山阳晓雾如细雨，炯炯初日寒无光。云收雾卷已亭午，有风北来寒欲僵。忽惊飞雹穿户牖，迅快不复容遮防。市人颠沛百贾乱，疾雷一声如颓墙。使君来呼晚置酒，坐定已复日照廊。恍疑所见皆梦寐，百种变怪旋消亡。共言蛟龙厌旧穴，鱼鳖随徙空陂塘。愚儒无知守章句，论说黑白推何详。惟有主人言可用，天寒欲雪饮此觞。长淮谣马子才长淮之水清如苔，行人但觉心眼开。湘江岂无水，鱼腹忠魂埋，但见愁云结雨猿声哀。浙江岂无水，鸱苇漂胥骸，但见潮头怒气如山来。孤臣词客到江上，何以宽心怀。长淮之水绕楚流，先生家住淮上头。黄金万斗浴明月，碧玉一片含清秋。酒花入面歌一声，淮上百物无闲愁。发淮阴追寄道史诸公汪藻瞳瞳木末暾朝霞，沄沄水底翻栖鸦。孤帆夕映楚山远，我行正以船为家。去年长安雪盈尺，弄晴杨柳先春芽。今年淮阴雨如雾，黄芦冻笋穿烟沙。东风不作分别态，客从天上来天涯。尊前所恨故人阔，一盃且属江梅花。月明何似故人好，远随驿使朝京华。余方零乱淮壖月，夜寒疏影空横斜。黄河谣陈孚长淮绿如苔，飞下桐柏山。黄河忽西来，乱泻长淮间。冯夷鼓狂浪，峥嵘雪崖堕。惊起吾祈神，腥涎沃铁锁。两雄斗不死，大声吼乾坤。震撼山岳骨，磨荡日月魂。黄河无停时，淮亦流不息。东风吹海波，万里涌秋色。秋色不可扫，青烟映芦花。白鸟三四五，长鸣下汀沙。黄灵奠四渎，各剖盘古髓。千古今合流，神理胡乃尔。渔翁一鬓霜，扁舟依古树。隔浦欲叩之，翩然凌波去。淮南歌刘致甓社湖中出明月，斯湏千山万山白。烛龙驰影不敢眠，淮土风烟黯无色。鼪鼯起啼鳅鳝舞，荷风惊涛战南浦。湖天无光湖水立，夜半行空洒飞雨。东方摇摇天欲曙，毕逋啼老扶桑树。淮天幽幽淡空素，老蚌潜辉寂无处。过淮河萨天锡淮水清，河水黄，出门偶尔同异乡。排空卷云若飞电，随风逐浪庸何伤。东流入海殊不恶，万里同行有清浊。长淮水刘士皆长淮水，日东注，流尽年光秪如故。亘古穷今不可涯，惟见行舟往来处。长淮水，流滔滔，映空浴日排银涛。鸥鹭翻飞岸摇曳，鱼龙鼓舞风怒号。濠涛西来如折斗，汴泗交流清会口。滚滚宁辞东海遥，万里朝宗共趋走。长淮水，涵华滋，昔年淮右见龙飞。天河挽洗甲兵净，恩泽汪洋冾九围。长淮水，今澄清，圣人继统川岳宁。龙骧万斛日充贡，永奠皇图歌太平。初见淮水薛斌金昆仑欲倒星海微，黄龙走出人间飞。奔驰坐使禹无力，竟入东洋挽不归。偶上仙槎入淮浦，欲见清流自千古。但令河伯知我心，莫把泥沙溷兹土。渡淮白乐天淮水东南地，无风渡亦难。孤烟生乍直，远树望多团。春浪棹声急，夕阳帆影残。清流宜映月，今夜重吟看。夜泊淮阴项斯夜入楚家烟，烟中人未眠。望来淮岸尽，坐到酒楼前。烟影半临水，筝声多在船。乘流向东去，别此易经年。淮上遇风唐子方圣宋非狂楚，清淮异汨罗。平生仗忠信，今日任风波。舟楫颠危甚，蛟鼋出没多。斜阳幸无事，沽酒听渔歌。雪中过淮谒客回二首苏东坡十里清淮上，长堤转雪龙。冰崖落屐齿，风叶乱裘茸。万顷穿银海，千寻渡玉峰。从来修月手，合在广寒宫。又攒眉有底恨，得句不妨清。霁雾开寒谷，饥鸦舞雪城。桥声春市散，塔影暮淮平。不用残灯烛，船窗夜自明。过淮寄子由过淮山渐好，松柏亦苍然。荡荡飞孤寺，冷冷出细泉。故人真吏隐，小槛带岩偏。却望临淮市，东风笑语传。淮甸城居寄任刺史林逋扰扰非吾事，深居断俗情。石莎无雨瘦，秋竹共蝉清。剑在慵闲拂，诗难忆细评。寥然独榰枕，淮月上山城。淮安州王秋涧平野围淮甸，双城入楚州。喉襟开重地，鼓角动边楼。闻雁思乡信，歌鱼抚剑喉。此行安所遇，江海任浮鸥。淮甸南游林逋几许摇鞭兴，淮天晚景中。树林兼雨黑，草实着霜红。胆气谁怜侠，衣装自笑戎。寒威敢相掉，猎猎酒旗风。下淮逯昶伐鼓下淮津，川光回暮色。数峰云间青，一鸟沙上白。悠悠水驿浮，飐飐风帆侧。舟人不敢停，知我归朝客。发淮安杨基舟行日已晡，帆影动樯乌。河伯抛钱祭，风神酹酒呼。红怜瓜似蜜，白爱芡如珠。且就蒿师醉，何防问远途。秋夜宿淮口景池露白草犹青，淮舟倚岸停。风帆几处客，天地两河星。树静禽眠草，沙寒鹿过汀。明朝谁结伴，直去泛沧溟。淮阴道中胡俨八月淮阴道，天高树影寒。河流终日去，客计两年还。骥尾谁能附，龙鳞或可攀。高堂有亲在，拂拭舞衣斑。淮阴驿陈琏晚泊淮阴驿，瀼瀼白露零。连城闻夜柝，隔岸见秋灯。月落林光黑，风来水气腥。追思旧游地，当日有三亭。游龟山寺薛斌金维舟寻古寺，缓步一登游。纳稼三农晚，宾鸿八月秋。水深原有怪，天阔尽斯眸。金锁何年系，东流此不忧。淮阴阻风寄呈楚州韦中丞许浑垂钓荆江欲白头，江鱼堪钓却西游。刘伶台下稻花晚，韩信庙前枫叶秋。淮月未明先倚槛，海云初起更维舟。河桥有酒无人醉，独上高城望庾楼。宿淮浦寄司空曙李端愁心一倍长离忧，夜思千重恋旧游。秦地故人成远梦，楚天凉雨在孤舟。诸溪近海潮皆应，独树边淮叶尽流。别恨转深何处写，前程惟有一登楼。宿淮阴南楼酬常伯熊皇甫冉淮阴日落上高楼，乔木荒城古渡头。浦外野风吹入户，窗中海月早知秋。沧波一望通千里，画角三声起百忧。独立宵分远来客，烦君步履忽相求。宿淮浦寄司空曙谢贞天涯世路各东西，远客孤舟事每违。近海夕潮过庙港，卸帆落日上征衣。维扬已分经过数，楚地相思故旧稀。