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神话悟空-妖怪平生录
发布于2024-08-24 23:39:57,更新于2024-09-03 23:01:52,标签: life 文章会持续修订,转载请注明来源地址:https://meethigher.top/blog通关 黑神话悟空 ,并且解锁了两个结局。感触不是那么深,总觉得游科没释放完大招的样子。我个人的感觉是剧情打磨上面还不如国产单机 古剑奇谭三 。
与其说黑神话悟空是西游记的延续,不如说是游科CEO对斗战神的执念。
不过,这里面的游记是真的很惊艳,203个妖怪,203首小诗,203个妖生故事,带领玩家感受妖怪的众生相。这真的做得很细心了。吹爆!
因此,我将这个热情的劲头,化作动力,耗费四天时间,整理完这203个妖怪生平。
这里面某些故事,就像普通人的一生。这些故事又都能相辅相成,构建一个更完整的游戏世界观,耐人寻味。 所有角色串起来理一下,会对剧情有更深入的理解。
另外,非常感谢老哥们的引流。最近看到了好多来自微信公众号和Twitter的流量,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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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正文。
一、小妖
1.1 狼斥候
狼群中有只小妖,天性要强,终日只想赶紧得道,奈何他修炼不久,道行浅薄,无法修习族中深奥的法门,他便万分着急。
1.2 狼剑客
白袍狼笑道:“大王如何少得了宝贝,这剑我们看着稀奇,他才看不上眼哩。倒是你们,成日送些破铜烂铁,还想凭此博得大王青睐,这才是痴人说梦。”
大家听罢,不以为意,只觉是他偷奸耍滑的托词,依旧勤勤恳恳。反观那白袍狼,每日有桃就吃,有酒就喝,好物件尽数留下自己受用。众人总道他必有受罚的一日,翘首以待。
1.3 狼校卫
这些妖魔中有只狼妖,最是勤劳肯干,他常常天不大亮就起床巡山,夜深时分还额外做活,但凡收得好物件,总是最先上贡。他成日忙碌,连结交同伴的时间也没有,大家对他也无甚印象,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那狼妖暗想:众人挤在一室,如何不汗流浃背?诵经许久,如何不胸怀敞亮?
他疑惑不解,自己身后的青牛精也站了起来。其后,更多的妖,随着他俩陆陆续续起立。看大家如此,那狼妖犹豫着如何作为,好在大王挥挥手,众人又全坐下了。
其后,不少小妖被分赏了宝物,青牛精得到了金丹,白袍狼当上了外山的小统领。而那狼妖还是拿着旧盾破刀,勤勤恳恳地巡山,至今仍未得提拔哩。
1.4 狼力士
却说这群小妖中有只嗜酒的狼妖,这日他躺在树下躲懒,朦胧间,瞧见个身披鹤氅的老狼。
那狼妖被困在帷幔中,进退不得。忽而,有人道:“我家贡的酒被喝掉了哩, 必定是神仙显灵!” 此话一出, 帷幔外来山呼海啸般的祈求声,纷纷念叨着神仙庇佑之类的话。
自那以后,十里八乡的人都来此处祈福,狼妖有了喝不尽的美酒。他终日痛饮,慢慢觉得这酒也不那么好喝了。而那些间或凄苦绝望、贪婪阴损的祈愿,让对此无能为力的他更加消沉。
1.5 狼弓手
适逢母难日,黑风大王在禅院设宴,群妖皆至。席间,大王于崖边树梢上挂一彩头,言中者可得金丹作赏。众妖听后跃跃欲试,可惜崖边风大,许多人试了,都无中者。
席中有一老狼,非常善射。他为人谨慎,行事低调,不爱出风头,正窝在角落自饮自乐。几个好事的妖怪邀他一试,他都淡然拒绝了。可大家一再起哄,他无可奈何,只得去应付一下。
他年老干瘦,走路慢慢悠悠,许多小妖见后,都嘲笑他自不量力。老狼并不生气,只是怡然自得地搭弓,一箭即中,众妖哗然。
小妖不以为然。翌日,老狼以金丹贵重为由,将其退回。众妖又劝小妖道歉讨饶,他依然不听。数日后,小妖外出,被数记暗箭射中,箭穿心,真个是连金丹也救不活了。
1.6 狼侍卫
昔年,狼侍卫们曾是老凌虚子的贴身随从。他们使得一手极好的长柄斧,在群妖中素负盛名。
此后,在灵虚子的安排下,每队巡山的小妖们都以狼侍卫为伍长,小妖们自此再也不敢反抗灵虚子。
1.7 狼刺客
1.8 小呱呱
1.9 鸦香客
相传,庙宇之中群聚的乌鸦,因终日听经闻法,能生灵性,可卜吉凶。于是,有些自称鸦香客的卦师,爱在寺庙门前支摊,以乌鸦叼签来卖卦。他们的卦摊上总点着象征寺庙的檀香,说自己的乌鸦正是庙中通灵的老鸦。
其后,乌鸦们变化身形,穿上卖卦人的衣服,也称自己鸦香客,持着香炉,在庙宇四周继续叼签卖卦,装神弄鬼,哄骗世人。
1.10 山匪头子
昔年,镇上有个青年乃是武行教头之子。因父亲嗜酒,醉后误事,进了大牢,只剩他与母亲相依为命。眼看家道日益艰难,为了养家糊口,青年什么活计都肯做。村人知道后,都称赞他侍奉寡母,是个孝子。
1.11 骨嶙峋
俗语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存。虽然不能尽信,但世事发展到极点总会带来变化,变化就会带来机遇,走过最低谷,就是通达的道路。
1.12 蛇巡司
哈必国有个小城,依山而建,因丰草长林,蛇虫极多,累得城中也蛇患不断。
却说这城里住着个捕蛇人,手艺精妙,替城中百姓杀过许多蛇。他虽因此挣了不少银钱,但从不显摆,反而常常施粥打醮,替城中百姓祈福。大家都敬重他是个好汉,县令便特地嘉奖了他一套宅子,让他全家搬来城内居住。
这日,有个衣衫褴褛的疯和尚来他家化缘,捕蛇人的妻子便送了疯和尚衣裳和饭食。那和尚犹嫌不够,还要讨酒来喝。大家都骂他不知自重,嚷嚷不停。恰巧此时捕蛇人回家,他止住众人的叫骂,让妻子给和尚送来一葫芦酒。
和尚很感动,劝诚道:“你家中有蛇妖作祟,若置之不理,你一家老小都得死。”
和尚指着蛇道:“它已化出四足,口涎有剧毒,只要碰上一点就能将人毒死。” 言罢,他便替妇人将蛇妖斩除了。说来也怪,自疯和尚将那蛇妖除去后,城中再也没闹过蛇患。
1.13 小菌君
乌斯藏地界内,有户人家,男人死得早,留下孤儿寡母艰难度日。寡妇常去村口卖烧饼贴补家用,女孩便拾柴推磨,烧水做饭,为母分忧。
女孩活计多,没时间玩耍,就常常跑去柴房将心事都说与野菌,好似把它当成了密友。
寡妇积劳成疾,急需药钱,娘儿俩商量一番,决意卖掉房舍。比邻而居的人家,原与寡妇的亡夫关系要好,如今发家致富,正想买下隔壁的房舍。
可这家人十分小气,便想趁着寡妇重病,把价钱压下来。他们捏造各种谣言,唬走那些有意出钱的人,欺负孤儿寡母无依无靠。
女孩十分着急,经常躲在柴房里哭泣。野菌将她的委屈全瞧在了眼里。
翌日,邻家就发生了怪事,他们的房舍一夜之间生出了许多菌菇。邻家命仆从强行采摘,众人这才发现,主屋的房梁上,竟有个一尺来高的大蘑菇,青不青,黄不黄,颜色奇诡。
大家拿着长柄镰刀要铲除那蘑菇,却见它往空中一耸,打开渔网般的伞盖,飘在空中。他将身一抖,扑在邻家男主人身上,将他一下砸死。空中又散出许多菌丝飞射到众人的身上,将他们打倒在地。
其后,菌菇们爬出地面变成了许多精怪,帮着母女俩搬箱提笼离开了村里,往山中而去,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1.14 小人参精
古籍载,长服人参可延年益寿,所以世人多爱吃人参,尤其是老参。有学者不以为然,认为人参半毒半补,只因生来便是人形,才被如此青睐。但无论如何,采参为生者,始终大有人在。
1.15 鼠弩手
平定蝜蠍时,斯哈哩国曾组建过一支四羽军。他们都是优秀的弩手,用的是连发数箭的龙骨连弩,和扎穿铁板的四羽大笥。弩手们拿到兵器时非常振奋,认为平日苦练的技艺加上如此利器,两相加持,必可一战告捷。
次日大战,四羽军整齐列队,一声令下,箭落如雨。可惜大家各自瞄准,未有一支箭能与另一支射准同一位置。那蝜蠟虫甲极厚,一阵箭雨未伤他分毫,只如挠挠痒般,众将士大败而归。
咦,虽说志不同己,不必强合,但一己之力终有限度。天下大事,心齐则无有不胜,心散则自取其败也。
1.16 鼠校卫
诸多孩子中,独独有个身体怯弱,不擅习武,整日只爱捣腾些文墨,寡妇便时时逼迫打骂他。他也曾试过几次,奈何手上无力,腿下无肌,一招半式练上月余,也毫无进展。连沙二郎都劝他换门生路,于是他就更不愿习武了。
后来,那小鼠妖的确换了门生路,它跟着鼠弩手们学起了射箭。许是它头脑好,弩射得极准,还凭此救过兄弟们的性命,也算是报恩了。
1.17 鼠司空
1.18 鼠都尉
是日,他在阵上命精兵一字排开,妖怪来袭,便将煤灰撒在它身上,其后以烈酒喷出火柱,引爆煤灰。那虫妖怕火,经此一战,急忙潜回沙海中去了。
见这招能暂时击退虫妖,沙国王大感欣慰,封了双头怪人当了都尉。得知他的孩子也是双头,便让他家世袭都尉一职,鼓励都来投军,壮大军队。真不知听闻这等消息,他家乡的村民会如何作想。
1.19 鼠禁卫
事情沸沸扬扬传到了鼠禁卫的耳朵里,他们身着红袍,是黄风大圣的专属暗卫。他们原是想着找总管分一杯羹,不想鼠总管大觉屈辱,一脖子吊死在了牢里。
众妖听说鼠总管死了,便又流传起鼠禁卫冤枉好人,屈打成招的闲言碎语。鼠禁卫们百口莫辩,只得仔细调查,自证清白,好在他们在鼠总管徒弟的窝里找到了紫金铜炉,众妖得到风讯,又开始骂小鼠妖,见利忘义,贪财害命。
咦,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人们往往背地里做一件事,却坦然地将其说成另一件事。这或许是因为从不同的角度来辩解,事情总能说出不同的真相。而当某种真相被置于大众眼里时,往往是因为有人不愿让他们看到更多的真相。
1.20 石磷磷
从前有个爱捏酸的文人,非常中意自己收藏的镇纸,每当家中会客,必要拿出来显摆。客人们都说,这镇纸石材普通,着实看不出有什么稀奇。文人听后,只好讲出了一段奇特的往事。
客人们听后纷纷大笑,嘲弄文人以梦为真,杜撰了个故事唬人。文人很不服气,但被笑久了,他也开始怀疑起真假,渐渐地便不爱看那镇纸了。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将镇纸束之高阁,再也没拿出来过。
1.21 石苍苍
哈吣国的国王垂垂老矣,他很害怕自己寿数无多,便急着四处寻找延寿的仙方。
当太子九死一生,带着足量的石英返回国都,随他出行的大军也已伤亡过半。是夜,太子乘着将石英送往老国王的寝殿之机,发动了兵变,老国王抱着心心念念的长寿秘药,被儿子刺死在了龙床之上。
1.22 石双双
石母乃是由青石英修成的一个女体,在得到石之精魄前,她并非如今这般模样。
她的青石英有吸收月华的能力,经过长久的凝炼,她比其他石精先一步得道,封做了山神。
其后,石母因那精魄有了大神通,身体变得不善行走,她就用青石英仿照自己当年的模样,化生出了石双双,让她们替自己观察山里的情况。她或是为了再看看自己, 昔年的模样罢。
1.23 骨灵精
黄风岭大风不止,朝夕吹刮,坟冢被神风摧毁,尸骨裸露在外,此乃常事。
这日,有个外来的商人,身负要事,急需穿过山岭。乡民们都说岭中妖魔横行,凶险万分,没人愿意给他带路。商人只好独自过山,才走了半日,就精疲力竭,颓丧地坐在道旁歇脚。
1.24 骨悚然
定风庄的大巫们,都是骄傲的战士。他们总爱拿着画有虎神的盾牌,舞着月牙形的长枪,呼呼喝喝,吓退鬼怪。尤其在送葬时,他们敲击着盾牌,走在最前方,自称开路将军。
大巫们享有极高的地位,就连小妖们也时时贡上山珍野味,以保平安,不被驱逐。
这日,有庄民发现山中多了不少妖怪,便去找大巫商量,大巫们不屑地说:“妖怪和我们住在同一个山间,难免撞见彼此。他们既然上贡作保,那就饶过他们罢。”
又过了几年,山中忽而刮起怪风,吹续不断,原本安分的众妖也纷纷猖狂起来,常常生事。大巫们穿戴齐整,举着盾牌,直冲庄外,与闹事的妖怪们战做一团。
庄民见大巫们根本无法退敌,反引得群妖愤怒,急急锁了庄门,要求大巫退散鬼怪后再回来。
这些大巫最后战死在了山中,现在仍保持着打斗的姿态,四处寻人晦气哩。
1.25 疾蝠
他两个相持不下,却见庄头从腰间抽出把大刀,一挥间,就斩掉了其中一只蝠妖的脑袋。另一只飞腾而起,借势要扑咬,庄头艰难闪躲。那夜,它两个乒乒乓乓地打斗,直至拂晓才止。
次日,村民来大屋给庄头准备饭食,却见他坐在门前,腿旁的地上插着柄大刀,刀下钉着两具没有脑袋的蝠尸。其后几日,村民们缴齐了足额的田租,又置办了丰厚的酒席,恭敬地送庄头回城里去了。
1.26 干尸
黄风岭风沙迷道,货殖难入,只有山岭脚下一个小小的镇子,是乡民们赶集的去处。镇上有个长生店,乃十里八乡唯一卖寿材的地方。
1.27 鼬侍郎
自黄风岭重又刮起那阵怪风,小妖们的生活日渐难熬。虎先锋与沙国王处处争雄,这可苦了黄鼬们,他们的血脉两边势力都沾一点,自然两边都难讨好。
一日,鼬侍郎坐在沙场边,想到这些年受的窝囊气,突然有了寻死的念头。他找到棵枯木,挂上腰带,踏上叠石。待他套住脖子,两脚一蹬,便后悔了。痛苦和晕眩促使他胡乱地挣扎起来,可无论他如何努力,却丝毫无法挣脱。
鼬侍郎急忙化作只黄鼬,跟着老妪回到了她的家里。就见那处只剩下烂屋空堂,厨下无米,斗中无粮。原来她丧夫失子,靠挖苁蓉,换些散碎银钱过活。鼬侍郎得知后,不禁生出些同病相怜之意,索性打算帮她一阵。
他化作一个逃荒的老汉,推说自己无依无靠,借住在老妪家中。白日间,他去黄风岭中捕猎;黑夜里,他请小石精修缮房屋。二人搭伙,竟将日子过得红火起来,看得村里人好生眼热。
