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南北朝时期,安康是南北政权的分界线,迎来了第一次大变革、大碰撞、大交融,出现了历史少有的社会相对稳定、人口大量涌入、郡县数量骤增、艺术快步发展的“动荡之花”。
一、汉川流民
东汉末年,社会矛盾激化,军阀豪强混战,张鲁割据汉中。当时,“汉川之民,户出十万,财富土沃,四面险固……关西民从子午谷奔之者数万家”(《三国志·魏书》)。孟达在致诸葛亮书信中,称坂月川“黄壤沃衍,而桑麻列植,佳饶水田”(《水经注·沔水》)。
晋惠帝时期,王朝内部矛盾激化,宗室诸王争权夺位,战祸连年,且天灾不断,疾疫流行,然而赋敛如故,大量居户被迫沦为流民,爆发了大规模的汉川流民潮。据记载,“相与入汉川者数万家”(《晋书·李特记》)。
“永嘉之乱”(311),安康成为北方流民南下汉川和荆襄的重要通道,除接纳甘陇、三辅地区流民外,还接纳上洛地区流民。《晋永嘉丧乱后之民族迁徙》记载:“晋永嘉之丧乱,致北方平均八人之中,有一人迁南土┄┄陕西约五万”。特别是“胡亡氐乱”,中原兵火连年,陕南、甘肃流民流入陕南汉水流域最甚。《宋书·州郡志》记载:“胡亡氐乱,雍、秦流民多南出樊、沔”。
二、侨置郡县
大量流民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南部地区经济发展,同时也导致了一系列严重的社会问题,如土地矛盾激化、地方冲突加大、国家赋役锐减等。为稳定大量流民,解决地方冲突,巩固国家政权,同时缓解流民思乡之情、维护郡望门第、表达政府恢复失土信心,东晋及刘宋政权在流民的聚集之地“皆取旧壤之名,侨置郡县”(《隋书·货食志》)。
东晋时期,安康为前秦与东晋争夺之地,局势动荡,人口流徙频繁,领土得而复失,导致郡县朝设夕废、侨实相错、统属杂乱。据《晋书·地理志》、《宋书·州郡志》、《陕西省行政建置志》等记载,当时今安康境内先后共设置 6个郡、24个县,其中侨郡4个、侨县16个。
刘宋时期,今安康地区政区较为稳定。据《宋书·州郡志》、《陕西省行政建置志》等记载,先后共设置5个郡、22个县,其中侨郡3个、侨县13个。
南齐时期,行政建置多沿袭刘宋旧制,侨置郡县虽经“土断”,但在今安康地区仍保留晋昌郡、南上洛郡、北上洛郡等侨郡,以及安晋、宣汉、延寿、上洛、渠阳、商、拒阳、丰阳等侨县,至萧梁时期(502至557)才被废止。
三、山南豪族
439年,北魏灭北凉,统一北方,入主中原,以长江为界,与南朝对峙。此间,“山南”一带逐渐形成了“郡邑岩穴之长,村屯邬壁之豪”(《陈书·列传第二十九》)。其中,今安康地区先后出现了王、李氏“山南豪族”。
王氏,直城大族,兴于齐梁之初,历经北魏、西魏、西周,代表人物有王万国、王巢、王杰等。据《周书》、《北史》、《资治通鉴》等有关记载,齐永明十一年(493),北魏拓跋宏南寇,遣其将拓跋干分道出子午谷,攻占直城、魏宁、安康、宁都等地。王万国投降北魏,封伏波将军、燕州刺史。王万国之子王巢后来也被北魏封为龙骧将军、榆中镇将。王万国之孙王杰,周太祖奇其才,称“王文达,万人敌也”,先后参与潼关、沙苑、河桥、邙山之战,累有战功,赐姓宇文氏。北周孝闵帝即位,晋爵张掖郡公,增邑一千户,出任和州刺史,后历任并州、宜州刺史。卒,封鄂国公。