为报别来长问信，愁看南雁向人飞。淮水暴涨刘子仪行行极目天无柱，渺渺横流眼有花。客子方思舟下碇，阴虬自喜海为家。村遥树列秦川荠，岸阔牛分触氏蜗。鸢啸风高良可畏，此情难谕坎中蛙。和淮阴阻风寄韦中丞张楷肠断淮山欲尽头，风波无计透清游。树连高岸城先暝，叶落长河水未秋。沽酒客来寻小店，卖鱼人去系孤舟。紫芹红鲫楚江晚，思共赋诗开竹楼。和宿淮浦寄司空曙离别空怀万里忧，珑云关树忆同游。荒村小店人沽酒，衰柳长亭客系舟。芳草几随心共发，碧天长与水同流。倚篷不尽相思恨，何处吹箫月满楼。拟宿淮浦寄司空曙苏平偶来淮海寄行踪，况复人人叹转蓬。千里云山常在别，十年书剑不相逢。孤舟凉雨随风入，极浦寒潮向夕通。惆怅楚天清夜月，不知樽酒几时同。望楚州新城杨廷秀已近山阳望渐宽，湖光百里望千村。人家四向皆临水，柳树双垂便是门。全盛向来皆孔道，杂耕今是一雄藩。金汤再葺真长策，此外犹须仔细论。淮安新城候船杨基城廓逶迤曲绕河，尘沙满眼北风多。行人泪落山阳笛，遂客魂销郢水歌。江总归东嗟老矣，淮阴在楚奈贫何。明朝又鼓征西楫，帆影翩翩逐逝波。夜入淮安钱溥滔滔河汴逐淮流，雄据东南第一州。扬子江分吴地断，峄阳山挟楚云浮。入城舟楫潮通浦，近水人家月满楼。欲觅故交寻旧迹，王程有限不堪留。淮中夜行逯昶双舻咿哑鸣向宵，舟人只念去程遥。方音已与乡音异，诗思不胜离思饶。红点达明沙际火，白光阔漾月中潮。坐来渐觉神昏愦，强被清茶汄得消。过射阳湖为风雨所阻王竑去年除夕客江都，今岁巡行又客途。两箧簿书淮海道，一帆风雨射阳湖。方期强梗归仁化，且喜流离复版图。报国安民诚我愿，到头合得遂心无。喜雨薛斌金中天云气忽阴阴，苍海蛟龙起夜吟。暂于蝴蝶梦初醒，翻后江河虑不禁。客子舟航千里日，谁家田亩四时心。请看原上催耕急，处处飞来布谷音。悯水雨余洪水积初秋，新旧城中总漫流。沉灶几家烟火断，腾云无数蛟龙稠。眼前卢扁能医国，岁里陶朱欲卖牛。问俗共看中使节，开仓第一为民谋。淮上遇风范仲淹一棹危于叶，傍观亦损神。他时在平地，无忽险中人。登楚州城望淮河杨廷秀望中白处日争明，箇是淮河冻作冰。此去中原三里许，一条玉带界天潢。淮安舟中闻吴歌沈黻湖州腔子闻应惯，二八佳人席上歌。此夜扁舟听更好，水平波静月明多。访赵嘏宅藕花香细柳风轻，楚水光涵竹户清。当日忆家诗尚在，至今留与后人赓。又薛斌金春江密雨织轻罗，垂柳阴阴覆短莎。不见枚皋旧邻宅，水寒风细笛声多。上杜康桥野水桥边说杜康，春风吹酒艳生香。行人欲问当年味，城郭犹存麯蘖方。游灵岩寺萧萧风雨到招提，向晚传灯独坐时。归后欲眠清不寐，夜深犹自下双溪。韩信黄庭坚韩信高才夸一世，刘项兴亡翻乎耳。终然不肯负沛公，颇似雍容得天意。成皋日夜望救兵，取齐自重身已轻。蹑足封王能早悟，岂恨淮阴食千户。虽知天下有所归，独怜身与哙等齐。蒯通狂说不可撼，陈豨孺子胡能为。予尝贳酒淮阴市，韩信庙前柏十围。千年事与浮云去，想见萧侯决是非。丈夫出身佐明主，用舍行藏要自知。功名邂逅轩天地，万事当观失意时。韩生沉鸷非悍勇，笑出跨下良自重。滕公不斩世未知，萧相自追王始用。成安书生自圣贤，左仁右义兵在咽。万人背水亦书意，独驱市井收万全。功成广武坐东向，人言将军真汉将。免死狗烹姑置之，此事已足千年垂。君不见，丞相商名用秦国，平生赵良头雪白。过漂母墓唐肃昨日下，淮河船，河流滚滚不见天，迎风一日行十里，黄牛黑驴牵不前。今日过，韩信城，城边草荒田不耕。人传韩信此发迹，至今城留韩信名。当时乞食向漂母，母哀王孙心独苦。一朝富贵报千金，不记淮阴少年侮。我来不吊韩将军，悲歌独吊漂母坟。英雄贫贱少知己，不在男儿在女子。漂母墓刘长卿昔贤怀一饭，兹事已千秋。古墓樵人识，前朝楚水流。渚蘋行客荐，山木杜鹃愁。春草年年绿，王孙旧此游。淮阴侯庙梅圣俞汉家天下将，庙古像公圭。百战自亡楚，一时空王齐。乡人奏箫鼓，舟子赛豚鸡。不改寒湖水，朝平暮复低。又韩魏公破赵降燕汉业成，兔亡良犬日图烹。家僮上变安知实，史笔加诛贵有名。功盖一时诚不灭，恨埋千古欲谁明。荒祠尚枕陉间道，涧水空传哽咽声。又陈孚汉家罗网正高张，谁有勋名纪太常。戏尔筑坛呼大将，危乎操印立真王。烟中草木疑残帜，沙上风涛忆故囊。钟室千年君莫怨，未央宫殿已斜阳。又一怒燕齐楚赵收，将军今古果谁俦。后来肯为陈豨计，先日何辞蒯彻谋。自是多能惭哙等，何能轻举学留侯。可怜一片肝肠铁，却使终遗万古羞。又张建一檄风驰万垒降，当时意趣已难量。既能归汉识真主，何必下齐求假王。将幄深严岩树碧，门旌摇拽岭云黄。我诗责备春秋法，胜把君侯美处扬。又傅若金淮阴千古英雄恨，楚树荒凉夕照残。水夹废城春草合。云昏遗庙野花寒。封齐安用真王印，兴汉空遗大将坛。高帝旌旗俱寂寞，断碑零落后人看。又史谨长空鸟尽将军死，无复中原入马蹄。身向九泉还属汉，功超诸将合封齐。荒凉古庙惟松柏，咫尺长陵又鹿麋。此日深怜萧相国，竟无一语到金闺。淮阴庙刘禹锡将略兵机命世雄，苍黄钟室叹良弓。遂令后日登坛者，每一寻思怕立功。又钱谏议筑坛拜处恩虽厚，蹑足封时虑已深。隆准若知同鸟啄，将军应有五湖心。