1.28 狸侍长
昔日,有一富绅建了好些房舍,其中有个别院,无人居住。院内有一方清池,一株古榆,树上悬一架秋千,十分吸引村里的孩童们,他们都想入内嬉戏。
富绅却命仆役们严格看守别院,绝不许外人靠近。时日一久,村童们玩心愈炽,便投石丢瓦引走仆役,意图溜入院中。
一日,仆役被村童们抛出的利石打伤了眼睛,富绅万分气恼,索性撤走了看守别院的仆役,只在院门落了把锁,贴上告示道:“舍下老狸成精,切勿擅入。”
村童们皆以为告示是唬人的,便翻墙而入,摘榆钱,荡秋千,捕池鱼,疯疯耍耍,欢声不绝。
其后,有人问富绅:“果有老狸成精否?” 富绅笑而不答,此事终无一个定论, 自此,再无敢进此院者。
1.29 小灵芝精
彼时,邻里有户人家新丧未久,坟却不知被何人所掘,乡勇们集结去查探,就见棺材板破了个大洞,上面长满了芝兰,而本应躺在里头的尸首却不见了。这事在他们那里偶有发生,却从未被破悉过,兄弟俩便决定要查个明白。
打斗声惊动了庄主,待他寻来之时,灵芝精已然气绝。他又恨又恼,这才告知兄弟二人,酒庄中卖得最好的药酒,便是托这灵芝精所酿。兄弟二人原要拿这妖怪去显眼,没承想和自家有这般关联,羞惭不已,也不敢再作声张。
1.30 支应僧
昔年,在小西天修建大殿的工匠们,屡遭异事,多有辞工者。其中,有好奇的工匠,听闻院主是位高僧,便寻去找他解惑。
院主毫不避讳,引其至浮屠塔中,让他见了掌灯狱使。工匠们见后,心中骇然,虽幼时也曾听过妖怪传说,但从未亲眼见过。斯时,塔中妙音响起,掌灯狱使瞬发光亮,工匠们双目应光而盲,众人叫苦不迭。
院主笑道:”要见真相,必有舍取。汝等不若留在这庙里,随我修习极乐大道,或有缘超升凡界,早登佛国。”
工匠们情知自己瞎了双眼,难找活计,索性弃了尘世,入寺修行。他们向院主询问,应该如何修行,院主答道:“你们所长何事,即修何法。”
工匠们膂力过人,遂决定以武悟道,因盲眼,便跟着监院僧修炼。他们将大石拴上铁链,扣在腕上,日日挥举,恰好将那修建寺庙的石料也备齐了。院主很高兴,让他们做了支应僧,还省下一笔工钱哩。
1.31 戒刀僧
他们见赤发鬼平日总爱独自静坐,好似非常老实,便把主意打到了赤发鬼身上。赤发鬼虽觉众生皆可活命,但因亡国之战,他们最恨砍人首级者,所以对戒刀僧们毫不留情,反将他们的首级砍了下来。
受了这次教训,戒刀僧安分了许多,可仍是满心不甘,他们常持刀潜伏在角落里,偷袭过往之人,用这等阴损伎俩凑些砍头之数。
1.32 提炉僧
昔年,有个商贾欲越过小西天去做买卖,他本应徇官道绕山而行,可因盘缠不多,钱粮吃紧,便决意翻山而过。
商贾心惊不已,慌忙找那引路和尚的身影。忽闻得脚步声响,就见尸身间,走来数个提着香炉的和尚。他们将商贾团团围住,商贾正想求饶,就见那香炉中,飘起寒雾,把他也冻在了原地,站在了覆雪的僵尸之中。
1.33 迎客僧
昔年,花果山被毁,赤尻马猴率部下离了山场,欲寻新地界修行。他们跋涉至火焰山,欲在那处安家。未几,猴群突发瘟疫,赤尻马猴下令将病猴抛入深谷。此举令众猴心生惧意,纷纷离他而去,开始四处流浪。
它们沿着凡人的城池前行,扮成耍猴的艺人,赚取盘缠。可观众每每看完猴戏后,就四散而去,令他们收获寥寥,经常食不果腹。
一日,有猴突发奇想,何不以杂耍为饵,聚齐路人,再行匪盗之事?于是,他们敲锣打鼓,卖力表演,引来围观者后,又将众人一一宰杀,选剥了衣服金银,再逃去下一座城池。
1.34 监院僧
其中,笃爱拳法的僧人,一直跟着二师兄不能,练功习武。他们的秉性,也酷似二师兄,最是好打抱不平,因此得了监院僧的名号。
自二师兄被师父罚去塔林面壁思过,监院僧们少了庇护,是以总在替旁
人鸣不平时,吃上大亏。
监院僧们非常苦恼,都跑去问师父该怎么办。师父笑道:“不见,就能心无挂碍。人之大患,莫过于弱矣。闭上眼睛,好好修行。”
起初,监院僧们为自己蒙上了眼睛,可摘下布条,他们依然无法不闻不问。于是,黄眉告诉他们,何不挖掉眼睛试试。
自那以后,寺中又有了一种全新的法门,唤作闭眼禅。修习此法的人,以不见外物,来修心止如水。
1.35 双刀僧
僧人的刀,外形平平。待他拜入小西天,见识到夜叉们奇怪绚丽的兵刃,十分羡慕。他幼时也曾看过一对华美的双刀,师父却斥责他太过虚荣:“刀,是武艺的精髓,形美而质虚,非正道也。”
僧人谨记此话,但现下见旁人并未遵循此道,内心就动摇了。他寻到夜叉处,询问关于刀的美丑之理。夜叉们奇怪道:“刀越好看,我越想勤加练习,何来妨碍之说?”
僧人犹豫不决,又寻去寺中问不净师兄。不净擅使戒铲大刀,他回道:“刀法既已练成,昔年之事,你又何必挂怀?”
僧人闻言立刻弃了旧刀,依着夜叉们那些华丽的刀形,为自己铸了两柄新刀,以期圆满幼时的愿望。可这新刀样式虽奇,终究不是他常年所用的朴素旧刀,多年培养出的招数定式,反而让他的刀法露出了更多破绽。
咦,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万物之势,皆有时序。得之非时,虽得尤失。
1.36 青蝠
昔年,禅光村有个姓王的刀手,他幼时失怙,母亲养不活他,就送他去山下屠户家当徒工,让他习得了一身好本事。
刀手点头答应,二人继续赶路。没多久,猎户道:“听闻近日山道上闹妖怪哩。” 刀手笑道:“妖怪有什么好怕的?若是遇着,我就用猪腿抡他,用屠刀砍他。”
村子遥遥在望,猎户又道:“你既不怕我,何不转身看看?” 刀手早有所料,抡起猪腿就将其打倒在地,举刀就砍。
那怪早已走了气势,急忙扇开翅膀飞到半空,啐道:“遇到个硬茬,晦气晦气!” 骂完立刻逃走了。
咦,都说柿子要拣软的捏,做人还是刚强些好,硬气起来,妖怪都怕你几分哩。
1.37 雪僵尸
这日,不空法师喜得一名新徒,便亲领他去库房取袈裟。小徒弟发现这袈裟乃是单布所裁,在这雪岭之上,穿着不过聊胜于无。他问道:“师父, 这薄袈裟合该是夏季衣裳,可否让弟子换件毡布的?”
不空抖抖自己的袈裟,道:“为师穿的, 和你手上这件一般,只是华彩了些。 心有般若, 自然不惧寒冷。”
不空慈蔼道:“他们都是悟性不够,禅心不坚的人。你不一样,为师能看出来,你有慧根。” 小徒弟心中一喜,抱着袈裟开开心心地随师父回去了。
没过多久,寺门外又多出了一具新的雪僵尸。不空长老领着新徒弟从旁而过,新徒弟问道:“师父, 这些师兄都冻死了?”
不空慢慢朝前走着,道:“徒儿勿怕,他们心不诚,无慧根,你不一样……”
1.38 巡山鬼
从西边迁徙来的夜叉,素爱食肉,幸而小雷音寺并无吃斋这一戒律,这让投靠而来的夜叉们颇为开心。
咦,世间万象,皆有其理。是非曲直,一言难尽。若人人皆以己意为绳墨,以己心度人心,争执又该如何止息?
1.39 穿云鬼
夜叉国覆灭后,夜叉们流亡他乡。曾是御前仪仗卫戍的射手们,仍以旧日荣耀自居,不愿脱下华丽的铠甲。可他们箭术虽精,却射速极慢,不善近战,故在流亡中饱受艰辛。
射手们深以为然,遂自剜双目,还给自己换了响亮的名号。此后,戒刀僧果真很少再欺凌他们。有人问戒刀僧为何,戒刀僧答道:“谁想和疯子拼命哩?”
1.40 冻饿鬼
昔年,小西天山下有个禅光村。村中有个青年,他与青梅竹马的姑娘私许了终身, 以一条白玉络子为定情之物,誓日发达之日,必将上门提亲。
青年是个货郎,往来周遭以贩粮为生。忽一日,村边的大河里,驶来一条楼船,富丽繁华,村人从未见过。那船头立着个身披黄袍的胖和尚,浑身金光闪闪,众人都说那必是得道的高僧。
自楼船到来后,山中的寺院越修越大,青年往来贩粮,买卖也越做越大。一次,青年贩粮月余都没有回来,姑娘打听了寺院的方位,就去庙中寻找青年。待青年回村,二人未曾相遇,姑娘不知所踪。
其中一个将一袋钱抛给青年,随后急不可待地跳扑而起,镰刀乱挥,将近前的乡勇斩成数段。众人这才发觉被青年骗了,急忙朝监牢深处疾奔而去。青年望着他们,喃喃叹道:“既已失 了所爱,不能再失了钱财。”
1.41 赤发鬼
夜叉国中有八位大将,其中一人唤密严。他曾在灵山脚下,玉真观中,随金顶大仙修行。又经百战,有万人敌之勇。
强敌来袭时,夜叉王将密严封为前锋将军。密严在国界驻下大营,对众将士道:“若有怯战者,今日可走,我不怪罪。但此地若失,国即破矣。国中老小,身家财富,全要拱手让人矣。” 言罢,与全军歃血立誓,只进,不退。
夜叉国的大军势孤力单,敌人四面合围,旌旗蔽天,敌军一阵杀完,再接着一阵。密严与部下血战连场,伤亡惨重。最终,密严在诸罗汉的包夹之下,被斩下了首级。
将士们牺牲无数,将自己将军的头颅夺了回来。众人将密严的头颅放入棺中,却见尸身慢慢坐起,哀叹道:“若失去了家国,有头没头有何异?”
语毕,这才合目倒下,彻底死去。血从他的脖颈处涌出,把头发都染红了。后来,他的部下奋勇杀敌,将敌人的鲜血浇在头上,以此效仿密严,表达自己的忠勇。终究,夜叉国还是覆灭了,但密严的大军里,没出一个逃兵。
1.42 掌灯狱使
诸事顺遂,不上半年,木料就全备齐了,工匠们结了工钱,收拾停当,次日便可下山。
是夜,值守的工匠提着灯笼正在巡视,忽听林中有竈宰之声。他非常害怕,便去叫醒了所有人。大家都点起灯笼,绰着斧子,寻声而去。
待众人结伴走入林中,有人怪叫一声,竟不知被何物,连着灯笼一起拖入了黑暗里。其后,不论如何躲藏奔跑,大家挨个被拖了去。
只有一个聪明者,赶紧灭掉了手中的灯笼。他心惊胆颤地独自在林中摸索前行,好在,远处微光升起,太阳要出来了。
有了这微光,他找到了来时的路,急忙向窝棚处跑去。待他到了林场边,阳光骤然晃亮,照得他眼内一片白芒。
他忍着疼痛去看,只见那光并非初升的太阳,而是发自同伴的灯笼。这灯笼撑在一截藤蔓上,而这藤蔓顶替了同伴的脑袋,撑在其尸身上。
有个黄袍的白面胖娃娃,骑着一只高大的四足兽上,兽头不断发出奇妙的声响。
那人刚要开口求饶,只觉背后一凉。其后,他瞧见自己不断升高,直与那灯笼齐平。那胖娃娃拍拍兽头,声音静息下来,灯笼灭了,夜又归于了凄清。那胖娃娃笑着道:“好料子,就得用尽方好。”
1.43 夜叉奴
月陀国西北边陲,有个小村落,村中有对老夫妇多年无子。某日,老汉入山砍柴,在古木下发现个稚童。他皮肤暗沉,面相可怕,和寻常小儿多有不同。老汉见他四肢羸弱,衣衫褴褛,想必是无家可归的流民,就将其带回了家。
夫妇二人为他换了衣裳,喂了饭食,不免生出些爱怜来,一番商量,决定收养他。
初时,他们对孩子极好,可不上半载,因他长相迥异,村人私下议论不止,都唤他为“丑奴”。老夫妇亦觉丢脸,对丑奴也不如先前和善了。
未及二载,丑奴的肤色变得更暗了,老夫妇心中厌恶,便让他穿上厚实的衣裳,掩住全身,酷暑也不许脱下。
又过了三年,丑奴身形逐渐魁梧,身上生出了尖角和刺。老汉愈发惶恐,将其捆在柴房中,以柴刀削他的刺,弄得鲜血淋漓。
老妇心中厌恶此事,将错全怪在丑奴身上,轻则鞭笞打骂,重则以炭火烧他。丑奴又如此挨过了五年。
一日,有群流浪的夜叉途经此地,闻柴房内传来夜叉语的咒骂,闯入一看,是自己饱受折磨的同胞。他们给了丑奴一把长戟,让丑奴报仇雪恨。丑奴走入老夫妇的房中,将昔日所受,一一奉还,只把二人折磨成两摊烂肉才罢。
多年后,丑奴心中的不平仍未静息,只有戏虐猎物,才能缓解他的痛苦。
1.44 隼居士
他丝毫不吝惜用自己的羽毛,来增强法宝的威能。历尽艰辛,终成一扇,在擂台一举夺魁,成了族长。可他也因拔光了身上的羽毛,不可飞腾,着衣避丑。
1.45 狼护法
昔年,有只小狼跟随大苍狼学习捕猎,师父教导他,优秀的猎手,出击果断,不曾让猎物受苦。小狼一番参悟,多年修炼,成就了一门杀戮之术。
一日,他途经小西天,听闻此地有种极乐法门,可解脱愁苦,他便主动求见了院主。
听罢此话,狼妖豁然开朗,决意拜入小雷音寺,追求极乐大道。胖和尚道:“我这寺中,唯从已心。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狼妖欣然接受,成了院主最忠诚的护法。他们手持镰刀,没有任何礼义廉耻的准则,无论他们说什么,切莫当真。
1.46 鳖宝
昔年,陈家村有个村民,某日外出,见有个奇人,手牵绳索,拴着一只白鼋,站在路旁。路上行人往来,但无人多看这怪事一眼。
村民亦装作没见着此事,打算匆匆而过,却听那脚边白鼋,发出哀鸣,十分可怜。他动了恻隐之心,与那奇人争讲一番,将白鼋买下,放归了水里。
是夜,村民偶得一梦,见那白鼋口中呕出个小人,青紫皮肤,面貌丑陋,那小人朝着村民跑来,村民吓了一跳,惊坐而起。
自那以后,村民起了些微的变化,他的眼睛能看到山野之间偶有光芒发出,而他的食肠也与日俱增,力气跟着他的肚子也一起变得越来越大。
过了一段时日,村民的相貌变得不似常人,他只好戴上铁制的头面,遮遮掩掩。后来,他连皮肤也变成了青紫色,他索性逃入了山里,拿着自己特造的工具,寻找更多宝贝去了。
说来也奇,在他那寻宝之路上,竟发现此般经历者,不止自己一个哩,倒也让他心下稍慰了。
1.47 雷长老
与夜叉国同时覆灭的还有罗刹国,只因他们有同源之亲,是以必须共赴灭亡。
1.48 焦面鬼王
香客甲次次不落,每次都见证了许多神迹。香客乙与香客甲是同乡,他头次来这岭上,对香会多有猜忌。
未多久,就见有两个瞎眼和尚,抬上了一尊怒目金刚。香客甲道:“这金刚,能断人好坏。”
语毕,众人在和尚的引领下,挨个去护法前上交供品,香客甲叮嘱道:“一定要把钱散干净。”
香客乙不信这说辞,道:“你被他们骗了, 这些和尚,断断没一个好人。”
他两个越吵越凶,那金刚闻声,举着钢叉直奔而来。香客乙赶紧逃开去,香客甲却大声道:“勿怕,我要以身为证!”
