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讲述

父亲在世时，经常讲述一个故事。1949年7月，父亲所在部队在湖北沙市强渡长江，随后渡过洞庭湖；一路势如破竹，斩关夺隘。9月上旬抵达湖南衡阳 ，参加了著名的“衡宝战役”。

此时，桂系“小诸葛”白崇禧在青树坪一带布置精锐部队，企图阻遏解放军。父亲说过，青树坪之战惨烈空前，赶上了他参加过的四平血战。父亲所在的团经过浴血奋战后，撤进了湖南的莽莽群山之中。部队东北人居多，又不熟悉地形，冒着酷暑炎热及滂沱大雨，在森林里迷路了，几天几夜没有吃喝。一天早晨，在晨雾中一个女子来到他们面前说：“我带你们出去。”

走了大半天，女子说：“孩子们，你们都是三肇的儿女，我是肇州八里城的金国公主 ，在走一会儿，会有人接你们。“说完，女子消失在白雾中......

父亲所在的部队，原是新四军三师十旅，战士多为三肇 、前郭和农安人。顺着女子指引的方向，部队很快遇到了一大群人，原来四野总部委派当地的游击队进山找部队了。

老爸说：“带队的女政委，二十一、二岁，可漂亮了。女政委还给了他一个水果，至今也不知道啥水果？哪是一辈子吃的最好的水果。”出了森林，在一个县城休整，部队中有的三肇籍战士打诨逗趣说：“ 仗打完了，要是还活着，一定娶个江南媳妇回肇东，也洋吧洋吧。

父亲是个唯物主义者，从不相信神鬼妖狐，但他对八里城公主救他们的故事，既不肯定，也没坚定的否认。千年八里城！在肇东一带还是具有神秘莫测之感，人们对她或多或少有精神上的寄托！也许父亲所说的是当时大家口口相传的故事。远离家乡，进入祖国的南方，水土不服，战士们思念母亲！思念家乡！

我年少时，肇东老家来人，在冬日暖呼呼的土炕上，父亲他们也谈论过八里城的种种传说故事。每每此时，我都困意顿无，竖起耳朵置身于故事之中。八里城，一直在我心中缭绕，2019年5月的一天，我终于来到了牵挂多年的八里城。

八里城遗址位于黑龙江省肇东市西八里镇。学术界一般认为该城乃金、元两代肇州城，是古代东北边疆军事重镇。女真人建立金国不久，立刻面临新崛起的蒙古人的挑战。金国为了防御蒙古游牧骑兵南下，在中国的北方修筑长城。大约于公元1123年年间开始修筑，至公元1198年前后竣工，历时70余年。当时金长城东北路的中枢机构在泰州（今泰来塔子城）。

在金长城内侧，有许多防卫用的小城。即是《金史》中所称的边堡，今堡内汉族居民称边堡为“古城”、“土城子”。据说，这样的古城在内蒙古和黑龙江还有很多。公元1213年秋，成吉思汗分兵三路向金国进军。金国在持续的打击下顷刻崩溃，金朝廷南迁。黑龙江的女真人被割裂在东北地区，已成一隅飞地孤悬在外。黑龙江省肇东籍作家汤士安先生的一部力作——《八里城演义》。小说反映了金末元初时候，我国东北一座美丽的小城“八里城”有位金陵公主，率兵救援上京会宁府（今哈尔滨市阿城区南），而后统兵镇守八里城，使八里城出现一片升平景象。

故事说女将军率兵救援上京会宁府，而不是救援金长城的城池，如泰来塔子城、齐齐哈尔土城子和龙江小城子等城。小说从一个侧面，说明蒙古人是从后面杀过来的，耗费巨大的金长城失去防御作用。而演义出一位美丽女性临危救国，有点像杨门女将，仅是表达了人们美好愿望的意思，也说明金国东北路和上京路已无可用良将了，加之金中央政权远去河南，和中原王朝的陆路交通联系断绝，处境更为危难，金朝覆亡已成定局，女真人心中必是恐惧异常。

远去的鼓角争鸣

《金史·纥石烈德传》记载：“贞祐二年，肇州围急，食且尽，有粮三百船在鸭子河，去州五里不能至。德乃浚濠增陴，筑甬道导濠水属之河。凿陷马阱，伏甲其傍以拒守，一日兵数接，士殊死战。渠成，船至城下，兵食足，围乃解。”这段史料说的“肇州围急”时间是贞祐二年，也就是公元1214年。究竟是何人兵围肇州城？应该是哈撒儿的蒙古兵围肇州城。这样看来哈撒儿遵从成吉思汗命令，从辽东顺松花江、嫩江、洮儿河返回蒙古。他们仅仅收降了嫩江流域的蒙古部落，而没有攻破女真人驻防的城池。公元1215年，金宣宗迁都汴梁，召乌古论德升入朝，上言：“泰州残破，东北路招讨司猛安谋克人皆寓于肇州，凡征调往复甚难。乞升肇州为节度使，以招讨使兼之。”宣宗下召从之。如此分析哈撒儿蒙古军此次进攻，并没有收服女真人，却给他们重重的一击，东北路防守长城的战士都退缩于肇州，已经失去了攻击能力，只能处于防守态势。

公元1217年，金国叛将蒲鲜万奴率部北上攻取上京。金宗室完颜承充之女阿鲁真所在胡里改城（今黑龙江省依兰县北）变得孤立无援了，完颜阿鲁真义无反顾地率军顽强抗拒。这也许是流传很广的八里城公主的原型之一。

千年古城墙上

我们顺着残破的城门，穿过瓮城，登上土城墙，极目四望，颓垣、寺庙、花草、远处的牛羊、耕作的人们...

沧桑的古城，在春天里有了少许的盎然，城墙两侧，绿树成荫，古榆树结满了榆树钱，我们顺手撸了些榆钱，津津有味的品尝，连声称赞，“真是太甜了”、“吃出小时候的感觉”、“榆钱又多又密啊”。

八里城城门遗址

肇东，蒙古郭尔罗斯后旗一部分，喇嘛教影响甚广，城墙上的古榆树躯干系着红布条，几只蝴蝶相嬉于野花与随风飘荡的经幡之间。八里城呈正方形，周长近8里，故名。城内开垦为耕地，今土城墙、护城河、瓮城犹在，城墙马面亦完好。至今是黑龙江省内已发现的古城堡中保存最完整的一座，是肇东市唯一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护城河历经千年早已干涸了，站着城墙上，低头看下面，依然很深，有点眩晕之感，河沟里一片草坪，一家三口，正仔细地挖掘小根蒜、野韭菜等......

古城的信仰非常繁杂，城北门外有上世纪90年代，复建的普济寺一座。寺庙外面的佛堂，供奉佛道儒中各类神灵；还有龙王爷，保家仙中的黄大仙、胡大仙 、蟒大仙；孙悟空猴了吧唧地也屹立拱台上，这些都说明了闯关东的人们，来自五湖四海，在三肇地区互相学习，互相包容。城西门附近有一香火缭绕的狐仙洞，这属于民间的信仰。无论信仰什么，仅仅是形式不同，都是人们期盼心灵的慰藉，更体现了黑龙江文化的多元包容。

西门附近狐仙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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