又罗昭谏剪项移秦势自雄，布衣还是负深功。寡妻稚女俱堪恨，休把余杯奠蒯通。又姚广孝淮阴壮士岂能量，一饭恩轻尚不忘。何事酂侯疑叛送，杀身惟报汉高皇。又浦源楚项争雄势不开，将军一出楚成灰。功高政是忧虞日，肯与陈侯握手来。漂母墓罗昭谏寂寂荒坟一水滨，芦花绝岛自相亲。虽然寂寞千秋魂，犹是韩侯旧主人。又陈孚英雄未遇亦堪羞，一饭区区不自谋。莫笑千金酬漂母，汉家更有颉羹侯。漂母祠薛斌金江城仪像足慈柔，指引行人一系舟。不是将军真不背，千年争识此溪头。次韵徐仲车苏东坡射阳三万户，莫贵徐公门。谁能顾床前，况乃共酒樽。唯此醉中趣，难为醒者论。偃卧月皎皎，鸡鸣雨昏昏。次韵仲车喜元达访之作南郭篇董侯从军戎，意望名不朽。款门拜徐公，在德不在酒。徐公虽避催，对客辄粲然。耳不闻世事，时余陶令篇。次仲车因娄行父见寄之诗黄庭坚前朝老诸生，太半正丘首。投荒万里归，烦公问健否？往时望江宰，今为夏津吏。它日可教之，玉音尚无弃。仲车食于学官，吏以为不可，太守待之愈厚秦少游许丞老病聋，督邮自欲废。卓哉黄次公，鉴裁实精诣。殷勤谢督邮，诸丞乃廉吏。重听庸何伤，善助无失意。古人骨已朽，成者复谁继。仲车天下士，固非许丞类。志行通神明，学问有根柢。若充老吏聘，自革风俗弊。太守前已闻，粟帛俄见赐。奈何少年子，辄效督邮事。道丧贤节穷，闻之为流涕。人心如其面，难以一律揆。所望在次公，督邮何足议。次韵徐仲车苏东坡恶衣恶食诗愈好，恰似霜松转春鸟。苍蝇莫乱远鸡声，世上谁如公觉早。八年看我走三州，公自注：元丰八年，予赴登州。元祐四年，赴杭州。今赴扬州。皆见仲车。月自当空水自流。人间扰扰真蝼蚁，应笑人呼作斗牛。又杀鸡未肯邀季路，裹饭先须问子来。但见中年隐槐市，岂知平日赋兰台。海山入梦方东去，风雨留人得暂陪。若说峨眉眼前事，故乡何处不堪回。淮上意会梁州故人韦应物江汉曾为客，相逢每醉还。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何因不归去？淮上对秋山。代宋州淮上乞师唇齿幸相依，危亡故远归。身轻百战出，家在数重围。上将坚深垒，残兵斗落晖。常闻铁剑利，早晚借余威。晚春送吉校书归楚州李嘉祐诗人饶楚思，淮上及春归。旧浦菱花待，闲门柳絮飞。高名乡曲重，少字道流稀。定向渔家醉，残阳卧钓矶。送淮阴丁明府杜牧之之官未入境，已有爱人心。遣吏回中路，停舟对远林。岛声淮浪静，雨色稻苗深。暇日公门掩，唯应伴客吟。送人之淮东揭傒斯扁舟何处客，此去饱经过。彭蠡江声合，扬州月色多。天低知近海，地阔欲横河。自是吾生拙，如君定若何。过淮安畅曾都事幽居二首萨天锡万事归来好，淮阴二亩园。教儿书满架，遇客酒盈樽。野水到门外，渔船系树根。除书下霄汉，坐席恐难温。又幽居有真趣，何必在山村。楚竹深藏屋，淮河直到门。钓丝鱼浪细，书帙燕泥昏。吟叹坐终日，佳期谁与言？送彦声孙都司之淮安杨基忠襄不可见，幕下得遗贤。策可西平楚，书能北首燕。春旗夹石砦，暮雨芍陂田。勿□□边隙，兵交又十年。送黄瑄镇守淮安陈琏东楚古形势，雄名天下闻。羽山青近海，淮树绿屯云。藩翰新开府，将军旧策勋。筹边风致在，公暇好论文。送钱成大赴淮东倪瓒桐柏山高淮水阔，道途悠悠心忽忽。大藩作镇据两淮，公侯干城孰子越？带雨春潮送橹声，淮山千里青相迎。隐居行义今寥落，到邑烦君问董生。赠淮安府知事兼寄经历刘伯序柏府驰名冠六曹，又分春色上恩袍。画船载酒过淮甸，莲幕迎风看海涛。王命只今宽赋役，边庭从此息弓刀。到官烦语饶从事，欲寄新诗愧鲁皋。送客灌沟铺薛斌金山阳县南十里亭，送客谁能不计程？近夕幽怀可交尽，钓台烟景自分明。年年有约离仍合，事事无羁醉复醒。渚水正清沙正白，半轮明月片帆轻。宿淮南寺程明道南去北来休便休，白蘋红蓼楚江秋。道人不是悲秋客，一任晚山相对愁。送元使君自楚移越刘商露冕行春向若耶，野人怀惠欲移家。东风二月淮阴道，惟见棠梨一树花。节孝墓张时先生节孝谁能及，百世于今姓字香。学术无疵师孔孟，文章有道并苏黄。庙门寂寂依慈竹，冢树离离带夕阳。今日偶来祠下拜，高山仰止不能忘。紫霄宫卞荣金榜高高揭紫霄，寻芳不必出东郊。门前古墓无人识，屋后长松有鹤巢。千日玄浆和露饮，一声清磬隔花敲。刘郎半日能陪我，不觉斜阳转树梢。吊刘伶台三章，章六句薛斌金刘伶台，刘伶台，一去长淮今不来。淮之声，激如雷，意是当年沽酒迴。朝斯台，暮斯台，一去长淮再不来。淮之色，青如苔，意是当年新酒开。登斯台，吊斯台，一去长淮永不来。淮之味，甘如醅，意是当年造酒酶。窑沟烈女祠，用梁秀才韵陈艮山玉陨兰摧恨未央，许身端不愧共姜。事关利害生能舍，命在孤危势不遑。挥刃心肝真铁石，成人道理岂寻常。淮阴香火千秋庙，流水滔滔与共长。