金刚毫无半分留手之意,香客乙以为同乡必死无疑。霎时间,那青皮巨汉将手掌一格,挡下金刚,救了香客甲一命。自此,香客乙也成了香会的常客,每次都与同乡一般,要将钱散尽了才肯离去。
1.49 泥塑金刚
自那黄袍胖和尚成了山顶寺庙的院主,他大修宝阁,常常举办香会,吸引山下的信众。
那二位香客其中之一,急忙走到金刚前,道:“愿金刚灭尽世间捣虚的骗子,还某一个公道。” 原来此人是个素爱贪便宜的老实人,常常受骗,又不敢讨还,所以有此一愿。
另一个上前,道:“愿金刚灭尽那贪了便宜又牢骚满腹的人,还某一个清净。” 原来此人是个以次充好的奸心商贾,经常被人追骂,四处躲藏,所以有此一愿。
那金刚兀自眼珠一转,举叉挥下,将两人都刺死了。其后,那四足上又喷出火来,将他们的尸首也烧了个干净。
那院主抚掌大笑道:“好个金刚。既然你们都觉得彼此错了,那便都帮你们报仇雪恨。”
此事传开,乡里皆惊,有人骂是那院主是妖法惑众,有人说他是神通广大,但无人敢不敬畏他。
1.50 地莲精
随着岁月流转,金莲们渐生不满。他见灵山的老鼠,偷饮灯油而称王;南海的鲤鱼,窃摘莲花而作祖;甚至连毒蝎蜇伤如来,亦得了老魔的权势。反观自己,勤勉效力,却一无所得。
他们细细盘算,决定把登堂入室的重担交给后代,便将种子抛洒凡间,希望它们在下界修炼成妖,得道升天。
历经波折,下界的金莲们渐渐发觉,本相反而更有胜算。他们重回庙字间,以佛祖菩萨庇佑的瑞兆,诱人采摘,再将人吞食。
咦,若要以急功近利之心,参悟世道,世道何其纷杂?因果相连,缘分奇妙,每行一步,皆有定数。
1.51 巫山小妖
某年春,盘丝岭大设赏花宴,巫山来的小妖,交明了花红表里,见夫人们正在席间谈笑,便去洞中与小妖们饮酒作乐。
几杯酒水下肚,大家互相打趣起来,一猪妖道:“你们洞里当真阔气,四时八节都有宴席,哪像我们那处,夫人严厉得很,平日没什么乐事。”
一虫妖骄傲道:“几位奶奶都是怕夫人太寂寞,所以常常设宴,找人来陪她说说话。我们不敢与天上比,但我们二奶奶在凡间确有些买卖,不差银钱。说来也是难,她若不想法添置些,我们哪能撑到今日。”
另个猪妖道:“你们家几位奶奶,各个都仙姿玉色,不知哪座仙山能得了这福气去。”
众妖笑做一团,正是畅快,却听那边高呼:“不得了啦,不得了啦,两位夫人吵起来了。”
又有个管事的猪妖,气喘吁吁地跑来,大喝道:“这洞里的夫人昏了头,因小丫头多了两句嘴,就和我们夫人吵起来了,还砸了送来的东西。”
众妖俱是一惊,有那乖滑伶俐的,赶紧拿荷叶包了吃食,递与猪妖赔罪:“下次再来,此番定是有些误会,扫了大家的兴致。”
“好说,好说!” 猪妖们拿的拿,揣的揣,赶紧随着管事的往外走,问道:“到底出了何事?”
“ 谁知道呀, 古怪得很,每次来都得闹一场, 听说他们家的夫人向来糊涂得很。”
1.52 傀蛛士
昔年,有个樵夫住在深山之中。某次他下山赶集,观赏了傀儡戏,十分喜欢,便一直惦记着,想寻个机会再看一次。
樵夫情不自禁朝着那边走近了些,又见那翻腾的妖怪背上,反绑着几条腿足,足上悬着些丝线,他一眼便认出那是傀儡的戏法,赶紧选了棵大树爬上去,要在近前观看。
樵夫怪叫一声,跌下树去。大蜘蛛顿时停下,看戏的妖怪们也纷纷回望过来,都死死盯着樵夫。樵夫吓得急忙逃命,回去后一病不起。他吃了许多药也无济于事,没过多久就病死了。
1.53 儡蜱士
相传,盘丝岭中曾有个朱家大院,是朱紫国纺织大户朱氏的祖宅。大家都说那院子里藏着许多金银珠宝,但从未被找到过。
汉子紧随其后苦劝不止,二人拉拉扯扯,进到茶寮之内。茶寮不甚整洁,粗劣的桌子是用木桩削成的,地上堆着石块权当凳子。里头没有茶客,仅有个拄拐的驼背老汉在煮茶。郎君问道:“老头,此地无人,你怎在这里卖茶?”
1.54 幽灯鬼
某夜,又有四个夜叉在巡夜时闲磨牙,继而争执了起来。因为闹得动静太大,将洞外的虫妖们全都吵醒了,它们急急赶来劝道:“你们每天如此,山前吵完,山后和好,到底闹腾些什么?何不如我们一般,客客气气的多好。”
1.55 蜢虫精
元鼎中,有个甘泉村。村内有口热泉,是从山体内自然冒出。相传,此泉的水,能驻颜益寿,达官贵人们纷纷慕名而来。
一日,乐成侯来村中游玩,他的儿子时年六岁。小公子在草中捉得一只小蚱蜢,想留在身边赏玩,便拔掉了蚱蜢的翅膀,将它扣在茶杯之内。
是夜,乐成侯梦见有个青衣人前来求告,他悲痛欲绝地说:“你的孩子将我的孩子困住了,我们同为父亲,希望你帮帮我的孩子。”
唯有小公子的书童,记起昨日捉虫之事,赶紧找入书房,寻得那只倒扣的茶杯,小心翼翼地将小蚱蜢放回了草地。
咦,都说世人皆爱子,天下一般,人同此心,原来妖怪也不例外呀。
及至延康年间,甘泉村的热泉突然断流,山岭之中生出许多虫豸妖邪,村民便搬去山下居住了。又过了一二十年,此地改名唤作盘丝岭。
1.56 蜻蜓精
蜻蜓精很爱射箭,母亲发现他有这项才华,便托了关系,将他送去妖王处学艺。
咦,小聪明初时总显得周全完美,招来称赞和嘉许,其实暗中却埋下了隐患,待露馅之时,非但遭人嘲笑,还会惹祸上身哩。
1.57 蚂蜂精
1.58 虫校尉
甲虫校尉反驳道:“您身为总兵,大家自然不敢得罪您,如我这般是个小校,若不为自己争辩,更要被那些小妖们瞧不起了。”
总兵摇头,道:“若大家对你的礼数超过对我的礼数,你就能凭此比我道行高,功夫深了吗?自我投生以来,要求礼数越多的人,恰恰越得不到敬重。”
有人问甲虫校尉后来如何了?咦,他还是老样子,性格使然罢了。听说他后来处处与人争锋相对,最后不知所踪了。
1.59 石蛛
昔年,盘丝洞有个小妖凭借实力,真刀真枪爬到了校尉之职。不想,他新官上任却成天作威作福,闹得众妖都对他爱答不理,让他很是气恼。
这日正逢休沐,甲虫校尉无友可聚,就独自在洞中闲逛。远见有个石块,伸出些细长的腿足来。原是有寄居在那石中的蛛儿,要起来活动了。
甲虫校尉抬头,看见是个神仙似的姐姐,不由心下一炙,紧随女子去了。之后,大家再也没见过他。有个老妖品评道:“蜘蛛洞里杀蜘蛛,真是寻死哩。”
1.60 琴螂幼虫
在昆仑山上,有种名叫土蝼的东西,它长得像羊,却有四个角,会吃人。有种名叫钦原的东西,长得像蜜蜂,有鸳鸯那么大,蛰了鸟兽,鸟兽就会死,扎了树木,树木就会枯。
周穆王曾有仙缘到阆苑中造访,游览了上面华丽的宫室,品尝了不少瑶草珍馐,听了许多美丽的仙女演奏乐曲,还见了不少神奇的灵兽。
1.61 利爪茧
有个织户深信只要弄到玉梭,他也能发家致富。于是,在某个天交二鼓的深夜,他翻入了朱家在城外的布庄。
朱家阔绰,布庄有百里之大,此时夜深,四下里更无半个人影。织户独自在晒布场的垂纱间穿行,一道沁白的光华,骤然落在晒布场的中心。月色黯然,四周陷入浓黑,仅有那道光柱连接天地。
1.62 蝎太子
蝎家四子,私下常探询彼此的近况。此绝非手足情深,而是存了竞逐之意,恐有手足抢先一步,被洞里哪位姐姐相中了去。
他们非但要探听行踪,末了更要点评一番。若是闻得兄弟近日有所作为,便冷言酸语,醋上一醋;若是有所过失,便讥讽嘲笑,幸灾乐祸。
虫总兵道:“他们担心的不是娶不到夫人,实则是担心对方的升迁限制了自己的利益。”听罢此话,小妖们纷纷表示,自己更糊涂了。
“是了,也正因他自己有些本事,除了背后说道说道,他的兄弟们也不敢朝他下手。若是换做别个,可就未必了……”
1.63 御剑道士
这日,有个新入门的小道士,发现内门师兄,共有三种不同功法的派别。一种使杖,一种使拂尘,还有一种使剑。
自他入了剑门,他日日早起,在虫总兵的监督下练功,午后,又在师父的指点下练气。生活乏味又艰辛,他却很满足。
师父告知他们,他们如今功法已熟,可入山闭关,若有仙缘,便可入梯仙国,等待升仙。
1.64 拂尘道士
落花庄中有个道士,拜师最晚,年纪最小,因此多得祖师关照,他也乐意时时孝敬祖师。祖师伸手,他就端茶,祖师抬脚,他就脱鞋。扑蝇打扇,叠被铺床,殷勤周到,祖师十分偏爱他。
师兄们心中嫉妒,却拉不下脸面做谄媚的事,只能说长道短,排挤打压,以此宣泄。
这日,祖师登台,考查众徒弟的学问。问到小徒弟时,祖师有意袒护,便只让他背一段《道德经》来听。小徒弟满脸自信,声音嘹亮地背诵:“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师兄们翘首以盼这情形许久,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大笑不止,甚至偷眼斜睨,要看祖师羞臊的模样。祖师果然十分气恼,甩袖走了。众师兄又恐吓小徒弟道:“你十分无状,今日气到他,以后可别想再得到他的真传了。”
1.65 执杖道士
那荒村被一伙虫妖所占,青年登上山岭,立时就被妖魔捉了去。他本没牵挂,存了求死的心,全无反抗之意。虫妖们见他这般,并不为难他,将他安顿在了一间破屋里。
“你说得对,” 言罢,青年抄起身旁的长杖,将书生打翻在地,“可就算变成妖怪,我也心甘情愿。” 那书生见青年执迷不悟,忍着伤痛翻出门外,独自一人逃命去了。
1.66 蛇司药
旧时,紫云山下有座道观。这日,有个苦修的道姑来此借宿,因她远走四方,风尘仆仆,观中的女冠们体恤她,便为她备好热水,让她沐浴更衣。
正是梳洗之时,道姑忽闻梁上传来响动。她毫不声张,披衣出浴,顺势拿起拂尘轻轻一甩。那拂尘应风而长,盘盘绕绕,竟从梁上捉下来个妖怪。
见此怪毫无悔改之意,道姑寄出一根飘忽的金针,要将其打灭。那蛇妖这才怕了,赶紧求饶道:“我乃是山中炼药的小妖,屋外药篓里正有解毒之物,但求仙姑饶命。”
那道姑听他如此恳切,便给他个机会。他从药篓中翻出白色小丸递与道姑验看:“此乃树珍珠,是珠树之叶,凡间少见,可解百毒。”他给众女冠每人喂下一颗,她们立刻就好了。
此后,观中不知缘何,常备有树珍珠。世有中毒者多来此观求救,只是树珍珠一颗千金,大多人都买不起,只能等死罢了。
1.67 蛇捕头
山中有虎,好道心坚,遍访高山大川,想寻道观修行。可他道分稀薄,一直没找到肯收他的师父,直至他寻到盘丝岭,想在那处拜个得道的仙人为师。
初时,仙师嫌他是只老虎,与自己门中弟子不相类便不肯见他,老虎就跪在山门外几日不起。仙师觉他有几分诚意,给了他个机会,收他做了个外门弟子。
这日,他半睡半醒地躺在树下,嘴里又抱怨起师父来,他忽闻耳边一声轻叹,有团东西滑入他口中,他吓得惊坐而起,周围并无半个人影,干呕许久也没吐出来什么,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过了些时日,老虎的脖颈变得又细又长,再也不能说话了,整日很勤奋地在空心林中巡视。大家私底下议论道:“他学道虎头蛇尾,师父定是对他做了些惩处,他才变成这般模样,以后我们都得小心才是。”
1.68 虫羽士