李氏,安康大族,“本陇西狄道人也。五叶祖景避地安康”(《新唐书·李袭志传》,兴于齐梁之际,历经北魏、萧梁、北周,是当时魏兴、安康实力最强的地方豪强,代表人物有李方达、李元真、李迁哲等。李方达,“(南)齐末,为本州(梁州)治中”(《周书·李迁哲传》)。李元真“自称东梁州刺史,并以其地投附于梁”(《西魏北周时代“山南”的“方隅豪族”》)。 李迁哲,少有识度,慷慨善谋,监统部曲事,抚驭群下,甚得其情,累迁东梁州刺史。大统十七年(551),周文帝遣达奚武、王雄等略地山南,李迁哲战败。周文帝闻其信著山南,令与贺若敦通往经略,遂平寇乱,巴濮之人降款相继,授中书、直州刺史。与田弘同讨信州,留镇白帝城。明帝初,授都督信州刺史。天河三年(568),升为大将军,镇襄阳,封安康郡公。卒,谥壮武。
“山南豪族”是在南北分立格局下,产生的一种地方“群离社群”。他们占地为王,豪酋世袭,攻州掠县,寇抄百姓,“摈于社会结构之外”,为“政治权力所不及”,是地方的真正控制者。一方面,“公累叶冠族,久临鄙郡,蛮夷畏威,士女悦服,虽曰隋臣,实我之君长”(《新唐书·李袭志传》),有“世树忠贞”和“蹈忠而死”的气节,“为乡里所率服” (《周书·李迁哲传》),成为地方精神领袖和发展的主导者;另一方面,肆意压榨百姓,生活极其侈糜。《周书·李迁哲传》记载:“性复华侈,能厚自奉养。妾媵至有百数,男女六十九人。缘汉千余里间,第宅相次。姬人之有子者,分处其中,各有僮仆、侍婢、奄阍守之。迁哲每鸣笳导从,往来其间。纵酒饮燕,尽生平之乐。子孙参见,或忘其年名者,披簿以审之。”
四、胡风国俗
魏晋南北朝时期,安康地区出现了“胡风国俗,杂相糅乱”(《南齐书·魏虏》)的现象,尤其表现在:服饰、乐舞、墓葬等方面。
迄今,安康境内陆续出土魏晋南北朝时期陶俑100多个、人物画像砖20多通,大多服饰纹路清晰、款式别致,生动反映了当时“胡风汉韵”服饰特征。无论是仪仗、武士、徒附,还是仆侍、胡俑、文吏,裤褶既有左衽,也有右衽,还有相当多的对襟;袖子有短小窄瘦的,也有宽松肥大的;衣身有短小紧窄的,也有宽衣博带的;上衣的下摆有整齐划一的,也有正前方两个衣角错开呈燕尾状的。特别是汉滨区长岭南朝墓葬出土的花瓣小冠俑,冠饰特别,同类墓葬尚未发现,直接受地方因素影响(《汉水流域四座南北朝时期墓葬的时代与归属》)。
魏晋南北朝时期,安康十分流行“胡乐胡舞”。上个世纪,在汉滨区张滩镇奠安村一座有东晋升平元年(357)纪年的墓中,出土了一块模印“骑吹”阵容的画像砖。画像中五匹缓缓行进的骏马上,坐着五个深目高鼻、满脸髭须的胡人。他或吹觱篥、或吹排箫、或吹横笛、或敲打铜钹,惟妙惟肖,余音犹在。另外,在紫阳宦姑滩一座有北魏和平二年(461)纪年的墓中,出土了一套“乐舞伎铜带版”。该铜带版共六块,其中一块上铸女性舞伎1人,另外五块上铸男性乐师5人。女舞伎“头戴杂宝花头盔,腹部有锦甲相护,身披长巾随风环飘;赤足,双手上举成‘虎抱拳’。右腿吸起,左足跟抬起,足尖站于小圆毯上,似要腾跳而未离地,急旋如风。乐师各执琵琶、笙、腰鼓、羯鼓等。此五人一律胡服,敞胸坦腹,盘腿坐在舞毯之上,或吹、或打击,形态各异┄┄与敦煌莫高窟壁画《佛国世界》中220窟北壁《东方药师净土变》中的‘胡旋舞’图相比,除手位不同外,其衣著,造型,舞姿竟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北魏〈胡旋舞〉铜带版略考》)。