黄堂倡和黄堂落成薛斌金高结黄堂赖有神，明朝胜事况逢春。始知栋宇帡幪下，便觉阳和气象新。阴暗连旬封瑞雪，晴光一旦耀金轮。何当剩有千间厦，大庇吾淮未复民。次黄堂落成韵陈器万落都归一念神，堂成化洽政如春。壮同易象占应吉，灵协周台咏更新。地阔仅容旋五马，风清还许引双轮。请看大被无穷意，先自清淮百万民。又吴镒明公德政已通神，又作淮阴有脚春。矩度尚仍前日旧，庭楹今喜一番新。高凌云汉坚松竹，势竦翚飞美奂轮。万井具瞻端在此，仁风先觉被吾民。又朱良落成华构捷如神，四壁辉煌总是春。直欲经营千载远，不因壮观一时新。洞开心府风行草，高照中庭月满轮。况有广居天下慕，岂帷淮海庇斯民。又卓居傅漏泄韶光有鬼神，黄堂燕落恰逢春。地关形胜江淮壮，天作基图栋宇新。德政有声铭斧扆，征书行见迓蒲轮。何当寄语观风者，还借帡幪覆我民。又杨永祜政布淮南夙拟神，焕然堂构值王春。阶廉深邃尘氛远，梁栋嵯峨藻棁新。魏阙恩殊分玉节，楚天云静照冰轮。应知听治经纶处，半在吾皇半在民。又陈艮山巍巍堂构俨如神，况复峥嵘领上春。砌玉台高廉陛峻，涂黄名古画图新。地雄江海环双带，天廓羲和耀两轮。镇日垂帘风不动，帡幪覆尽古淮民。上薛太守黄堂瑞雪小窗梦觉青绫冷，剡藤宅透玲珑影。开门一白三尺深，砌璐铺珪千万井。天上何人吹落梅，笛声轰裂琼瑶台。老龙惊起明珠落，湖山点缀无纤埃。君不见，去年夏旱使君祷，应日甘霖泽枯槁。今年冬旱使君忧，一祷神祗为点头。纷纷六出三朝夕，荐瑞销氛压螟螣。敷赐三农大有年，普济斯民仁寿域。古来循良能格天，只今一德天心悬。他时留书太史编，此日歌谣万口传。盐城观海高毅瓢城东望水漫漫，暇日登临眼界宽。万马挟兵开地脉，六鳌擎日上云端。涛声吹雨沧溟湿，雾气横空白昼寒。尘世不须伤往事，桑田更变几回看。渡淮至清河县学，醉后留别金实出浦临大河，滔滔乱中流。微茫辨海色，极目东溟陬。晨经清河县，移棹入前洲。学宫当岸北，桧柏森森幽。孟书坐训席，别我逾六秋。无缘遂良晤，此愿忽已酬。乃翁出远迎，款语不能休。乃弟先后趋，喜气眉间浮。别后添两雏，秋水豁双寻。踪若越户限，出拜忘嬉游。开筵坐讲堂，殷勤集朋俦。青衿二三子，登降礼数优。王程方见束，那能久淹留。强为握手别，两意空绸缪。扬帆逐前侣，落日风飕飕。昏黑觅舟次，举火惊沙鸥。清河道中赵子昂扬舲清河流，开篷素秋晓。斓斑被涯花，委蛇顺流藻。天清去雁高，野阔行人小。故园归有期，客愁净如扫。小清口文天祥乍见惊胡妇，相逢遇楚兵。北来鸿雁密，南去骆驼轻。芳草中原路，斜阳故国情。明朝五十里，错做武陵行。清口驿胡俨夜度清口驿，寥寥犬吠幽。人家散墟落，舟楫倚汀洲。薄雾浮空起，长河带月流。悲歌何处发，不觉动离愁。清口绥来张士隆为惜穷愁苦，宁辞按历频。皇华生海甸，鸿雁满江滨。笑逐迂儒计，恩覃盛世民。蠡湖新有利，莘野尽耕春。次绥来韵杨浩抱志澄清久，劳神采访频。蜚声腾楚甸，余润洽河滨。解去闻风吏，归来既奠民。星轺行止处，寒谷暖生春。

绥来十二事复业流逋薛斌金身如鸿雁飞，命系稻粱微。泽国春回暖，相呼结阵归。乘屋托处编茅蔽风日，插槿护篱笆。伊昔流离子，于今尽有家。发廪赈穷青青麦未黄，悬罄日荒荒。不是公堂檄，何缘食太仓。蠲租省负旧有官司累，公移特免征。从今羁鞅脱，身世一毛轻。辟芜成治世业遗荒久，归逋感慨生。从今催剪乂，犹得及春耕。给力供耕布谷催春急，丁夫怯力绵。官家俵田具，还许给乌犍。潴湖作乂水没惟三洲，水涸还芳甸。不缘导水人，安得农功遍。教工勤业土瘠民自劳 , 劳生民斯义。嗟哉作教心，宁为民利计。凿泉资养一泓甘且寒，小梵深不泥。饥食渴饮余，恍在陶唐世。培植生财近利无如谷，远利宁如木。人人郭橐驼，生生意堪掬。懋迁居积舟车彻里廛，阛阓有兼蓄。日中贸易喧，市罢家家足。成梁涉利潴水曲通川，川平人欲渡。柳畔一桥横，往来浑若雾。清河送客薛斌金芳樽有酒足同饮，明月移舟可再三。芦荻洲前惊一雁，秋风江上忆千柑。呼庐不厌凭陵叫，挥尘何妨倒峡谈。夜泊清河星斗近，灵槎重约过淮南。和雪舟联韵黄河倒水入长淮，一去苍溟不复回。何处星源半空落，几年神禹自东开。坐糜郡禄惭千石，欲报君恩未点埃。喜见今冬有三白，无边春意到蒿莱。清河口陈孚百年南北战尘昏，只指长淮作塞垣。今日清河河上水，天教洗眼看中原。夜宿清河曹文真公云屋人家星散居，郭西烟火夜停车。平生习气今犹在，柱杖敲门看读书。出清河口钱溥黄河滚滚出天源，卷地声如万马奔。自是长淮清彻底，应同到海不同浑。阻风崔镇有感萨天锡逆风吹河河倒行，阻风时节近清明。南人北人俱上冢，桃花杏花开满城。虽云年少惯作客，便觉此日难为情。河鱼村酒亦足醉，赖有同船好弟兄。过桃源薛斌金驿使传呼近邑门，官舟初艤未黄昏。巡荒饩廪无新酿，入望风烟有旧村。宋室坛壝更古镇，圣朝文物被深恩。独怜野老能勤业，自荷犁锄理烧痕。次崔镇壁间韵萨天锡木落岁时晏，黄云欲雪天。买舟河下客，立马渡头船。野迥风欺幔，天寒袖裹鞭。夜眠三鼓后，晓发五更前。桃源道中文天祥漠漠地千里，垂垂天四围。隔溪胡骑过，傍草野鸡飞。风露吹青笠，尘沙薄素衣。吾家白云下，都伴北人归。桃源县清野百年久，中原千里赊。火烟新聚落，山水旧生涯。种麦十余亩，诛茅千百家。我来行正倦，何处觅桃花。崔镇驿万里中原后，北风天正凉。黄沙漫道路，苍耳满衣裳。野阔人声小，日斜驹影长。解鞍身似梦，游子意茫茫。发崔镇高雁空秋兴，寒螀破晓眠。淡烟白似海，野水碧于天。兴废嗟何及，行藏信自然。