观中舞剑的弟子跟着师父修行已久,他们从拜入门下,都怀着得道的心愿,练功不辍,非常刻苦。
这日,师父终于告知弟子们,经过长年的修炼,他们功法纯熟,可随他去山中闭关,若是有机缘,便可羽化飞升,前往北方的梯仙国,等待位列仙班。众弟子欣喜不已,收拾好行囊,急不可待地随师父入山了。
师父带着他们,使一个缩地法,到了一处风景奇绝的山中。那里满山金风飘荡,秋叶飒飒,一副秋高气爽的景象。
语毕,他与每人发了颗藕荷色的奇物,道:“这是助你们羽化的仙丹,徒儿们快快服下罢。”
众人正是心情激荡,一下便将那肉卵般的东西吞下肚去。有几个弟子,稍有迟疑,却见先行服下的同门,面具一破,竟化成些扁头肉虫来,恶心可怖。他们吓得急忙询问师父,师父摇头叹道:“缘至而无胆,不是做仙人的料。”
1.69 青冉冉
那女子勃然大怒,严词拒绝:“我与你修的是不同法门,况且我已有千年道行,岂会因你透漏真元?”言罢,匆匆离去。富家子多次去河边哭求,这才得到原谅,但不上半年,他又旧事重提,痴人说梦起来。
女子思索一番,道:“你未曾见过我的原貌,谈何做道侣呢?你先随我来吧。”
1.70 阴兵·力士
从地狱被土地公召来的力士们,是地狱最低阶的冥卒。他们素日里要完成许多活计来维持地狱的运转,能来阳间奉差,对他们就如休沐般快乐。
最后一个力士,边听边对着火焰山的山景一一望去,赞叹道:“还是这火焰山好啊,你们看,它多像一座与日俱新的极品地狱。”其他三个听后同时啐了他一口,十分扫兴地散了。
1.71 阴兵·弓手
咦,连鬼也怕恶人哩。做人做事当然要反省自身,以善良为本,以巧便为门。但也需提防,别让人利用了好心,说不定他还要反过来怪你哩。
1.72 阴兵·火牛
某日夜里,大官又做了一梦:牛首妖怪们手执文书,来勾他的魂魄。
言罢,二人就用铁链锁了大官的生魂,拖着他走入烈焰中,往地府去了。是夜,大官便眦目咧嘴,滑脱不禁,卒于榻上。
1.73 阴兵·焦尸
净乐国有个大官,世代簪缨,他的父亲更是位及光禄勋,家族风光无两。这年,他的父亲病故,没多久,他也突然暴亡了。
1.74 阴兵·黑脸鬼
黑脸鬼是枉死城的鬼差,与勾魂使不同,他们主要负责守卫枉死城。他们能在刀上焚起业火,将亡魂烧成灰烬,所以他们身上总是黑黢黢的。
1.75 焰蝠
火焰山有不少仙洞,可大多数洞里,都淌着流火,既不适合居住,也不适合修炼。要在山中寻得清凉的洞府,十分不易。其时,山中的小蝠妖们都极善飞腾,总能在悬崖绝壁上找到舒适洞穴。
于是,大妖怪们就以他们为踪迹,跟随他们寻到洞穴,继而霸占洞穴自己来住。小蝠妖们的洞穴屡屡被占,盛怒之下,它们索性搬去了丹灶谷中居住。
那个地界,崖边是垂天的流焰瀑布,地面是奔流的热浆火河。妖怪们都不愿往那处去,大家都劝他们赶紧换地方。
小蝠妖们对这些建议置之不理,答道:“舒适的领域我们抢不过你们,所以特选了这处极凶极险的地方。这次修行,我们要么生,要么死,再也不想过受人欺负的日子了!”
所幸,这股子气性终助小蝠妖们修炼有成。流焰虽烫伤了他们许多次,也铸就了那披着火霞的皮肤,为了闪躲飞溅的热浆,也练就了那迅捷的身手。
咦,世上本无固定的道路,若许多人走同一条道,许是它更平坦更容易。另辟蹊径必定要面对许多苦楚磨折,质疑嘲笑,若能悉数克服,那便是可以独享的收获哩。
1.76 牛侍长
历来,想寻铁扇仙求雨的人,总会供上一些花红表里。作为御前带刀侍卫的牛侍长,专司盘收交来的贡品。
贡品的好坏,关系到山中群妖们这年的受用,所以,他总思如何能让贡品里多有些自己喜好的东西。一日,他靠在门槛上唉声叹气,发现自己鼻子喷出来的烟,特别像自己最爱吃的鸡,便立刻有了计策。
这日,铁扇公主受天庭之邀要去听老君说法,将有些时日无法回来,自然也无法下雨。牛侍长赶紧跪到公主面前讨起饶来,原来公主根本就不需要任何贡品,每到春耕夏种的时节,自会为周边的村民施法。贡品之说,全属乌有。
铁扇公主并没有责罚牛侍长,只是命令他赶紧将东西退回去,并向村民解释清楚。可村民都不肯收,反倒又推给牛侍长,让他劝诫铁扇仙多下些雨来。最终,牛侍长夹在村民和铁扇公主中间两头挨骂,里外不是人。
1.77 牛校卫
故事发生在三百年前,那时大力王尚在天庭未归,红孩儿正于南海修行,火焰山一片安宁。
某日,璧水金睛兽从众校卫中提拔了个校卫长。由于事务繁杂,校卫长便搬去了罗刹宫的宿直间居住。
1.78 牛力士
火焰山下有个村庄,村民以蒸糕为食,只穿葛布麻衣,生活极贫极苦。村中为了求雨,便规定将年岁超过六十的老人,送去火焰山中给妖怪们当祭品。
许老汉少年时慕道,年老后身体越发硬朗,精神瞿烁,似有长寿之相。可在他六十岁寿辰时,村民们熙熙攘攘给他大力操办了一番,便叫他坐在红布铺就的祭桌上,由后生们抬着,送往山中的石庙里当祭品去了。
两只妖怪却并没有动粗,他们将一个水囊递给了许老汉,还分了他好些干巴,这才对许老汉道:“从这石庙出去,沿着后头插有竹签的小路一直走,就能寻到官道。从那里往西可到祭赛国,往东可到西凉女国。”
1.79 火烈烈
祭赛国城外有个烟火观,专收帮闲的破落户子弟,因教他们修道走正途,口碑极好,许多人家都将不争气的子弟送来这里,这个故事便是听某员外说的。
今次讲的这个弟子本叫赵三。他因在勾栏里帮王员外的儿子使钱,被员外告上府衙。官差满城在捉他,烟火观的道士恰巧遇见,便将他收入了观中。
媚娘无处可去,好在师父肯收留,她也拜入观中,做了个女弟子。初时,媚娘因赵三救她一命,她颇为感激,便时时替众人做些缝补浆洗之事。媚娘多次恳求与赵三做道侣,都被拒绝了。
1.80 炎赫赫
这日,正该赵三下山劫道,充作日常花销,恰巧有家富户的女眷上香归来,赵三不仅劫了财,还看上了那家的小妾媚娘,将她一同抢上了山。
媚娘被锁观中,不但每日要给他们洗衣做饭,还时时挨打。她恨毒了赵三,却斗不过他,几经凌辱,只能暗自隐忍,等个逃生的机会。
1.81 火灵童子
古籍载,火灵砂形似丹砂,无毒,强阴健阳,比丹砂更适合炼丹。许多丹家,都想买来制药。可火灵砂乃山精之宝,世人少见,所以有价无市。
依照此法,成名才到了许多火灵砂,但他从不将此法外传。后来,因他卖得火灵砂越来越多,竟成了远近闻名的采药人。
1.82 行什
数百年前,天兵再次烧毁了花果山。得知大圣已死,许多猴子只得忍痛离开,另寻别处修行。念及大圣曾与牛魔王结义,不少猴子便往火焰山去投靠牛魔王。
牛魔王十分痛恨猴子,可这次他却额外开恩,收留了逃难而来的群猴。可火焰山火气蒸人,极贫极苦,还有时常来挑衅的妖魔,猴子们活得很艰难。幸而,土地公待他们极好,送吃送喝,猴子们便倚靠着他过活。
行什接到的首件事务,便是清理赤尻马猴的营地。他们毫不留情地杀死了背叛者,只有技高一筹的赤尻马猴侥幸活了下来,但没人知道他逃去了哪里。
1.83 地罗刹
地罗刹是海罗刹的后代,他们出生在流亡的路上。因灵蕴不同于故乡,他们都没能长成海罗刹那巨大的身躯。虽是如此,地罗刹们效忠罗刹女的心,却与祖辈们一般。他们谨守铁扇仙定下的戒律,勤修术法,改掉了许多恶习。
即便地罗刹已经做了许多改变,但人们看到他可怖的外貌,还是会被吓得惊叫乱逃。其实在地罗刹眼里,那些高喊高叫的凡人,又何尝不恐怖呢?
1.84 海罗刹
古籍载,西海之外有大罗刹国,海罗刹居其中。他们相貌怪异,与海内者差之甚远。
某年,海边有座庙宇传出有海妖作祟。这庙修在海内罗刹国中。罗刹国的王女奉命调查。她自幼在佛前修习,法力极强,便支走了所有人,要独自降妖。
可那几个怪人还是没命地奔跑,王女再次背起佛经,他们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回来。知晓彼此没有敌意后,他们交谈起来,王女这才知道他们是海罗刹。
王女听闻他们想要修行,就收留了他们。为了不吓坏百姓,她给海罗刹制作了黄金宝石面甲,罗刹王又给他们打造了巨大的盾牌,让他们做了王女的侍卫。
1.85 火长老
传说,堕和罗国好养犀牛。一次国王狩猎,射中了头怀孕的母犀。母犀临死前,娩下一子,国王甚觉有趣,便将它养在了上林苑中。
幼犀深记杀母之仇,十分惧怕宫廷里的人,一见到他们,幼犀就吓得四处乱窜。宫中众人便故意拿着鞭子追赶它,撵着它到处跑。
1.86 牯都督
昔年,有个少年躲在邻家库房中玩火,不小心引燃了库房里的物件,他害怕责罚,想要靠自己灭火,结果火势越烧越大,不但烧毁了整间库房,也将他烧死在了火海中。
他死后留下了极大祸患。邻家找他的父母赔物件,他的父母找邻家赔儿子。双方争来吵去,直到他的头七那日,还没吵出个结论。设飨都不安宁,牛头马面便不肯去送煞,牯都督见手下都不去,只好自己陪少年走一遭。
1.87 鹰天兵
1.88 犬天兵
小吏在旁,漠然叮嘱:“签此契书,日后只可在天庭效力,永不入轮回矣。”那亡魂四下里观望,一个个玉簪朱履,一殿殿金碧辉煌,立时画了押。
天将带着亡魂又往兜率宫去。亦不入正殿,转过回廊,来到后方极大的塔楼前。那楼顶上冒出滚滚乌烟,正有许多兵将,手捧盔甲,正候入殿。
待亡魂入内,只觉热浪灼烧。无数炉灶齐燃猛火,有一巨釜悬吊其上,正融着些铜汁铁水。一个执扇的道童迎上来,笑道:“天兵天兵,我说你听。肉身既殒,魂附钢金。恶战沙场,临危履冰。道消功散,三思慎行。”
语毕,那童子便把亡魂推入模子中,摆好盔甲部件。那亡魂犹自懵懂,就见头上巨釜一斜,滚沸的浆水浇落,塔楼中回荡起他嘹亮的哀嚎。
1.89 豺天兵
却说,那亡魂熔炼了盔甲之躯未及数日,便听闻玉帝大恼,调十万天兵下界降妖。天将恐他兵器操练不熟,给了他一柄铁弓,让他躲在后方射箭。
新兵站在场上,晕眩疼痛未定,不知天上哪位神仙,又砸下一个法器,金波荡漾,他再醒来时又在兜率宫的塔楼之前……
此后,他被火烧过,被水淹过,被雷劈过,幸而次次都得了个全尸,次次经铜汁铁水浇铸,又重返战阵。
难忍难忍!他绰起地上的兵器,终是下了决心,不能只有自己受苦,反抗天庭就该是绝路。
1.90 天将
这次,听闻花果山有异动,天庭再调天兵下界,因他差了一员部下,便领了召令去阴曹地府挑个亡魂。
那亡魂回道:“愿意愿意,我也不知再入轮回可有别的机缘,指不定再轮回千万次,只是过得更惨了。”天将知他定不会回转心意,只得带着他朝天去了。
二、头目
2.1 牯护院
咦,人人都说这就是:“傻人有傻福。”但这或许并非不够聪明带来的补偿,而是痴狂的崇仰,为那护院带来的力量。
2.2 广智
某日,庙中来了师徒二人,一个是白面的胖和尚,一个是雷公嘴的毛和尚。他们带来了一件锦襕袈裟,是老和尚从未见过的异宝。老和尚一心一意地想要,广智想报答老和尚的恩情,就仔细替他谋算起来。
在山中修炼的日子里,他仿照那夜所见漫山遍野的火浪,炼就了一门新兵器,名为“赤潮”。即使许多年过去,他仍能听到山中传来的呼唤:广智,广智!这究竟是谁,在不住地呼唤他?