安康此时期的墓葬 “既受到长江上游和中游地区南朝困素的影响,又受到鄂北豫南地区南北并存的文化风格的影响”(《论南北朝交接地区的墓葬》)出现“南墓北俑”现象。无论是旬阳县城关镇大河南东晋墓,还是汉滨区张家坎、长岭南朝墓,都沿袭南方墓葬风格:均券砌墓顶,采用模印文字和图案纹饰的特制砖,并内砌棺床,修筑由墓内通往墓外的排水通道。但陶俑“从总体造型风格来说,与中原华北北朝陶俑更为接近,而明显区别于关中北朝陶俑,如着裤褶服、戴小帽、披两裆甲、穿窄袖短衣等特征习见于北朝墓葬中,但细部表现又有一定差别;另外还有一些不同于中原和关中的风格,却与豫南鄂北的邓县和襄阳所出非常接近的陶俑和陶器,如尖顶小冠俑、尖顶宽沿帽陶俑、陶角形器、二足支座等。但尖嘴垂耳、长锯齿状背毛的镇墓兽却是完全的本地风格”(《论南北朝交接地区的墓葬》)。
五、道佛共进
魏晋南北朝时期是社会大动荡时期,也是思想、文化、宗教大变革时期。在此时期,道教、佛教均在安康地区得到了长足发展,涌现出了一批道教大师和高僧大德。
东晋时期,著名道教理论家葛洪在今丹凤商山与旬阳仙河一带修炼,其“古之得仙者”的思想在安康广为盛行。《直隶商州总志》记载:葛洪“好神仙导养之法,乃入商山修炼,已而入罗浮山。”清代安康大儒在董诏在《读志脞说》写道:“旬阳仙河,源出商山,为汉长利水,葛稚川先生所游历之地,是曰仙水。”1987年,在汉滨区张滩镇奠安村一座有东晋义熙十二年(416)纪年的墓中,出土带有羽人、玄武图案画像砖。其中羽人画像砖,砖正面模印人首鸟身之羽人,羽人振翅翱翔,身下是起伏的山峦。此“羽人飞仙”与葛洪《抱朴子·对俗》记载:“古之得仙者,或身生羽翼,变化飞行,失人之本,更受异形”高度吻合。到南北朝时期,出现了从多神宅仙地、神灵传说和隐士宗师。《水经注·沔水》记载:“汉水又东迳魏兴郡之锡县故城北,为白石滩。县故春秋之锡穴地也,故属汉中,王莽之锡治也。县有锡义山,方圆百里,形如城,四面有门。上有石坛长十数丈,世传列仙所居。今有道士被发饵术,恒数十人。山高谷深,多生薇蘅草,其草有风不偃,无风独摇”。
佛教至迟晋代已传入安康,且首先在宁陕、石泉、汉阴县出现,深受当时佛教活动中心长安的影响。明弘治八年(1495)《重建云雾山天台寺碑》记载:“云雾仙山乃宁(陕)、汉(阴)、石(泉)三界之地,历来古刹,自晋朝法祚祖师创立以来,前辈首士经理补修,创基立业,尚有可观”。明崇祯十六年(1643)《创修龙兴寺碑》记载:“邑(汉阴)治城外东北隅有龙兴寺,父老传闻创于晋代道标。”到南北朝时期,佛教持续高涨,出现了宝志禅师等高僧大德。《高僧传》记载:“保志,本姓朱,金城人。少出家,师事沙门僧俭为和尚,修习禅业,至宋太始初,忽如僻异,居止无定,饮食无时,发长数寸,常行街巷,执一锡杖,杖头挂剪刀及镜,或挂一两尺布。齐建元中,稍见异迹,数日不食,亦无饥容。与人言,始苦难晓,后皆效验。时或赋诗,言如谶记。京士士庶,皆敬事之。”
(作者:何媛媛 系安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副主任,谭波才系市文化文物广电局文物科科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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