南人乍骑马，北客半乘船。过桃园驿朱善迥与武陵异，偶然名字同。只知迎驿使，岂识问渔翁。脆质惭蒲柳，浮生愧梗蓬。何由访仙境，不与世人通。桃源陈琏薄暮至桃源，西山景渐昏。鹭依沙嘴静，人语渡头喧。日影初沉海，樵歌稍出村。客中无限兴，此际向谁论。下安东薛斌金郡邑东来，此地饶耕渔，民自足。清朝桑田近海先迎日，庐舍临河早见潮。春入萍蘩溪色重，水浮年月客程遥。清游忽见西邻寺，塔影层层下碧霄。赤岸阻风米芾千里长淮彻底清，灵英庙下誓其心。二舟一物如来暗，愿向洪涛深处沉。海宁行黄伯成朝行三江头，暮行五湖尾。骚然千里间，输石防海水。海水终不宁，海岸日倾圮。水衡出外曹，官联困鞭箠。道逢徭家儿，面瘦黑于鬼。见客双泪啼，父娘新缢死。符牒急如风，供亿殊不已。生理焉得论，尽废应始止。嗟此不忍闻，遭罹宁独尔。去去无复云，白日渐西靡。登海州楼王岐公城外沧溟日夜流，城南山直对城楼。溪田雨足禾先熟，海树风高叶易秋。疏传里闾询故老，秦皇车甲想东游。客心不待伤千里，槛外风烟尽是愁。次韵陈海州书怀苏轼郁郁苍梧海上山，蓬莱万丈有无间。旧闻草木皆仙药，欲弃妻孥守市阛。雅志未成空自叹，故人相对若为颜。酒醒却忆儿童事，长恨双凫去莫攀。次韵陈海州乘槎亭人事无涯生有涯，逝将归钓汉江槎。乘桴我欲从安石，遁世谁能识子嗟。日上红波浮华巘，潮来白浪卷青沙。清谈美景双奇绝，不觉归鞍带月华。望峄山邹缉泛舟渡清济，东望邹峄山。遥遥青霞峰，明灭烟雾间。石崖上突兀，峭壁高巑岏。鲁邦峙岱宗，兹山独相连。孤桐生其阳，古刻在其巅。名标史籍中，事出秦汉先。至今万代后，遗迹犹见存。忆昔初经过，瞻望不及攀。俯仰千载余，复此开心颜。灵踪尚未泯，白云时往还。我欲登绝顶，凌风散羽翰。纵目古今内，旷然超人寰。又鲜于枢东方巨镇宗岱宗，群山列侍臣妾同。西南崛起一万仞，却立不屈如争雄。何年天星下天宫，坠地化作青芙蓉。斗如刻削中空同，阆风玄圃遥相通。我昔东游访青童，群仙招我游中峰。悔不绝粒巢云松，失身误落尘网中。如今可望不可到，舣舟空羡冥飞鸿。神仙可学事亦脱，安用屑屑悲秋蓬。吾闻峄阳有孤桐，凤凰鸣处朝阳红。安得斫为宝琴献天子，为民解愠歌南风。望邳山文天祥中原行几日，今日才见山。问山在何处？云在徐邳间。邳州山，徐州水，项籍不还韩信死。龙争虎斗不肯止，烟草漫漫青万里。古来刘季号英雄，樊崇至今已千岁。邳州陈孚沂水碧潺潺，汀沙白鸟闲。林边郯子国，烟际峄阳山。茅屋秋先破，荒城夜不关。烹鱼呼浊酒，一笑夕阳间。邳河书感薛斌金城头薄暮半衔阳，绝壁澄江返照光。人影斜飞千尺瘦，笛声遥起一蓑忙。全芜田亩犹多水，就食儿翁已避乡。明旦驱车还问俗，西风此夜几回肠。圯桥阳山松桧高百寻，下邳湍急声乱砧。黄石公去不复返，圯水秋来犹自深。三卷书传元有见，五更履动尚疑沉。桥边儿女竞刀尺，八月西风已射襟。白门［陈孚］布死城南未足悲，老瞒不是算无遗。不知别有三分者，只在当时大耳儿。辛安渡和舟人棹歌三首韩经渡头儿女茜裙新，背摇双橹蹙眉颦。日暮教郎且莫渡，渺渺风波愁煞人。春去春来河水流，河边咸浪几人愁。今夜送郎渡河去，明日相思望渡头。晚风凄凄山雨来，花飞随水正堪哀。行人见花须有意，莫逐东风去不回。自淮口抵宿迁，值风雨大作王秋涧拖舟入清口，适喜乱堆碧。崔镇抵宿迁，徐行才半日。朔风大警余，不尔何凛慄。江云作阵来，冻雨矢四集。行牵人力微，泥烂槽岸侧。打头为旅拒，遇浅殆鲸吸。波神鼓余涌，汹汹波浪黑。势张互相薄，力尽硬与敌。欹倾乃寻常，簸荡不可息。秋江渺无涯，终日困跼蹐。夜眠任倒悬，昼坐自撞击。试身一叶舟，凌轹蛟蜃窟。远道胡为来，行止吾岂必。相值当耐何，安顺险能出。坦途莫舟行，此语闻自昔。君看坦途间，风波尤莫测。持身苟无方，往往半乾役。居安贵不忘，遇险戒无佚。忽以长乐老，进谏及御失。行行入吕梁，持守要愈立。发宿迁县文天祥夜梦入星槎，晓行随斗柄。衣暖露自安，鬓寒冰欲凝。将军戴铁笠，壮士敲金凳。白眼睨青天，我生不有命。中原中原方万里，明日是重阳。桑枣人家近，蓬蒿客路长。引弓虚射雁，失马为寻羊。见说今年旱，青青麦又秧。戏马台九月初九日，寅游戏马台。黄花弄朝露，古人化飞埃。今人哀后人，后人复今哀。世事那可久，泪落茱萸杯。次宿迁望紫山不至王秋涧河广舟航小，堤长市屋卑。宿迁元隔楚，淮甸旧连邳。浊浪随清变，香粳为客炊。紫山前有约，底事此来迟。项王戏马台叶铭臻项羽城南百尺台，乌骓驰骋信雄哉。八千子弟从云合，百万精兵席卷开。秦鹿共追锋正锐，楚歌齐唱志方灰。乌江渡口寒烟起，独立西风更可哀。九日过宿迁县杨士奇挂席迢遥晚未休，行程逦迤望邳州。数家农舍通篱落，几处渔舟聚洑流。回首乡园天渺渺，惊心时序水悠悠。紫萸黄菊非无意，沙鸟汀云谩自愁。古宿迁二绝陈孚淮水东流古宿迁，荒郊千里绝人烟。征衫不脱夜无寐，舟在西风乱荻边。月落狐鸣野草黄，雁飞无数水茫茫。数星鬼火寒沙上，知是何年旧战场。