2.3 广谋
广谋与他师兄广智不同,他自幼的心愿,是做个历代持名的大妖王。
可事与愿违,因凌虚子将爱徒送去观音禅院做了和尚,白花蛇精十分忧心,他忌怕这是凌虚子拉拢黑熊精的手段,就命令广谋也出家为僧了。
献完计策,广谋料准此夜大祸将至,使股旋风,躲入山后竹林去了。果然,那晚发起大火,非但没有烧死取经僧,反把个禅院烧没了。
咦,世上果有此等小人,引得高士入局,败在他的一条歪计之下,或许就是世人常说的借刀杀人罢。
2.4 波里个浪
哈咇国有个小城,每至拂晓,城门外常聚起夜集。这本是货郎们等待入城时以物易物,置换货品所为,但因价格便宜,不少百姓也来参加,慢慢便在城中有了名气。
2.5 浪里个波
话接前文,途经哈咇国的游方道士,自从撞见了蛙精,便以捉妖为己任,四处寻访他们的踪迹。
这日,他行至一处河谷,听到有蛙鸣作响,伴生电光。那道士欣喜不已,急急来到河边立下法坛,要降服此妖。他先是点了香烛,做了祝祷,随后摘了道冠,披散头发,以朱砂画下三道灵符,抽出宝剑,唧唧哝哝念起咒文。
道士见蛙精蹦来,急急挑起第二张符,倏忽焚起,就见风起云涌。待第三张符火起之时,乌云中劈下一阵惊雷。道士与蛙精俱吓了一跳,各自捂头。待响声过去,二者抬头观看,只见劈毁了几棵树,而天上,风云已然散了。
道士一怔,赶紧举笔,打算再画三道灵符。那蛙精不急不慢,拍拍肚皮,天色不动,但应它的敲击,空中落下十数道金光,每一道都落在道士身侧。
道士翻翻滚滚,难堪避开,那蛙精又张了张嘴,吐出一群带电的小活师。不论道士如何闪躲,它们都紧追不放,道士只好落荒而逃。
咦,凡举世立业,常以行事做派的绚烂华丽程度,来判断实力,倒也有几分道理。
2.6 地狼
昔年,有个将军的儿子,在营中作团练使。他性格残暴无情,兵士都很惧怕他,但碍于将军的情面,敢怒不敢言。
团练使喜欢打猎,养了条细犬。一日,他与几位教头外出游猎,一无所获,很是丢脸。他将责任推到细犬身上,命人将其活活打死了。
打死细犬的几个兵士心有不安,营房后面有片野地,多灵芝,他们便将犬尸埋在那里,夜里过去诵经。
一日夜里,团练使听到营房外有犬吠之声,叫人出去查看,声音立止,待人重新睡下,则吠声又起。反复数次,团练使暴躁难禁,亲去查看,只觉声音从地下传出,便命人刨开土面细查。
众人见状,忙着呼叫医官,一时喧嚷慌乱,竟无人去捉那细犬。后面无论如何找寻,再没发现它的踪迹。
2.7 沙国王父子
大王子最受国王宠爱,其人英姿飒爽,在蝜蝂之乱中,屡建奇功,被封为英武将军。可他却忽染癔症,七情不全,六亲难认,如今只能幽居不出。
三王子最受国王信重,饱读诗书,喜爱佛法,文武兼备。可他在国王斩杀了一批大臣后,诀别而去。
二王子天生神力,可惜有些憨傻,不似大哥那么能打,没有三弟那么有谋。三个儿子中,国王最不喜他。可陪国王最久的,却偏是他。
黄风大圣得了神物,再次归来。沙国王遂率残余国民,归其麾下,以图复兴。黄风大圣见二王子颇有几分蛮勇,山中又正是用人之际,便收留了他们。
不过,黄风大圣手下还有位虎先锋,极好吃鼠,每日都要啖下几只才觉饱足。好在二王子的大锤使得凶悍,倒能稍稍令他忌惮。
二王子为国王做了许多牺牲,可不论局势多惨烈,多艰难,沙国王到哪都要带上大王子,派人寻找三王子,也不知二王子心里到底是何样的心情。
2.8 沙大郎
黄毛貂鼠平定了蝜蝂之灾,国王十分敬重他,将其奉为了国师,不论朝政大事,民生细务,必先征其意见,听其看法。
在国师的提议下,国王颁布了“敬鼠令“,十里八乡的老鼠精怪,纷纷往城内迁徙。
大王子因阵前有功,被封为英武将军,却被一个妖怪抢了风采,十分不甘。三王子也不满妖怪当政,两人联手在朝中闹了数次风波,却仍未动摇国王对国师的信任,三王子最终负气出走。
这日,正逢国师诞辰,举国上下都在供奉他的雕像,连国王也亲临护国寺,为其添香祝祷。大王子愤懑难忍,当众掀了香案。
不知过了多久,这一日,饭食迟迟没能送来,大王子正是惊疑,却听锁钥一响,牢门居然开了。
他等了片时,未见有人进来,就自己走了出去。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外头往来穿梭的侍卫,大臣,没有一个人模人样,俱是些穿着衣袍的老鼠。
大王子以为国师带着鼠妖篡了皇位,心下惊惶不已,一路横冲直撞,闯入父亲的金殿——
一只矮矬的老鼠,以其父之声,叫唤了他两句。这必是假扮的!大王子一把夺过侍卫的刀,劈向国王。
刀被国王近旁一只手持巨锤的鼠妖架住,两个斗在一处,殿前乱成一团。打斗间隙,大王子无意瞥了一眼王座旁的铜镜,镜中哪有什么英武将军,乃是一只肥硕无匹的老鼠!
2.9 石母
昔年,黄风岭曾有两位山神。他们受一位高人相助,得了一颗大妖怪的内丹。
他们分而食之,得了大法力,自此有了人心人形。为报答高人的恩情,他们主动为其塑造山场起来。
山中的土地没能分到这好处,便十分羡慕山神的机缘,得知他们可以任意化生山中的石精,便一直谋划着想夺过来。
但他却不知,化生石精,需要消耗许多灵蕴。山神们一直是从自己的体内,分出灵蕴来,才孕育了出石精们,搬山造石,栽种花草。
土地却每日惹是生非,企图夺他们的道行与修为。这日,山中化生了个巨大的石精,众石精都拜他为先锋。那土地还是不知死活,寻衅滋事。被石先锋又打又砸,直至捶进了土里,还在骂骂咧咧。
咦,为人为事若要往坏处里去,多半无人拦着,但若要往好处去,却总有些人想方设法制造些困境,想拦住你哩。
2.10 虎伥
昔年,江湖中有个刀客,为娶心爱的女子,弃了旧业。未想,城中受黄风吹过,妻子染疾下世,儿子也生起病来。
男人听闻山里有个菩萨能治风疾,就携子寻到了黄风岭。他们借住在定风庄内,孩子养病,男人则去寻找菩萨的踪迹。
一日,男人路过村外一口枯井,听到有虎啸之声传来。他下井一看,竟别有洞天——
有头受伤的猛虎在那井底修行,猛虎告诉男人,他原是山中虎神,村中的大巫们也受他庇佑,谷中还有村民为自己修建的寺庙。他说那刮起黄风的妖怪偷袭了她,占去了他的寺庙,这才落难到此。
男人将信将疑,经过一番查访,大巫与寺庙之事,果都应证了,便带着儿子来给虎神瞧病。
虎神用个怪模样的葫芦灌满水,喂给孩子喝。说来也奇,自喝了葫芦内的水,孩子好了大半,又能活蹦乱跳了。虎神嘱咐男人,他被邪风伤了元气,若能吃些活人,恢复神通,定能停下风沙,根治孩子的风疾。
男人极不情愿,但见儿子精神渐好,又能在村边游玩,还交了不少朋友,真就狠下心来,诱人入井,为虎神疗伤。时间一久,村民渐渐发觉了异样。待男人回到村中时,儿子已被激愤的村民打死了。
男人悔恨不迭,拔出封了多年的刀,将村民一一斩杀,这才踏着一条血路,迷失在了茫茫风沙里。
2.11 百目真人
他自称在灵台方寸山学过艺,只要魔君交出那东西,立时归降,便放他一马。魔君遣虫总兵,将这怪人制服,照例放入洞中虫卵内育化。未料,几日后小妖来报,卵被破开,人已逃了。魔君听罢,嘿然一笑。
自破卵而出,怪人背上生了一颗肉团,团上还有许多眼睛,十分骇人。怪人不以为意,继续云游修炼。
他途经一座荒山,山中盗匪横行,山下村民贫苦不堪。他就地住下,求风求雨,洗青荒山,栽种榆柳,遍植松冉。
过了数年,怪人忽至村中,绰起一根法杖,立在村口。那杖头发出幽幽红光,众生被红光一照,只如着魔般,互相撕咬残杀起来。
他驼背上的肉团倏忽张开无数眼睛,将周遭的血气精魂缓缓吸入其中。不多时,那肉团便胀大了一圈,直到再也吸不动了,那眼睛才缓缓闭上。
2.12 疯虎
某年某日,虎弟正于井底练啸聚神功,忽见井口有人攀藤而下。见那人有几分胆色,虎弟没急着扑食他,反打探起他到此的缘由来。
原来这人要寻菩萨为儿子治风疾,可菩萨未找见,儿子反病得要死了。
听此一说,虎弟心下有了计较,他将兄长的事迹安在自己身上,说服了男人将儿子带来给他瞧病。
初见时,那孩子面色惨白,浑身绵软,只能由男人使一根火麻绳将其缚在身前,才能安稳下到井底。
虎弟仔细一看,这孩子果被三昧神风吹乱了精气神魂,若不停下风沙,神医也治不好他。
虎弟想起兄长曾给过自己一个宝贝葫芦,只要饮过葫芦中的酒水,就能壮人气力,或许能凭此保这孩子一命。
待孩子饮下虎弟喂的水,他有了些精神,能开口说话了。他虽是久病之身,却十分有礼,得了帮助,连声称谢,对虎弟崇慕不已,虎弟十分快意。
他叮嘱父子俩,每日必须来此饮一口葫芦中的水。数次之后,孩子越发好了,他不仅能在村中玩闹,还结交了好些朋友。每次来喝葫芦,孩子都围着虎弟“虎神虎神“地叫他,将自己新得的吃食、玩具和见闻逐一分享给虎弟。
虎弟原对父子俩有些提防,但见这男人也算重情重义,便将葫芦给了孩子,让他贴身带着,只用葫芦喝水,孩子的病又好了几分。
忽有一日,他二人都不再来了。虎弟很少在岭中出没,一连等了数日,他终想弄清楚究竟,就往村中寻去。
入村一瞧,只见血流满地,村民们都被斩杀了。村头有口薄皮棺材,孩子的尸首就在里头,胸前还挂着葫芦。细看那伤痕,不难猜出孩子是被乱棍打死的。
虎弟扛着棺木回到了井底。每日都在棺木前练功,他总想着,再等等罢,等我足够强大,定会替你停下那该死的风沙……
2.13 虎先锋父亲
那妖精急近步,丢一个架子,望八戒劈脸来抓。那行者掣了铁棒,喝声教:“拿了!”
两小儿且随父退下,大的一个道:“大王素日食人,从不这般,断乎有些蹊跷。”小的一个道:“像是有些怕了这厮……”先锋喝道:“你们哪知大王的本事,我随大王多年,岂有他怕别人的道理。”二子互通眼色,不再多言。
不上半日,却又听大王传唤,原是那孙行者打上门来。虎先锋自请出征,那大王道:“但恐拿他不得,返伤了你,那时休得埋怨我也。”二子强劝,先锋不睬,只道:“放心!放心!等我去来。”
2.14 魔将·莲眼
2.15 魔将·妄相
2.16 魔将·劫波
2.17 无量蝠
昔年,某偏僻山中有个小庙,乃山民自建而成。这庙无人看守,仅供着一尊黑色神像,檐缠蛛网,灰冷花残。
山民们看着金身神像用脚上的钩爪穿了侠客的琵琶骨,将他拖入神殿的后面,都纷纷跪地许愿起来。翌日,他们所求的物件,全都一一出现在了家门前。
2.18 浪里个浪
书接上回,那落荒而逃的道士,痛定思痛,在山中闭关数年,只将那五雷法习得滚瓜烂熟,收放自如,便再次起行。
却说,那带电的小活师,被他收得一只,关在葫芦中,径过雪山时,活师于葫芦内跃动不止,他便知此地定有蛙精。他寻至深谷寒潭边,果见有只巨蛙,身披霜雪,蛰伏岸旁。
那蛙正要吃它,却见潭那边走来几个和尚,见有人冻在此地,把那蛙精驱走,这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2.19 老人参精
表兄祖上原是山里的采参人,其后不知何故,弃了旧手艺,当上了樵夫,虽然家道不富,家中人人都很长寿。
表兄从小就常见个猥矬邋遢的老头来家中做客,每次他来,家中必会准备一桌好酒好菜,供他独享。彼时,表兄非常厌恶这老头,因他既不说话,还爱耍酒疯,只觉他是个蹭吃蹭喝的骗子。
商人这般解释道:“表兄家虽是长寿,但一则日日粗茶淡饭,二来深山太过寂寥,我还是喜欢城里的生活,去不了去不了。”这话想来也只可当趣谈,不知真假。
2.20 不白
驼罗庄有个十几人的小戏班。听他们唱戏,是附近几十里最奢华的消遣。
丑角提议,要换个英雄角色来唱。大家却说他身上没有正气,不适合这种角色。
丑角觉得大家在糊弄自己,便在一次登台时,改了自己的戏份,反将英雄在台上打了一顿。看客们十分生气,砸了戏台,没给戏钱就都走了。
第二天搭台唱戏时,到正角上场时,丑角忽然顶着他的面皮,旁若无人上台演起那英雄,咿咿呀呀唱了许久。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事后惊恐莫名,以为丑角得了癔症,便把他团团绑住,托人送到千里外的寺庙静修。那寺庙的院主见了,大喜过望,给他赐了“不白”的名号,还为他独创了一门毒冰双休的功法。
院主告诉他,只要他能等到一个让其功法大成的天命之人,就能顶着他的脸,做一回真英雄。
2.21 不净
长空飘絮,玉砌琼楼。纷纷扬扬的大雪,经年累月,在这山岭上不曾停歇一刻。与这雪截然相反,三师兄不净,是个时时刻刻都想躲懒偷闲的人。
这日,三师兄不净正在偏殿里执守,以防师父随时呼唤,听见阶下有打斗之声,雷长老跑来禀告,原是山里不知来了个什么妖怪,非要闯进来见师父。
不净敷衍道:“你们先出去对阵,洒家拿了戒铲就来。”待雷长老步出偏殿,不净又坐回蒲团上歪着。殿外传来了妖怪高声的呼喊,说是要求见佛爷爷一面,拜师学艺,打斗声却越发激烈起来。
雷长老又赶来求援,不净起身道:“你们与二位鬼王先应对着,断不能放他进来。我这铲头的刃有些钝了,待磨好就去会他。”又过了一会儿,殿外静了下来,雷长老来报,说是要拜师的妖怪,被鬼王不小心打死了。
不净称赞道:“你们办得极好。把那尸首扔到枯井里,别脏了这地方。”雷长老听后,暗叹这妖怪无命无运,若是其他师兄值守,没准真能见上师父一面。
岂料,收尸时雷长老发现这妖怪身上,贴着些引火引雷的符咒,像是来找师父寻仇的。不由心中大惊,又暗自庆幸起来。
2.22 不能
一日,黄眉招他近前,要授他些克敌的法术。二师兄却道:“弟子自认拳法足以胜敌,不必再用他法。”
黄眉听罢,笑道:“你的堂堂正正,不过是不知变通。这般束缚自己,如何再进一步?”
