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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靜水寒魚不食,滿船空載月明歸。  (唐.德誠禪師)
這首詩偈的作者,是中國唐代末年的南宗禪師──船子德誠禪師(生卒年不詳),得法於藥山惟儼禪師( 751 834 ),隨侍藥山惟儼三十年,離開藥山時,他曾對道吾、雲巖二位道友說:「若遇靈利座主,指一人來,或堪雕琢,將授生平所得,以報先師之恩。」由於德誠禪師率性疏野、喜好山水,而致日久仍無嗣法之弟子以報師恩,於是至浙江秀州華亭縣吳江畔,為人擺渡,泛小舟隨緣接引度化四方往來之人,時人稱為船子和尚。
這首詩,是船子和尚的一段禪偈,此詩偈雖然生動描寫月夜垂釣的情景。但卻也呈顯禪詩意境深邃,韻味自然,值得大家共同來欣賞。
第一句「千尺絲綸直下垂」:從文字上雖是指在水深之處,拋下釣鉤;長長的釣線筆直垂入江中,但是「長長的釣線筆直垂入江中」這是船子和尚本來的意思嗎?當然不是。因為那樣子就沒有禪。禪師做的詩本不是純粹為了欣賞和美學。禪師做的詩是談禪,「禪」這個東西它是不能直接說的,直接說就不是禪。「千尺絲綸直下垂」是說在無始劫以來,人們生存活動的行為業習,因為受到無明的染著,以致在我們最初生命的演變過程中,就在我們心靈深處種下了罪惡、黑暗的種子。原來,船子和尚第一句說無始以來那些罪惡、黑暗的種子,就是「千尺絲綸」;「直下垂」就是垂到我們的身上來了。此即禪師以此意象表現禪家境界之深。
第二句「一波才動萬波隨」:江面上,一個水波才起,便牽引出萬重的波光蕩漾。由一波才動,萬波馬上相隨,看到江面之廣闊無垠。禪家藉由水波來隱喻儘管有這些無明、黑暗的種子,但是如果沒有「外緣」的誘惑,這些種子也只是潛伏起來,不能夠顯發出來的。但只要一個念頭生起,萬念跟著俱起,不管是善是惡都是這個道理。其實禪宗是不提具體東西的,它提的叫「無念」,沒有念頭,什麼都沒有。因為你如果是要立一個念頭來除去私心染著,你那個要想除去私心染著的念頭就是一波,那個一波就是總禍根,因為一波才動萬波隨,念頭是不可起來的。此外,一旦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中的任一根,被外界的色聲香味觸法所牽動,必然會產生無數煩惱、惡業的連鎖反應,所以說「一波才動萬波隨」。
第三句「夜靜水寒魚不食」:時間隨著江水,悄悄地流逝,在夜深人靜之際,江面的水波復歸於平靜;江水沁涼,魚兒也應已進入了夢鄉。這是寫景,其實禪家借景寄情,以「魚」代表自己,就是主人翁的心王。對於外界的引誘,內心有如平靜的夜空,有如無波的江水,已不受外境香餌牽引。此時,明鑑一切是如幻如化,怎會再起貪瞋痴念而染著呢?所以,禪宗是以無念為宗,心裡什麼都不染著就是它的宗旨。
第四句「滿船空載月明歸」:雖未得魚,空船而回,卻也載滿了皎潔的月光,與我相伴同行。其實禪師意不在魚而在人、法雙泯,常寂常照的大用。我見、我所見既破,能所雙忘,智如不二,當然是「無智亦無得」。勉強饒舌,下一轉語:「滿船空載月明歸」,何妨「以無所得,得無所礙」!只要會得「隨順世緣無罣礙,涅槃生死是空花」。那「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竹影拂階塵不動,月華穿底水無痕」的本地風光即顯露無遺!
此詩盛傳於當時。宋代黃庭堅極愛此詩,曾倚曲音,歌成長短句:
一波才動萬波隨,蓑笠一鉤絲。
金鱗正在深處,千尺也須重。
吞又吐,信還疑,上鉤遲。
水寒江靜,滿目青山,載明月歸。

在生命的過程中,芸芸眾生都是垂釣者與被垂釣者:有的人垂釣情感,有的人追求權位名利,有的則希望充分實現自己。各有各的追求目標,各有各的生命意義。
古代任公子也是天天於會稽山釣東海魚,一年未得,後終於釣出一條讓浙江以東到蒼悟以北好幾個縣民都能吃飽的巨魚。姜太公釣渭水魚,離水三寸,直到七十歲才釣得輔佐周文王安邦定國的功業。孟浩然「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的告白,雖未能求得功名利錄,卻釣得千古傳誦的詩名。然而,禪師所追尋的卻非世間的德業,而是生命真正的圓滿!