淮阴八景韩信荒城卞荣孤城落日下，酾酒吊淮阴。飞鸟平芜没，空祠宿莽深。起家将一剑，寄食报千金。楚水流不尽，英豪万古心。又胡琏大将真王迹，荒城故国原。英雄能忍辱，富贵拟酬恩。沙树弓旌列，风蓬云鸟翻。功成下锺室，感慨至今存。又杨谷委地功臣策，惊心天子尊。萧相自不免，高皇良少恩。荒城乡国在，白日野云屯。牧竖怜葵藿，移栽近庙门。又杨茂韩信荒城雉堞隳，当时功业已成非。假王本为安齐计，蹑足翻成赤族机。草昧尚知尊汉主，太平焉肯助陈豨。至今淮水潺湲处，犹带哀声送落晖。又丘陵慷慨登坛大将才，皇皇帝业此中开。求封已自逢君怒，负约非人嫁祸胎。国削地随尘世改，城荒垣逆土花颓。考亭涑水春秋笔，读罢令人重可哀。又薛斌金水边遗迹绿堤残，烟里空城白昼寒。志人谩疑曾忍辱，功高何事不求安。咸阳宫阙开秦土，云梦旌旗落将坛。晚吊清淮有余思，一箪犹报古来难。又顾达贪封失约祸成因，素志元非叛逆臣。若使有心真背汉，决然改虑不迎陈。英魂未散荒城古，正气如生故国新。一自紫阳纲目出，淮阴冤抑豁然伸。又蔡昂汉家司晨鸡用牝，真主南巡将星殒。苍凉故国吊遗踪，落日清淮去无尽。王孙不归城亦荒，沙头草树纷成行。尚有千年不平气，化为双剑腾青苍。又李奇汉室谁如百战雄，功成辅翊付东风。荒芜城郭名犹有，残月凄凉晓雾濛。节孝书院卞荣神游八极外，遗迹楚江滨。受业从安定，登科表缙绅。丹青犹昔日，草木自深春。嗟我来何晚，秋风荐渚蘋。又胡琏祠庙崇先里，衣冠肃正儒。苏湖高第业，淮海老师模。孝感神明悦 ，文关气节敷。百年余柳菊，清馥满庭除。又杨谷新宫倚东郭，仰止切吾侪。卓行真难并，遗薰尚可怀。行人恋榆柳，野老拜庭阶。更爱遗文在，真堪勒小斋。又杨茂东郭松楸蔼翠云，慈乌啼断几黄昏。游心洙泗规模大，遗像淮阴道德尊。书史立言经世学，春秋崇祀累朝恩。高山仰止巍然处，节孝清风万古存。又杨昶平生高节邈难伦，孝格苍苍泣鬼神。近代立祠恩至渥，当朝赐号宠尤频。半帘月色乌啼夜，满院花香鸟弄春。仰止高山非一日，曾将至训细书绅。又薛斌金曙色苍苍晓近檐，仪容隐隐坐垂帘。过庭草色萤光避，落槛松声鹤语兼。安定旧传心印在，政和新宠口碑占。水香璜泮芹花碧，犹有春风到里阎。又顾达城东书院存遗像，遂使人伦有鉴衡。应举载亲登汴国，行途避石念罗城。一纯养就中和气，千载流传节孝名。岁岁春秋丁祀罢，有司隆敬祭先生。又蔡昂节孝祠前梅树古，嘉实离离足风雨。野人采摘进中堂，堂下婆娑纷拜舞。百年淮海一徐翁，史家立论文章宗。谁使名编卓行后，翁乎上友南阳龙。又李奇名儒当代著文宗，深院书声觉后蒙。持己养亲全大节，门墙百世仰高风。范张古庙卞荣斯人已云没，友道重堪叹。鸡黍旧盟在，莺花春梦残。同声歌伐木，相忆劝加餐。覆雨翻云者，残碑不忍看。又胡琏千金重一喏，友道良已敦。之子谊足省，昔贤名固存。何如浮薄辈，犹唱反复言。感激来祠下，居然忠信门。又杨谷原庙此淮阴，葱笼竹树深。古道日已远，斯人良足钦。肃肃拈香瓣，嘤嘤闻鸟音。平居空握手，下石彼何心。又杨茂范张遗庙古淮东，驻节来游怅望中。鸡黍徒劳思往日，兔葵空自动春风。三生梦断千年事，满地花飞万点红。堪叹而今交态薄，能全信义许谁同。又安钝二贤风义感人深，庙构何年留至今。乱草侵阶春寂寂，老松当户昼阴阴。字磨空有碑三尺，风定时惊鸟一吟。惆怅眼前交道浅，相逢只解说黄金。又薛斌金偶来胜地见遗芳，鸡黍犹闻旧日香。千里赴期非欲饭，两年劳意在登堂。池塘水暖春云重，楼阁檐虚夜月光。坐对幽人谈往事，楚乡民俗重纲常。又顾达古旧城中有庙堂，晨昏灯火尚辉煌。黍鸡会践年前约，车马哀奔梦里丧。金石坚牢千古信，芝兰生死一般香。而今朋友人情别，开口昂昂说范张。又蔡昂同舍交情别时语，远道悠悠会鸡黍。两人臭味本来同，一诺千金讵轻许。巨卿有道出金乡，胡为庙食淮之阳。吾意淮人重然诺，相与俎豆延清光。又李奇古来诚悫不欺人，深信临行别语真。握手不渝三载约，一堂鸡黍笑生春。刘伶仙台卞荣名留酒德颂，梦逐古台空。泰华纤毫末，乾坤傲倪雄。糟丘春草碧，醒石夕阳红。一锸今何在，长淮水自东。又胡琏天地生狂老，山林放达才。携壶唯务酒，荷锸此登台。野阔清淮近，城高白日颓。百年几醒醉，吾意亦衔杯。又杨谷荷锸埋随处，高台此偶留。野花张翠幄，远阜望糟丘。尘世悲相紏，高才怜自囚。雅怀畴解得，空复爱风流。又杨茂豪放刘伶礼法疏，幕天席地竟何如。醒时荷锸随行坐，醉后忘形任卷舒。美颂已留高士传，荒台今作梵王居。偶来驻节登临处，横槊长吟兴有余。又林思承轩轩襟度本风流，谁筑糟台楚水头。老眼每嫌尘世窄，托身长往醉乡游。云开波浸莲花晚，露冷香浮竹叶秋。借问古来中圣者，几人豪迈合封侯。又薛斌金刘伶台上忆刘伶，好酒真成应酒星。狂以乾坤为逆旅，醉于贵介拟螟蛉。当年既誓还携锸，今日余馨有废亭。莫道昏冥误贤达，谁知贤达托昏冥。又顾达携壶荷锸是行藏，开口清谈列与庄。台古尚存淮境界，颂高犹显晋文章。一生事业成虚器，千古精魂属醉乡。今日皇明重名节，爱公终不效公狂。又蔡昂建威参军竹林叟，今古闲情一杯酒。何缘此地有高台，台下颓波正东走。晋朝名胜俱蒿蓬，惜阴尚说长沙公。感激谁能诉真宰，会须一刬遗台空。又李奇绝人逃世酒为邻，豪气胸中自有真。晋代风流淮水畔，醉乡混合孰为抡。钵池仙境卞荣弭节寻仙境，缅怀王子乔。丹砂沉古灶，石刻纪前朝。