不能道:“弟子觉得,若用自己不认同的方法争胜,即便最后赢了,面上虽能,心里仍是不能。”
不能道:“师父,您一直走巧路子,所以难以成佛。看似样样皆能,实则样样不能。”
黄眉听后轻笑几声,命人反绑了他的双手,令其在寺外的石壁前思过。原以为他跪上几日便会放下执念,不想他十分耿倔,直至今日也不肯低头。
2.23 不空
很少有人知道大师兄不空是何时剃度出家的,只知道他是最早随着师父修行的,资历最深,庙中许多事务都由他来打理。
不能反问:“杀生不但不能了结因果,反造了更多孽缘业障,这又如何登极乐?”
不空答:“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若不杀,便是为旁人遗留祸害,岂非更是缺了福德。”
不能笑道:“师兄你都说要入地狱了,可见无论如何杀生都不对。说来,好人自有福报,又何须你再多此一举?”
不能打断道:“放屁!杀便杀了,还搞这许多弯弯绕绕。师兄,巧立名目,我欲即法,杀生背后的这份装腔作势,才是真正的罪过啊。”
2.24 海上僧
昔年,黄眉乘楼船过苦海,下船时发现船身上爬着些怪鱼。这种名唤何罗的鱼,只有一个头,却有十个身子,狰狞怪异。
有一只鱼妖,身形最为健硕,性子也最为乖戾。初通技法后,便埋伏在庙中各处,伺机偷袭黄眉,出手毫不留情。黄眉却乐在其中,每每遇到,都认真与他赌斗,但大多数时候,只用那狼牙棒一挥,便将其扫了开去。
这鱼妖屡战屡败,自觉近身缠斗难以取胜,竟独自悟出一套用躯肢抛冰砸雪的歪门法术,打人奇准,一次在快活林,连黄眉也被雪球砸中了几回,差点被冻成冰坨。
黄眉不怒反喜,破天荒赐了这何罗鱼怪一个新名号——“海上僧”,命他平日就在内院负责清洁打扫,实则方便他偷袭任何想偷袭之人,尤其是黄眉自己。
咦,虽是跟着同样的师父,但因修习的心境和目的各有不同,待遇也总是千差万别哩。
2.25 赤尻马猴
赤尻马猴躬着背,合上黝黑的羽翅,跪在金身佛像下,黄眉的脚前。
黄眉抬手,捏捏羽毛,道:“这等烂俗手段,也敢用在你们猴子身上,当真不识世情。”随即,他一挥手中的狼牙棒,点点灵光如银河倾泻在马猴身上,那双黑翅竟轻颤着缩回了猴子体内。马猴一怔,伸手抚背,欢喜不已。
黄眉大笑:“你乃孙悟空手下元帅,如今他已身死,你也莫要四处流浪了,本座重整雷音,救苦救难,你何不留在此处?”
马猴支吾不应,黄眉便道:“我知你受了许多苦。欲为诸佛龙象,先做牛马众生。众生你已做过了,如今入我门下,我带你做神佛的龙象。”
马猴搔首,似是有些心动,黄眉又道:“这世界,弱者多被苛责非难,强者却可横行无忌。你受的那些苦,归根究底,皆是力量不够。你不妨想想,若你有那闹天宫的猴子一般本事,吃苦的,就该是旁人了。”
那马猴念及这些年的心酸苦楚,禁不住要落下泪来,急忙匍匐到那胖和尚脚边,连连磕头起来。
黄眉畅快大笑起来,解下腰间的搭包,将那马猴收入其内,道:“很好很好,为师这就教教你。”
2.26 六妹
盘丝洞中,并无与六妹同岁的孩子,平日里她都跟姐姐们在一处。大家都对她很温柔,唯有四姐,会严厉督促她练功。有时她练功刻苦,四姐还会带她去山顶遥望外面的山水,给她讲些山外的故事。
她虽很喜欢跟着四姐,但四姐却常去山里探查一些她不知道的秘密。四姐总说危险,绝不肯带上她,她便又无趣了起来。
这日,山中设赏花宴,巫山来送礼的小妖们,照例交明了差事,又被留在洞中饮酒同乐。
姐姐们忙于接待客人,照管母亲,六妹便独自一人跑了出来。管事的虫妖被她缠得没法,只好带她在洞中玩上一会。
却就有两只喝醉的猪妖,见到六妹便指着她道:“这就是那个?”另一个猪妖道:“对,就是那个。”
六妹只觉受人议论,不甚高兴,反问道:“你们猪妖怎么指着人,这个那个的?”
管事的使劲给那两只猪妖打眼色,那两只猪妖却道:“小丫头,我们给你说个大家都知道,唯独不让你知道的秘密。”
他们本想看那小姑娘生气跳脚,没想到,小女娃把嘴一噘,不以为然:“你们是因道行太低,才这般爱攀亲戚吗?母亲能相中的人,必定不是你们这样的腌臜东西。”
2.27 五妹
这夜,乌云遮月,凉风过岭,似是有场暴雨在即。五妹陪二姐在兰喜村督办小妖们做活,远远瞥见有个赶路的书生来此避雨。她玩心大起,有意作弄作弄他。
这书生也是个呆子,因担心大雨浇湿书箱,竟一头撞入荒村,丝毫未发觉妖精们。他堪堪进屋,插好了门,点上油灯,屋外顷刻间大雨滂沱。
书生对着窗外的雨,诗兴大发,赶紧背诵道:“赫赫明明。王命卿士,南仲大祖,大师皇父……”
一道炸雷,轰隆响起。书生见那院门似乎晃了一下,并未留意,继续道:“……徐方绎骚,震惊徐方。如雷如霆,徐方震惊。”
此句刚完,书生又觉窗棂动了一下。他以为是风雨作祟,便急急关上了窗。如此这般,直待他诵完全诗,神清气爽,才惊觉确有人在敲门。
他见门上的窗纸,映出个娉娉袅袅的身影,不由心中一惊,料想来者必定是个妖精。但心念一转,又觉自己此生窝囊颓唐,若做个风流鬼倒也洒脱。
也不见什么绝色的妖精,却是个披头散发,双目流脓的女鬼站在那里。他怪叫一声,撞开对方狂奔而逃。
2.28 四姐
昔年,毒敌大王带着四个儿子投来黄花观,百眼魔君觊觎倒马毒的威力,便许诺将几个蜘蛛精小辈与蝎家联姻,便唤老蜘蛛精带着四个女儿来相看。
蝎大起身,拍着胸脯道:“我的功法乃是父亲亲传,几个兄弟里最当属我是个好男儿,姐姐们若都想嫁我,可别生了嫌隙。”
众女蹙眉,那蝎二赶紧起身,抢白道:“姐姐们不用苦恼,我大哥心快口快,他虽是厉害,我也不差,若是招我做婿,我定扩充洞府,做大做强。”
魔君听了心下不喜,众女亦不置可否,又望向蝎三。蝎三见众人看着,不得不道:“哥哥们都是好的,我弟弟也很不错,姐姐们多瞧瞧。”
蝎四嫌老三落了气势,不甚满意,道:“我三哥性格有些别扭,姐姐们勿笑。我虽少他们几年道行,但未来可期,姐姐们选我便是选中未来。”
其后魔君便让朱家四女逐一发表看法。大姐温言道:“家中姊妹多,母亲又生着病,我暂不愿卸了这担子,让妹妹们受苦,晚几年罢。”
众蝎摇头,表示可惜,二姐一个娇笑:“我一人忙着撑起家业,许多窟窿要补。若是……下嫁,诸位谁愿意填上这银钱空子,我便考虑考虑。”
那毒敌山早已败了的,哪里有什么财帛,二姐便一下堵死了话头。三姐捏着扇子:“我要嫁个琴瑟和鸣的,我最喜罗隐的诗,四位好汉里,可有哪位读过?”
四蝎只怕连诗是什么都不知,哪里还晓得什么罗隐,众人只能寄希望于四姐。
其后,因四姐这么一闹,席上的话语转变成了批评四姐,互相致歉,许婚一说,便不了了之了。
2.29 三姐
朱家三姐,举止娴雅,温柔端方,喜爱读书练字。她见家中妹妹都尚懵懂,两位姐姐又十分忙碌,便只留心针黹之事,是家中最好的纺织手。
说来,因大姐二姐事务繁杂,五妹自幼便是跟着她。她太安静,五妹就成了她的另一面。两姐妹吵吵闹闹,日子倒也好打发。
三姐常读的书里,曾有一些凡间来的志怪传奇,她每次读来都觉得有趣,总想见见那些花前月下的场景。不过,她可不会傻到喜欢什么风流才子,毕竟故事里的妖精,大多死得很惨。
2.30 二姐
朱家二姐,自幼假充男儿教养,洞中银钱往来,买卖支应,皆由她一人单管。山外的管事和兰喜村的小妖们,与她往来最多。
二姐却全不在乎,蝎家四子谁愿帮她卖力,她的脸色就对谁好几分。
前些日子,不知她从何处寻得一颗仙藤种子,栽在了洞中的别院里,找了蝎大替她守着。
蝎大喜滋滋地应了下来,暗想这必是二姐倾心于他,一头求到魔君跟前,望其帮忙撮合。魔君听罢直摇头,说这般有主见的女子,旁人替你说亲,只会让她愈发瞧不起你,还是靠你自己最稳妥。
2.31 大姐
“大奶奶,五奶奶教训了个织工,现在那边差个人手,问能不能调上来一个。”
母亲只是拉住她的手,道:“陪我看看花。”她慈祥地对大姐微微一笑,“我怕他们累坏了你。”大姐看着母亲,忽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母亲也曾牵着她的手,看过同一树桃花。那时花很美,母亲也很美。
2.32 琴螂仙
琴螂仙每隔数日便会产出如血囊一般的虫卵,若被生灵吞入腹中,幼虫便会啃食其五脏六腑,又因其天赋之差异,育化出不同的虫来。
自这仙卵入世,已有许多生灵遭其毒害。此物其实极不善打斗,除了口吐秽物,并无什么大神通,相貌又极其骇人。想来,它能在世间繁衍至今,必是能给某些人带来不为人知的好处罢。
2.33 百足虫
2.34 右手虫
昔年,盘丝洞里曾有道士抬入了一双巨大的臂膀,小妖们都不知这是从何处得来的,但从这手的仪态推想,必是出自一位高人。百眼魔君亲临此处,将两枚卵状之物放入其中,并嘱咐洞中群妖,必要好生看守。
初时,这双臂膀往外溢出许多脓血,腥臭难闻。一段时日后,浊物干涸,结作了极厚的血膜,将其包裹当中。
又过了几年,从远望去,那血膜内蠕蠕涌动,似有什么已在内里育化而成,急待钻出。恰至十年之期,破卵而出两只虫来,身似蜂,尾如手,口喷之毒,鸟兽沾染便死,草木沾染便枯。
这两只虫,一只其尾为左手,一只其尾为右手。它们极爱倒挂洞顶上,将尾巴垂下,诱猎物前往查看,其后合掌拍来,将其拍做一团劖肉,在将头儿垂下,正好囫囵吞吃。
其后,左手虫不知躲到山中何处修行去了,另一只无掌可合,便爱守在狭道里,若有来人,便可占尽地利之险,将其捕食。
2.35 波里个波
话接前文,道士在寒潭被和尚们救下,抬着往山中去了。他原想和尚们会带他去庙中疗伤,不想却将他投入了地牢之中。
道士在牢中,听过魔音,红过眼睛,九死一生,侥幸逃生。虽是遭了些磨难,岂料武艺长进了不少,也算机缘。再回原处,那蛙早已没了踪迹。他只好离了小西天,继续前行。
某日天晴,道士到了一座岭上,只见郁郁葱葱,有几椽茅屋,像是有人居住。他正想找个歇脚之处,在个大宅院中,一脚踩空,落入个洞穴里。
那里头蛛网层叠,虫妖遍地,幸而他已并非昔日那般无能,一路直下,竟也探到了洞穴深处。那养在葫芦中的蝌蚪,倏忽间踊跃起来。
道士没想它有此技,身上又无解毒的药物,急忙抽身从石缝钻了出去,却听身后有个女声道:“你这道士,不在观里练剑,跑来这处寻死?”
他已毒气攻心,话还不及答,已然倒在地上。朦胧间,那女子似是叫了人来:“快把他抬回观里去,可别死在我们洞里,否则不好交代。”
2.36 虫总兵
经此一遇,青年豁然开朗,他弃了衙役之职改投边军,凭借精妙的刀法,当上了将军。后来,他率大军迎战外敌,连连大捷,成了无人不晓的名将。
2.37 靡道人
昔年,有位少年独自来盘丝岭寻仇。不料,他被妖怪所擒,困在洞中历尽艰险磨难,侥幸脱身。待他返回朱紫国,众织户纷纷上门,希望他能引领大家,前往岭上的朱家大院,寻找传说中的玉梭。
少年心中杂乱,闭门谢客,但他的母亲却无法理解他,逼他率众去岭上除妖救父。可人心何其难测,各怀鬼胎的织户们并未在险境中团结一致,他们内斗不断,最终在朱家大院里,被只青色大蜘蛛悉数剿灭。
那少年匍匐在地,十分害怕,不想那蜘蛛化出人形,原是洞中,有一面之缘的青衣仙女。少年已对凡人厌倦不已,他痛哭流涕,求仙女留他在岭上修行。青衣仙女痛骂了他一场,将他从院里赶了出去。
少年流落至岭上的荒村里住下,虫妖们对他多有耳闻,蜻蜓精见他这般凄苦,便引荐他去黄花观,见了自己的师父百眼魔君。
黄花观中的道士们,皆戴着石质面具,魔君告诉少年,若想修行,就必须断绝世俗因果,戴上石面,了却尘缘。少年犹豫不定,在观中逡巡。
不料,有位红衣老太,正带着一群花容月貌的仙子们来观中拜访。其中,正有那青衣仙女和黄衣少女。
其后,观中设宴,请众仙子入座,少年在旁偷看,就见那桌上摆了好些菜肴,有人油炒炼,人肉鲜煮鲜烹,人脑煎作的豆腐块,人肉馅包的荤馍馍。他闻着腥臭,只能看着众妖食人。
魔君见他撞到这等场面,只淡淡道:“妖怪食人乃天性。凡人寿数有限,即便被我们吃了,也不过是少了十几年寿数,眨眼之间而已。”
是夜,少年感到无比孤独寂寞,他在月下吹出家乡的小调。他细细反思,问自己究竟是如何走到了今时今日。他哭了很久,最终决定拜师学艺,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只能加入他们。
他彻夜未眠,痛下决心在修行的路上一往无前。他询师父成妖捷径,魔君告诉他:“紫云山中有种异虫,名琴螂。生食其卵,便可飞升成妖……”
2.38 五行战车
火焰山,红孩儿即将迎来他的百岁生辰。他十分愉悦,对土地道:“马上就是我的生辰了,能让我出去玩一会儿吗?”