雖然,眾生皆有佛性,自性本自空寂;但是,由於無始劫以來,流浪生死輪迴之大海,隨波逐流,而波起波滅,又因無明蓋覆、業習牽纏,自性的清光,總是黯而不彰。其實,人生的種種,無非是自性的顯現,行住坐臥,語默動靜,皆未曾與自性片刻相離。能以無所得的心來生活,不沾滯、不執著,便能與清淨的自性相契。
若能求無所求,從容中道:釣得大魚(遇值利根傳人),有得魚(人)的喜悅;空手而回,也有月色相隨的空靈自在。
船子和尚有一派愜意灑脫的漁父家風:「不妨綸線不妨鉤,只要釣輪得自由,擲即擲、收即收,無蹤無跡樂悠悠。」他釣的卻又是那麼的認真,不但白天釣魚,連晚上都投入了,即使空載明月,仍不氣餒,一釣就是三十個春夏秋冬。「三十年來海上遊,水清魚現不吞鉤。釣竿斫盡重栽竹,不計功程得便休。」當然,在這三十年中,他並非全是空釣的,如:一天,有位官人來問:「和尚整天做什麼?」船子和尚豎起了船漿反問:「你會來嗎?」官人回答:「不會。」船子和尚歎氣的說:「棹撥清波,金鱗罕遇。」來的人是不夠理想的接班,他只好「獨倚蘭撓入遠灘」。」船子和尚有偈說:「三十年來坐釣臺,鉤頭往往得黃能。金鱗不遇空勞力,收取絲綸歸去來。」詩中的「黃能」,是傳說中的三隻腳的鱉。那麼他等什麼樣的錦鱗呢?「有一魚兮偉莫裁,混融包納信奇哉。能變化,吐風雷,下線何曾釣得來。」此魚寓指有根基能悟禪宗妙旨的傳人。
上天不負有心人,終於有一天,道友道吾禪師到京口,遇夾山善會( 805 881 )上堂說法不覺失笑。夾山下座後,請道吾慈悲:「某甲甚處不是,望為說破。」道吾不為說破,令他到華亭參船子禪師。夾山問:「這個人怎麼樣?」道吾說:「這個人上無片瓦,下無卓錐。你如果去參他,必須換衣前往」。夾山易裝後直詣華亭。船子一見到他,就知道他是行者,便問:「大德住在什麼寺?」夾山說:「寺即不住,住即不似。」船子繼續問道:「不似,似個什麼?」夾山說:「不是目前法。」船子問:「什麼地方學來的?」夾山說:「非耳目之所到。」船子見是根器,可惜太聰明了,歎道:「一句合頭語,萬劫繫驢橛。」又問:「垂絲千尺,意在深潭。離鉤三寸,子何不道?」夾山正準備開口回答,就被船子一橈打落水中。夾山好不容易上船,船子又說:「道!道!」夾山又想開口,船子禪師又一橈把他打落水中,夾山豁然大悟,乃點了三下頭。船子禪師說:「竿頭絲線從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夾山於是問:「拋綸擲釣,師意如何?」船子和尚說:「絲懸淥水,浮定有無之意。」夾山接著說:「語帶玄而無路,舌頭談而不談。」船子見夾山已禪機頓悟,方說:「釣盡江波,金鱗始遇。」夾山於是掩起耳朵。師為印證說:「如是!如是!」遂囑咐他說:「汝向去直須藏身處沒蹤跡,沒蹤跡處莫藏身。我三十年在藥山,才明白這根本大事,你現在已經得法,以後就不要住在城隍聚落,但向深山�,钁頭邊,覓取一個半個接續,無令斷絕。」船子首句話叫夾山不要住有,但又怕他執空,所以次句叫他亦不要住空,這是教人不住二邊,並告誡夾山以後當作之事。夾山乃辭行,頻頻回顧。師知其不夠堅定,遂喚:「闍黎!」夾山乃回首,師豎起橈子說:「汝將謂別有?」船子和尚便覆舟入水示寂以堅其信心。
有關船子和尚傳法夾山善會之因緣,禪林中稱為「船子得鱗」。鱗,指有金色鱗之魚,比喻眾中之大力者。而船子和尚傳下來只是蓑衣一件,有詞云:「問我生涯只是船。子孫各自賭機緣(參悟禪機)。不由地、不由天,除卻蓑衣無可傳。」「船」是指身體,「蓑衣」隱喻禪宗的傳法衣缽。
船子和尚所留下的《漁父撥棹子》,是禪文化,也是漁文化,可惜全唐詩、全宋詞皆未收入,幸蒙宋人呂益柔將之刻於上海楓涇海會詩石碑,方得傳播此宗教經文於後世。
參考資料:
《景德傳燈錄》卷十五、《五燈會元》卷五、《釋氏稽古略》卷三、《五燈嚴統》卷五、《禪籍志》卷上、《景德傳燈錄》卷十四船子德誠條、《祖堂集》卷五、《指月錄》卷十二《船子和尚撥棹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