影落双凫舄，虹飞百尺桥。晚来幽思癖，更欲步山椒。又胡琏窈窕神仙窟，幽期事远探。云萝闲昼景，笞竹润晴岚。胜日金樽赏，玄风玉尘谈。碧天笙鹤驭，彷佛下毵。又杨谷幻化虽难证，幽深自可娱。桃开耀晴锦，樱熟滴红珠。野老修麟脯，山童哺鹤雏。温明二三月，绝顶好提壶。又杨茂沧海桑田几变更，仙山不共劫灰平。鬼神尚获烧丹灶，天地常留飞舄名。瑶草舞风当槛绿，玉泉过雨绕池清。步虚音逐烟霞远，惟有琅琅梵语声。又张鹏寻幽访古特相过，行尽仙源日已蹉。满地落花春雨过，隔林啼鸟夕阳多。云中茅屋闻鸡犬，洞口丹房蔓薜萝。欲觅王乔问真诀，清时有味竟如何。又薛斌金蓬瀛西下楚江干，游遍千峰日未残。金鼎火消山骨裂，羽轮风动地毛寒。三元自是常生术，一粒应非济世丹。池里蛟龙云外鹤，几人乘去入仙坛。又顾达乾坤七十二福地，楚国钵池山在中。地穴含弘坤母静，天根深广谷神雄。无缘不遇王乔药，有眼难窥列子风。紫翠峰峦入灵隐，丹炉常映太阳红。又蔡昂侵晓烟霏开昧爽，淮川下瞰平如掌。山头黄鹄动成群，山下青芝日应长。昔年飞步凌蓬莱，凤笙鹤驭云中迴。兹山在眼不一到，空令满地生苍苔。又李奇名山占断绝嚣尘，炼得丹成活火温。伫看双凫飞去后，岿然遗迹古常存。金牛高冈卞荣舟泊淮河月，高冈试一登。三垂名可驾，千仞气堪矜。兵去玄云散，天空白露凝。振衣当绝顶，不藉赤栏凭。又胡琏迤逦入平野，坡陀凌此冈。芒鞋沙鸟靓，樽酒水云长。上蚀遗钱露，磷销古戍荒。故山犹故我，鬓发亦苍浪。又杨谷昔人此屯戍，刁斗暮云低。今日闲登眺，丘原碧草齐。遗钱浑蚀土，断碣半藏泥。清世怜佳景，荒才空短题。又杨茂蜀冈一脉透江淮，起伏绵延万里来。自本乾坤成格局，不资炉鞴结胚胎。峥嵘隐见凌霄汉，秣饲何曾藉草莱。几度登临瞻北阙，郁葱佳气接三台。又薛凖在天成象六星明，在地成形百谷登。舍傍天田光烂烂，气锺地秀郁腾腾。黄河水洑将谁录，即墨功多不自矜。一卧西湖千万古，楚人那复叹襄陵。又薛斌金碧湖清浅可幽寻，谁把牛冈唤作金。名胜有因人语陋，风光不变岁华深。霜飞崖草黄毛细，水上沙溪瘦骨沉。晚载使车还郡郭，几家眠犊向疏林。又顾达坤牛泄气露全胎，半似丘陵半似台。浪说陶翁呈画去，妄传秦岭粪金来。形躯贴地何曾动，头角沾泥竟不抬。只好风流游赏客，澄临骑跨酌樽垒。又蔡昂淮西青山近如咫，谁能移置西湖里。天遣兹冈枕湖涘，仿佛土牛鞭欲起。上有老桧凌风烟，湖光着此须增妍。斜阳倒影浸空碧，水仙开镜梳朝鬟。又李奇不论生死只论心，一饭千金报最深。今日独存高岭在，夕阳斜噪树头禽。南浦月华卞荣我本江南客，来逢淮北秋。素娥将镜出，神女弄珠游。叠浪寒光涌，澄空浩气浮。舟人不成寐，望到五更头。又胡琏水阔秋氛敛，沙虚月彩扬。金波有余爽，宝鉴无留光。霜露疑冬涉，鱼龙喜夜骧。长吟发孤兴，斗酒上湖航。又杨谷月色凭空阔，清光冷不禁。沙汲千顷玉，波荡满川金。断港依渔火，清风送笛音。中宵眠未得，煮茗沦尘襟。又杨茂南浦烟消一掌平，波光遥映月华明。水晶帘动普天莹，白玉盘飞印底清。星斗虚涵微有影，云霄空阔寂无声。良宵冠盖闲追玩，翘首银潢接凤城。又王允向晚城南霁景开，波心涌出玉盘来。一天秋色摇书舫，满地寒光晃钓台。神女弄珠无定影，湘灵鼓瑟有余哀。绝胜赤壁吹箫处，愧乏东坡作赋才。又薛斌金水色天容合素秋，江亭人静欲生愁。金盘露冷蛟龙泣，贝阙光寒蛤蚌收。千里物情同皎洁，一宵风气自沉浮。何人解舞霓裳曲，莫负清尊在玉楼。又顾达天上闲云顷刻收，蟾生南浦极清幽。金盘闪烁城楼动，玉浪飘摇地界浮。半夜水精提剑舞，中秋神女弄珠游。宾朋坐玩心舒泰，吸尽琼筵酒百瓯。又蔡昂沙口渔罾闲个个，秋波不动蛟龙卧。璧彩清涵水面圆，微风暗触玻璃破。兰舟桂楫坐中流，美人不来生远愁。悠然露下荷衣秋，晨光渐起天东头。又李奇远浦滩头夜月明，彩辉流尽古今情。春风百度人经世，依旧随潮出海升。西湖烟艇卞荣泛泛烟中艇，东风吹绿波。微茫将拂曙，欸乃只闻歌。新雨一篙足，平堤十里多。湖边杨子宅，载酒好相过。又胡琏孤舟烟际放，缥纱暮城西。棹倚红蕖静，帆开碧蒋齐。乍迴堤树绕，旋隔野桥低。书画谁能载，疑应待我携。又杨谷竹笠倚兰桡，湖光入望遥。半帆凌浩渺，一叶任漂摇。沽酒维村市，乘潮度野桥。一竿渠自足，若个老尘嚣。又杨茂万顷湖光曙色连，扁舟泛泛载晴烟。橹声摇落云间月，帆影冲开镜里天。芳杜洲前飞翠湿，落花林外舞风旋。长虹彻夜不收去，多是米家书画船。又齐昭万顷波光浸太清，独怜渔父网船轻。柳堤忽没飘摇影，芦渚传来欸乃声。盟鹭狎鸥迷远近，醉烟歌月任纵横。年来只欲从詹父，短棹夷犹过此生。又薛斌金海翁横楫泛湖潮，湖里烟浓午未消。杨柳渡迷人语暗，杏花村暝酒旗遥。漫牵渔网归前浦，忽载菱歌出小桥。偶上高楼瞻海曙，楚州风物正萧萧。又顾达船载香醪乐趣多，暖烟深处酌金螺，萍开白鹭窥苍沼，荷动红鳞跃碧波。清颖风光真可并，古杭时景未能过。醉归不用喧丝竹，自有渔人送棹歌。又蔡昂三年京国纷尘鞅，十里西湖劳梦想。披图一见已欣然，况复移家对箫爽。杭州颍州天凿开，渔舟远泛苍烟来。倚棹回看天欲雨，鲤鱼吹浪声如雷。又李奇轻舟来往泛晴波，日日风烟送客过。向晚渔灯依古崖，得鱼换酒醉嘲歌。