土地道:“你父王让我看着你,让你在此专心修行,不可随意外出。”
红孩儿道:“我已学会了三昧真火,难道不能歇息些时日?”说罢,他一捶鼻子,喷出一团火焰来。
土地摇摇头,道:“教你练三昧真火,是希望你能用它来炼制内丹,你这样随意吐火,散了神气,也不过是弄些小把戏。”
土地又道:“肝属木,木能生火;心属火,火能生土;脾属土,土能生金;肺属金,金能生水;肾属水,水又能生木。五行相生,循环不息。你有了三昧真火,自然是要用它来炼化五脏之气。”
土地心中不喜,只觉这孩子玩性太大,爱钻研些奇技淫巧,怕他来日难有出息,耽误了大事。
牛魔王却很是喜欢,觉得这孩子如今道行不深,却懂炼制器物相助自己,很有巧妙心思,当下便命人为儿子特制了五辆更大的战车。
自那以后,五行战车便成了红孩儿修行的陪侍,不上百年,这五辆车儿也因他的三昧真火通了灵性,成了山间十分厉害的妖怪。
2.39 石父
一日,黄风岭的磐石谷中,闯入个衣裳破烂的姑娘,她满身伤痕,因路过石精的洞府,见里头有些天然家当,便躲了进去,打算在那里栖身。
一次,姑娘外出洗衣裳,在河边遇到了同村的樵夫,回来之后不由大哭起来。原来她常年遭受父母虐待,因要把她嫁与一个傻子换彩礼,这才从家中逃了出来。如今,她十分害怕被捉回去,惶恐不已。
果然,翌日晌午,村民们都找来了谷中。她的父母因惧怕妖怪,便在洞口苦苦哀求。姑娘拒不从命,他们又转成破口大骂。只有石父冲出山洞大喝一声,他们才赶紧躲藏,待石父回到洞中,又跑出来继续辱骂。
石父索性坐在了洞口把守,那姑娘的父母就放下狠话,若妖精不还回女儿,便找道士来收他们。
姑娘害怕连累石精们,趁夜悄悄离开了洞府,结果不甚滚下山崖摔死了。次日当石精们找到她时,尸首都已凉透了。
他听山间的妖怪们讲,火焰山的铁扇仙极有法力,心也善良。于是石父抱着姑娘的尸首,一路走到火焰山。铁扇仙见过尸首后,说此事难如登天,若强行复活,只能是一副没有灵智的躯壳,不要也罢。
石父不死心,便日日抱着姑娘的尸首等在火焰山的山道上,希望博得铁扇仙的怜悯,哪怕姑娘的肉身已化为了白骨,仍是没有放弃。
2.40 急如火、快如风
昔年,有两个泼皮在城里流浪,夜里总是宿在同一片城墙根下,所以交情很好。
他两个原就没有牵挂,做事不管不顾,下手总没个轻重,一次因抢个富家小公子,不慎将人打死了,便一同判了斩刑,关在牢里,只等秋后问斩。
关在牢中时,一个泼皮对另一个泼皮道:“此生倒也逍遥,死了便死了罢。可惜,以后无法再一同取乐了。”
另一个泼皮道:“若想再一道耍子,倒也不难,我乃落头民的后裔,有些傍身的小本事。”于是,便附耳教了他一套功法。
秋后,二人在市曹被斩首。侩子手将酒一喷,手起刀落,那二人的头顺势落地,却倏地一下飞去了空中,观刑的群众无不叫好连天。
其后,这两个头颅一起飞去山中做了妖怪,一个名为急如火,一个名为快如风。
2.41 云里雾、雾里云
从前有三个鬼,共用一副身躯。他们想挣一个山神的名分,便疏通好门路,瞧准了号山的一个瞎子山神下手。
却说那位山神虽瞎了眼,但听觉十分敏锐,他极擅烟火之法,能放出烟雾,掩藏行迹。每每这三个鬼来挑衅时,便立刻隐遁了起来。
一次,三个鬼合力喷出雷光,扫荡开去,将那山神电了出来。山神大叫着,举起香把乱挥乱舞,三鬼却因身形笨拙无法躲避,挨了一下。眼见衣裳被燎着了,三个鬼丢开山神,竟互相骂了起来。
他二者斗得十分狼狈,山崖上忽传来一阵笑声,只见有个红皮肤白头发的小郎君坐在那处,像看把戏一般望着他们。
三鬼与山神恼羞成怒,暂且放下恩怨,与那小郎君打了起来。那小郎君甚感很有趣,也使一杆尖枪,和他们过了过招。
没承想,山神的烟雾正好能遮蔽三鬼笨拙的身躯,三鬼的雷光,正好能诱敌为山神制造进攻机会。如此这般,他二者竟能与那小郎君打个十数合。直至小郎君使出三昧真火,方才倒地求饶。
红孩儿对他们道:“这六百里山头以后都是我的,你们就跟着我,做我麾下的健将罢。”
自此,三鬼得了个新名字,唤作云里雾,瞎眼的山神被赐名叫作了雾里云。他们一起共事,服侍红孩儿,不过嫌隙始终难消,到今日还经常闹矛盾哩。
2.42 兴烘掀、掀烘兴
昔年,许司徒因嫌夫人规矩周正,无甚闺房之乐,便讨了个泼辣貌美的小妾。
这小妾脾气十分大,对许司徒总是颐指气使,对正房夫人也从不敬畏,若有人拿礼法与她说事,她便将来者一通笑骂,只将人搞得灰头土脸才罢休。偏许司徒觉得这般有趣,便处处让着小妾,对她十分宠爱。
许司徒和夫人怕得瑟瑟发抖,唯有那小妾昂然不惧,大声呵斥妖魔无礼。那妖魔愣了半晌,忽然叹道:“化作人也如此娇纵,不愧是我们夜叉。”
小妾变色道:“放你的屁!我原想多玩些时日,如今被你坏了好事。罢了罢了,只好杀个干净,一起走了罢。”这才摇身一变,竟化作与那妖魔一样的容貌身形。
2.43 燧统领
要说火焰山中,谁最惯着红孩儿,那非土地莫属。但红孩儿,却并不总是领情,正如他父亲母亲对那土地一般,不过此乃家事,土地一个外人,做得再多,旁人也说不上什么好话。
这巨型石精比寻常都厉害,大多时间潜息在火河之中,若强敌闯入,或是主人唤他,才会从火河里钻出。红孩儿并不喜欢土地擅自做主制造的这批精怪,大部分时间里,也只与燧先锋有些交往。
因红孩儿随罗刹女住在翠云殿里,土地就将这些石精排布在了丹灶谷中。后来红孩儿围困火焰山,这些火河里的石精,倒是帮了不少忙,难免让人生出些别的想法来。
2.44 燧先锋
观音大士将赴小须弥山,与灵吉菩萨共议佛门要事。善财童子,素要侍奉菩萨,故此随行。
待其一众,驾云至小须弥山,方知灵吉菩萨云游未归,正在黄风岭中。观音遂又转往黄风岭上。因所商之事十分要紧,菩萨故令善财童子在河谷之畔,静候她归来。
善财独步河边,忽见一巨岩,巍然立于水滨,身形魁梧,状若看家之大狗。它勤勉搬石,垒土成山。善财心下好奇,便上前观看,好一番揣摩之后,将它细细记在了心里。
此后又过了数年,因牛魔王重回火焰山,菩萨一日突然唤来善财,让其回去尽孝双亲,红孩儿才得以折返故乡。
岁月流转,有人行经火焰山下,见一燧岩大石,大如堂屋,赫然立于炎河之侧。它不辞辛劳,搬山造石,其勤恳之态,宛若巨犬守家,令人啧啧称奇。
2.45 火灵元母
有个叫成名的采药人,因卖火灵砂而远近闻名。某日,有个方士打扮的壮汉,找来成名的生药铺中。方士从褡裢中,摸出一块手掌大小的金色丹砂。
成名从未见过这般神奇的东西,问:“这是何物?”方士道:“此乃金丹砂,是火灵元母体内之宝。我听闻你是此处最有名采药人,想要与你合作。”
成名道:“何为火灵元母?”方士道:“比寻常童子大十倍。此物一件便可卖黄金万两。只是需要许多火灵砂当诱饵。”
听说要用火灵砂为饵,成名立刻拒绝了方士。但没过多久,方士又背着满满一褡裢火灵砂找来,坦白道:“我实是需要金丹砂炼药。若你能替我捉到火灵元母,我便给你黄金万两,这诱饵也归我来出。”
一路上,方士逐渐发现成名根本不会术法,他用着市井混虫的把戏哄杀精怪。但方士转念一想,君子不拘小节,便也不以此嫌弃成名。最终,他们靠着成名的方法,摸索出火灵童子的巢穴。
若要问他为何改写书,而不再以采火灵砂为生,他书中有句话或许可以解答:母死子散,火灵元母身殒,此地五百年不出火灵童子。
2.46 波浪浪
话接前文,被抬回黄花观的道士,不明就里被众人治好了伤。大家皆以为他是来拜师的,便对他多有关照。
这回,道士继续向前,到了火焰山中。在清凉坡下,正遇着只火红的大蛙。他两个拉开架势,正要交战,却见坡后的洞里,走出只紫皮狮子狗来。
这紫皮妖兽极是蛮横,见他两个在洞前徘徊,直扑而来。那道士一见此物就被气势所慑,幸得那大蛙一脚蹬开,这才捡回小命。
见那蛙坏了好事,紫皮妖兽又转身向其扑去。那蛙张嘴朝天,喉头一哽,吐出一股火来,只将那妖兽逼得连退几步。
道士见机,将那新学的摘星换斗,野马跳涧统统朝妖兽使去。那妖兽见他两个联手,竟往洞中逃去。
道士急追,步入洞中,才觉此处无比清凉,与那火焰山中有天壤之别。
那蛙不多时也扑跳入内,躲在阴处不动了。道士恍然,原来这大蛙虽有吐火之能,但天性使然,亦怕山中炙热,只想找个清凉处歇息歇息。
知这妖怪也有贪生之念,道士心中感慨万千,杀意全无,提着剑离去了。
2.47 石子
天律载,山神不可擅离保生的山场,无故出走,一经发现,革职拿问。
昔年,石子尚未及冠,无法接替山神一职,石母不能踏出黄风岭,只好让他独自外出寻找石父。因担心儿子在外遭难逢险,石母便将体内石之精魄的神力,分了大半与他,这才放心让他远行。
无奈,石子出门,就与父亲走反了方向。父亲朝西,他却朝东,一直走到了花果山。
他原每逢一座山,都会进去寻寻父亲的踪迹,若未能找得,便起行向下一座山去。岂料,花果山中有许多好玩的,好看的,让他一直留在了山中。
若问他最喜欢何物,当属那只名唤凤翅将军的大蟋蟀。他日日坐在山头,看那蟋蟀冲天而跃,又撼地而落,每每开心就拍起巴掌助兴。日子一久,竟将那寻父之事,抛到脑后去了。
2.48 毒统领
花果山顶,自被开山斧劈过一刃,许多山石树木滚落而下。有块崖石,本自吸取了多年天真地秀,如今因那一斧,脱了沉疴,便有化精之意。
却说与那崖石同落一处的,还有崖上的一棵歪树。那树被劈去了半截身躯,根残枝落,一副垂死之相。
那树对崖石道:“你我本是共处一地的情义,如今我快死了,救救我罢。”那石奇道:“我是块蠢石,如何救得你活?”树便道:“你是通灵之才,若能借躯壳让我扎根数日,必可活命。”
崖石极好脸面,便答应了歪树。那树将老根盘附崖石之上,紧锁牢拴,崖石嚷疼,它道:“我这树身沉重,缚紧些,怕跌下来。”
又过了数月,那树竟将茎蔓缠缚穿凿在崖石的各个部分,崖石痛恨得紧,想用双手将其扯下。用力猛拽,却似要把自己撕裂了一般,原来那根系早已和它融为一体,无法分割。崖石十分生气,成日咒骂歪树,两人彼此怨恨。
后来,那歪树因崖石也有了通灵之意,能发出毒雾,捕食生灵,自此两物才和谐起来,有了要好之意。如此也是情义反复,真心难料哩。
2.49 水木兽
昔年,有棵楠木长了千年,正是枝繁叶茂,郁郁苍苍,一朝天灾,将它被连根拔起,掀翻至河中。
因它枝干巨大,十分沉重,落入又窄又小的河湾里,河水无法载起它,它便只能搁浅在此。数日后,岸上的村民便打算将其拖走,拿去制成木料。那楠木却突然发出声响,扑腾起来,化作一只四足的木头巨兽,潜伏在水中。
此后,每有心怀不轨的工匠靠近,都会被它喷入水中,吓得三尸神炸,惊魂难定。但若有孩童来河湾里游水戏耍,它非但不吓唬他们,还偶用木枝将溺水者救上岸去。久而久之,村民也习惯了它的存在,唤它作水木兽。
某年,有个游方的道士途经此地,听人提及水木兽之事,便在岸旁对它大声道:“你困在此间岂不无聊,那外头多有你的同伴哩,快快起行罢。”
2.50 跳浪蛟
古籍载,蛟乃水虫之神者也,能率鱼飞。乘于水,则神立,失于水,则神废。
却说,陈家村有个渔民,在孙行者拆毁灵感庙时,曾听他说了个蛟能号令河中之鱼的故事。那渔民心念一动,也想去学些蛟的本事,从此便能让鱼儿自己跳入网中,省下大家不少劳力。
一次,他外出捕鱼,天空乌云密布,未多时,便雨疾风骤,恶浪滚滚。他的渔船被浪头掀翻,一下没了踪影。
却说他的确有些机缘,沉到河底时,正巧遇到蛟神巡河。蛟神将他救起,他苦苦哀求,要那蛟神传他些本事。蛟神慈心一动,真就教了他些水族的修炼之法。
其后数日,渔民都未归来,大家都道他已淹死在了浪中,为他买了口薄棺,预备立个衣冠冢。