沭阳八景紫阳夕照孙忱路通仙馆近，桥近夕阳斜。残影随流水，余光带落霞。鸥边人晒网，马上客还家。回首孤林外，飞飞集暮鸦。招德晓钟张潜梵王楼阁倚云屏，五夜疏钟枕畔听。几杵随风过别院，数声和月落空庭。鸟栖烟树初惊散，龙卧寒潭梦亦醒。更喜芹宫诸士子，小窗唤起读遗经。沭水渔舟林腾一生不读种鱼经，身寄扁舟迹类萍。雨过鸣榔青草渡，日斜收网绿莎汀。朝炊菰米秋云白，暮煮鲂鱼夜火青。铁笛一声山月上，寒潭应有老龙听。塔山樵唱严方古塔山前樵者归，三三两两唱歌词。白云空谷传声远，黄叶疏林度曲迟。入操曾于琴里听，翻腔又向笛中吹。沨沨古淡谁能和，半似沧浪半竹枝。陈村晚渡李儒平林日落乳鸦啼，路入陈桥望眼迷。流水一湾鸥上下，柴门几处树高低。打鱼船去风生浦，唤渡人归月满溪。正是客来多寂寞，数声渔笛小桥西。下埠春潮仲昌下埠桥边潮水生，浮波遥见与桥平。渔舟击节中流去，估客移舟万里行。鸟下绿芜春正晚，鱼翻白浪雨初晴。题诗记得临流处，不似钱塘八月声。孤山白云孟春天作孤山石一堆，白云常自起岩隈。半封樵径吹难散，深锁松关扫不开。缥缈有时连岱岳，氤氲终日接蓬莱。何当下慰三农望，化作甘霖遍九垓。金湖落雁王辅湖光淡淡漾晴漪，逐伴随群羽翼披。远浦芦深宜寄迹，平田稻熟可充饥。沙明水碧栖方稳，月冷霜寒梦觉迟。塞外有人持汉节，好传书信上林知。

朐山八景阳谷朝霞贾伯良曜灵偷春生碧天，飏光先上扶桑颠。树杪晶荧水锦烂，云边隐约金钲悬。引吭三嚥华池溢，举目一望银海穿。阿母种桃花正发，骖鸾来往多群仙。崖阴积雪凝华似避太阳骄，西蜀移来岂一朝。千壑白云吹不散，百川寒玉冻难消。剡溪兴尽初迴棹，凤沼诗成已退朝。坐久乾坤迷望眼，都将尘土变琼瑶。疏楼夜月景疏楼上月苍苍，独凭栏干逸兴长。风露九天凝灏气，云霄千里挹清光。罗帐匝地桐阴合，金屑穿帘桂子香。醉后不须吹铁笛，西风动地海云黄。石室春风芙蓉城里见仙翁，却忆当年石室中。不遣泥丸掷空碧，争教桃萼破岩红。书声犹隐霜间月，剑气长横涧底虹。回首旧游成寂寞，年年草树自春风。马耳晴岚晓惊马耳出云端，仿佛天闲此日看。翠竹新批岚气湿，仙瓢香滴石泷寒。振衣独上思轻举，伏剑高攀恣远观。欲唤东坡共吟眺，北台风雪正漫漫。虎峰夕照夕阳西下虎峰明，峰势峥嵘画不成。可是子文填壑处，且容冯妇下车迎。千岩悄悄云初敛，万木萧萧风更生。今古人才应不少，谩教罗邺擅诗声。苍梧晚渡瀛海洋洋岛溆青，沙头候渡月将生。操舟三老醉愈健，放棹中流恬不惊。顾我不须嗟道远，归装只欲待潮平。会当鞭石成桥后，来往晨昏各称情。蒙羽秋成宝穑告成天气凉，羽山秋净散牛羊。官河风送千艘白，私庾云收万顷黄。租赋应期书上考，兕觥称寿会公堂。穰穰共荷官家福，社鼓村村乐岁康。

赣榆八景之四紫阳桥观曾鼐咫尺城南地，溪头号紫阳。石桥横远水，仙观倚层冈。绿野农田沃，红尘客路长。花封人载酒，此去课耕桑。吴山雾气吴山腾晓雾，雾暗晓山低。剑气浮神冢，香烟出古祠。望中窥豹隐，披处睹龙随。每应乡人祷，为霖济旱时。沙河古渡迢遥南北路，来往渡沙河。落日行人疾，斜阳过客多。隔波停旅骑，别浦唱渔歌。亦有知津问，其如沮溺何。莒子遗城荒城围旷土，莒子有遗踪。地属今州县，名传古附庸。牛羊归落日，禾黍熟西风。坐阅沧桑变，令人感慨中。

续咏淮阴八景韩信荒城陆远蹙项诛秦事已非，独留孤垒伴斜晖。莫言汉祖酬恩薄，自是将军不见几。刘伶仙台百代清风酒一瓯，遗台犹自枕黄流。独醒共说陶都督，不识当时已姓牛。节孝贤祠道统师资接孟邻，政和褒谥墨常新。濒淮井郭三千户，谁是山阳第一人。范张古庙遗像虽存庙额更，土人犹记范张名。两年鸡黍劳千里，元伯平生识巨卿。金牛高冈金牛铸瘗是何年，嬴得名成骨已仙。南望有湖通白马，古今佳胜不虚传。钵池名山不见仙人王子乔，遗踪千古寄山腰。药炉火暖丹成后，为说于今土亦焦。南浦月华镜湖十里接金牛，菰米莲房共一舟。午夜清光偏沁骨，几人诗酒度高楼。西湖烟艇楼船无数倚斜曛，箫鼓声喧隔水闻。忽有好诗堪入画，采莲人唱遏行云。渡淮有作江西佥事陈凤梧清江浦接清河口，疏导何年赖禹切。两岸漕舟经国计，一帆烟水渡淮风。泗沂北注全吞吐，沧海东流此会同。百折迴澜看不厌，豪吟击楫晚晴中。又才渡长江又渡淮，坐观天险亦奇哉。一条横界地南北，万顷尽容舟往来。正喜长风吹巨浪，忽惊白昼起轰雷。是月闻雷鸣。五云渐觉瞻依近，红日中天紫气开。舟过宿迁奉次东里先生韵官舟北走日无休，行尽淮南第几州。一夜北风吹爽气，两涯春水汇河流。钟吾井邑人烟盛，楚汉山川古意悠。二十年前曾宿地，黉宫灯火对声愁。予以会试过宿迁，有乡友为其邑司训，邀予至学中夜酌，故云。桃源县奉次严韻沿堤茅舍竹为门，野水苍茫带日昏。舣棹驿边无候吏，买鱼郭外有荒村。邑人不识桃源洞，桃源本在武陵，此县名偶同而实非也。公庾初分赈济恩。是日，县官未来相见，云放官谷，故知之。却喜漕舟无阻滞，一篙河涨记新痕。山阳县学生芮智金实书淮安府志卷之十六终斌金斌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