出殡那日,暴雨倾盆,河中钻出一条大蛟,长尾一扫,带着许多鱼儿窜上岸来。众人赶至岸边,就见那蛟化成渔民的模样走出河来,大家又惊又喜。
岂料,那渔民归家后未久,只觉神魂倦怠,将其放回水中,他又立时精神起来。大家这才知道,他已无法待在岸上生活。
2.51 浪波波
昔年,有个道士,他以捉妖为己任,因一次偶遇蛙精,他走遍天涯海角,意欲追寻他们的踪迹。这一路,他得了许多机缘,如今已成了个本事了得的道士,也感受苍生各有生存之道,不再沉迷于捉妖,反倒起好奇他们的生活来。
这日,他途经花果山,见此处风景极佳,山青水秀,便将葫芦中陪他一路同行的小活师,放回了山涧之中。岂料,他刚放走那小活师,就见落下几道惊雷,电光散去,正是几个披甲执锐的天兵。
道士以为自己闯了什么祸事,正要告罪一二,天兵们已朝他乱砍乱劈而来,他急忙抽剑招架,终是难敌众人围攻,渐渐露出颓势来。
正是要伤身遭难之际,从那岸边蹦来只大石蛙,非但不怕那刀光箭雨,连那天将唤起的雷电也丝毫不惧。石蛙助道士将天兵打退,道士走至岸边,才知是自己放生的小活师引来了石蛙相救,心中十分感激。
自那以后,道士也不再已成仙为念,反倒时常去拜访蛙精,向他们讨要些小活师,散到各个钟灵毓秀的山川之间,世人都称其为蛙仙人。
2.52 金甲犀
世人皆知,孙悟空在八卦炉中,经神火锻炼,炼做个金子心肝,银子肺腑,铜头铁背。但世人或许不知,那刀枪不入的身体,受伤也不免会疼。
伤身苦磨,劳心劳力,也只有他,才能领着众人到那灵山脚下。若说这金甲犀是大圣那件黄金甲所化,倒是更像大圣那犟脾气,从来不认输。即便是把角折了,也没断了上阵的勇气,挺一挺,又能战了哩。
2.53 步云鹿
孙悟空在斜月三星洞学艺时,菩提祖师不仅授了秘诀,教了地煞数的变化,还传了“筋斗云”。自此,悟空躯体坚牢,身法灵动。但在众人面前逞能显耀之时,祖师算出了他没个坐性,定生不良。
神仙都说,做猴王时的孙悟空,是他最顽劣凶残的时候。但那时的他,除了与天庭争斗,鲜少打杀其他生灵。倒是后来拜了师父,成了行者,有了方向,才又多出许多霹雳手段。偷抢拐骗,杀人放火,毁山灭洞,通通不在话下。
说这步云鹿,是孙悟空的步云履所化,能看出他无拘无束的灵动性情,却也暗藏着他心中的那份凶狂。一旦落了下风,本相便显露无疑,再也装不得那份逍遥矣。
2.54 凤翅将军
灵明石猴,天性聪慧,登界游方之中,学人礼,学人话,又在灵台方寸山通了法性。今次不表命里的天赋,单说他后来悟彻的经历。
他在鹰愁涧负气出走,老龙王与他讲了一番道理,便又回去认错,从不专断独行,听得进善言。
他与妖怪称兄道弟,与神仙们逗趣嬉闹,与菩萨调嘴玩笑,谁都喜欢他,谁都肯帮他。知情识理,懂得进退分寸。
他遇火呼风,唤雨请龙,打探变小妖,受困借法宝。遇到难解的局面,请高人,搬救兵,外力无所不用,鲜少强攻,从不硬扛。
这凤翅将军,头生多目,知己知彼,一路跳脱不停,强敌能避则避,倒有那猴子的几分乖觉。不愧是戴在猴头上的冠子,最懂他那些活络心思。
2.55 碧臂螂
在奎木狼处,他听闻了百花羞所受的苦楚,又见她为了情分和孩子留恋不舍,索性让八戒将那两个妖儿从天上掼下去,摔成了两个肉坨子。
在杨老汉家,他听闻了老夫妻不肖儿子的行径,又见他们为了香火纵容他为非作歹,哪怕杨老汉事先求情,他也索性将那儿子的头割了下来。
凶匪恶徒,他天性不肯姑息;鬼魅妖邪,他乐得斩草除根。西行路上的累累血债,虽各有缘故,却多半都要算在猴子头上。
世人皆知另外三件披挂,却不知这螳螂是大圣的手甲化生。想来这手甲,必是传承了大圣不为人知的狠辣手段,就连捉弄八戒这件事,也是如出一辙哩。
三、妖王
3.1 灵虚子
禅院的苍狼精,原是狮驼国流民。城破后,群狼随他一路远走,终在黑风怪的庇护下,安家落户。
与求仙问道的老凌虚子不同,这苍狼精不屑长生虚言,只情修炼气力,铁爪一钩,脱皮露骨。 黑熊精扶了这苍狼做新的妖王,改其名为灵虚子,着他看守观音禅院。
未料,灵虚子早有所备,他假借点卯之名,将本处小妖召集在禅院之中,命令接管的随从侍卫们围捕闹事的妖众。禅院乱作一团,他从房顶一气跃下,扑在群妖中,要将他们吞噬殆尽。
广智闻声赶来,这才抵敌住灵虚子,保下小妖们性命。黑风大王得知此事,原要发落众妖,幸得蛇精一派调停周旋,这才双方安宁下来。
3.2 赤髯龙
自泾河龙王公案了结,诸龙子深感前途未卜。西行之后,论功封赏,惟有龙子们赏罚未定,更是让他们惶惶不已。他们寻至袁守诚处,求他再算上一卦。
此卦乃潜龙勿用之象,更是成了他们的心头刺。其中,尤以四神龙最为忧心。他们监管四渎,深知上界的凌厉做派,主动请辞,想以退保命。谁料,进上天庭的表文俱被驳回。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这日,袁守诚寻至四神龙,告知他们卦象更新,乃潜龙在渊,有可动之机。四神龙听后,纷纷离了水府,各自谋划去了。
赤髯龙十分乖觉,他知黑熊精贪财,又有南海庇佑,就将宝贝悉数取出,与黑熊精换了块宝穴。此后,他在山间闭关沉睡,如是这般潜伏多年。
一朝,他醒转过来,想要飞腾九霄,伸展躯体,却发现自己难以爬云。他忆起古训,龙欲升天,先阶尺木,便用自己的掣电尾在山间削出一片尺木,助他飞腾,仍是于事无补。
赤髯心有不甘,向黑熊精求助。黑熊精不善飞举,但上门的买卖岂能不做?他将自己从南海带来的博山炉卖与了赤髯,声称博山炉能起云烟,又以古籍中所载:“龙无云而不行。”一话劝说赤髯。
赤髯信以为真,将博山炉嵌在背上,以灵蕴焚之,强行起烟。一炉不足,则再添一炉。博山炉每次发烟十分耗费灵蕴,所助却十分有限,赤髯虽可借其再次腾飞,却终究难比从前,只能困顿地栖居在尺木之间。
咦,世上竟有这般不如意之事,明明是拿手的技艺,却因久疏而忘。天下的学问却都是如此,不以致用,终将荒废,可叹可叹。
3.3 金池长老
一行有两个月太平之路,三藏勒马遥观,只见山凹中楼台影影,殿阁沉沉,直至山门首观看,果然是一座寺院。
众僧与三藏见礼,行者就拿火眼金睛四下观望,笑道:“你们这里的和尚,怎么面黄气弱,元神不足?莫不是破了戒矣?”
三藏见此间和尚各个袈裟簇新,身体高大,只觉行者说了句风话,道:“莫乱谈。”转而向众僧告罪。众僧也只当行者胡说,唯有两个绝小的和尚,掩在人群里,不敢出头。
院主又请师徒二人入后房用茶,待众僧序了坐次,排了斋宴,那两个小和尚才搀着老僧进来。
三藏躬身施礼,二人寒暄数句,三藏问:“老院主高寿几何?”老僧道:“痴长二百七十岁。”行者听见,笑道:“你这老剥皮,禅院怎么有些妖气?”
老僧不做答,三藏忙道:“我这徒弟性子有些不好,老院主勿怪。”
有个小和尚,正用美器斟了三杯香茶来献,行者盯着他瞧,又道:“你这小和尚哪里来的?”小和尚放了茶,忙躲身老僧之后,咬着指头道:“这和尚丑头怪脑,有些吓人。”
三藏瞅了行者一眼,道:“谨言!莫要不识高低,冲撞人。”又借口对香茶美器夸爱不尽,揭过了此番。
老僧不戒意,反问三藏道:“老爷自上邦来,可有什么宝贝,借与弟子一观?”
三藏再三推辞,行者却笑道:“师父,那领袈裟,不是件宝贝?拿与他看看何如?”
众僧皆笑,继而抬出十二柜袈裟,抖开挂起,请三藏观看。行者却笑道:“好,好,好。收起,收起。把我们的也取出来看看。”
三藏把行者扯住,十分劝阻,行者道:“放心!放心!都在老孙身上!”不由分说,取出袈裟与众僧看了。
那老和尚见了这般宝贝,果然动心,走上前对三藏跪下,眼中垂泪:“我弟子真是没缘。眼目昏花,不能看得明白。”
行者复又笑道:“你要怎的看才好?”老僧道:“老爷若是宽恩放心,教弟子拿到后房,细细的看一夜,明早送还老爷西去,不知尊意何如?”
三藏听说,吃了一惊,埋怨行者。行者笑道:“怕他怎的?等他拿了去看。但有疏虞,尽是老孙管整。”
3.4 黑风大王
自南海归来,黑风大王心怀壮志,誓要在山中重振雄风。他深知自己一去多年,要在群妖中树起威望,单凭武力是不能服众的,因此他做了许多举措,想挣得敬畏与忠诚。
在南海时,他学过起死回生真言,便以自愿赴死的狼妖为祭,救活了老友凌虚子。不曾想那老狼却不识好歹,还魂后竟兀自离去了。
黑风大王怕群狼无首,乱了阵脚,只好另选狼妖继任妖王。他见狮驼国来的苍狼精,年富力强,是个尚佳之选,便亲自赐了名,扶他上位。不曾想群狼却在禅院引发动乱,险些酿下自相残杀的大祸。
苦闷之下,他又施法想要还魂昔日一同论禅的老和尚。不曾想那老和尚的魂魄未在拼凑的尸身上复生,反与他旧日埋藏的金银铜钱化生了个发昏的精怪,四处游荡,搅扰山场,没个消停。
新封的白衣秀士也不简单 ,他平素只喜独自读书吟诗,虽看着听话老实,却总有些神秘莫测,让人猜不透心思。
咦,自作高明,反而一事无成,真可谓下士有志,不如碌碌庸人哩。
3.5 黑熊精
紫竹林中,素日清闲。黑熊精天天就着马蓝头醋拌笋尖,喝些自酿的竹叶酒,日子快淡出鸟来了。
龙女将眼一翻,问道:“前几日菩萨与你说的差事,你可想好了?”
黑熊精不答,只从箱内找出个匣子,递到龙女跟前。善财抢过来,揭开一看,是座蜜煎糖浇,晶莹剔透的狮仙糖。
“昨日有场法事,斋宴顶上,有座最洁净最显眼的糖点,我特意留着,孝敬你的。”
善财一听,没了兴致,立时将匣子捽回黑熊精怀内,龙女这才轻侮地一笑。
知道自己闹了个无趣,黑熊精磨磨蹭蹭道:“我有心效力,但手段平平。此等大事,只怕办不好……”
龙女答道:“我们岂能不知?放心,自有比你凶,比你狠的冲在前头。”
龙女悾着脸,道:“你怎这般没胆识,此番可是个大机缘,抢着去的人排都排不过来。只因菩萨要点个亲信些的,这才选了你,你竟悟不出来?”
黑熊精半晌无话,龙女被磨尽了耐性:“这点胸怀也无。罢!罢!罢!我替你回了菩萨去。”
只待瞧见了黑熊精满眼热盼,龙女这才将眼又一翻,撇下善财,飘摇而去。
见她走远,善财急急追问:“到底是何差事?我想走,你不若禀告菩萨,把我也带上罢。”
“是有些要紧差事,可你刚听了,菩萨不让你去。你休再缠我,别连带我也失了机缘。”
黑熊精收拾停当,绰着一杆黑缨枪正要远行。善财在竹林外守候多日,赶紧跟上他,又闹着要与他同行。
黑熊精一反常态,劝道:“善财,菩萨嘱咐了,让你老实呆着。此次你父亲也被强征出战,可见凶险,不是胡闹的。”他摸了摸额上的禁箍,叹道:“为了去个箍儿,丢了性命,便是不值了。”
话毕,他将身一摇,化作一道黑风,不顾善财的呼喊,迅速遁去了。
其后,善财在紫竹林外等了他很久,再也未见他回来。事后回想,那原是他在南海,最后一次见到黑熊精。
3.6 虎先锋
数百年前,前任虎先锋因捉唐僧,丢了性命,他膝下所遗二子,只得靠自己过活。
虎兄虎弟领着残存的小妖,在毁坏殆尽的山中过得很辛苦,所幸,父亲教过他们些真本事,也让他们熬了过来。
随着风沙停息,石母与石精们将荒山重建出昔日样貌,虎兄就仿照父亲所做,管束起山中群怪,让他们各安其职,不得随意祸害生灵。
后来,有凡人在这山中建起了村庄,虎兄依照“啖尽迷路奸邪,护送过往好人”的风俗,为自己博了个“虎神”的名号。
村人为“虎神”建了座卧虎寺,常常供奉,这让虎弟心下越发不服,总觉兄长占尽了威风,只因比自己早生几年。
又过了百年,黄风大圣忽然带着一群鼠妖重回了黄风岭。虎弟不悦,说正因这黄毛鼠精坐视不理,才致父亲身亡。他怂恿虎兄赶走鼠妖,虎兄觉得有理,就应承了下来。
谁知这一战黄风大圣祭出个状似菩萨头颅的法器,呼风如刀,一个照面便重伤了虎弟。为保弟弟一命,虎兄只得扔掉兵器,跪下称臣。黄风大圣倒不计前嫌,得知虎兄弟身世后,还将虎兄命为麾下先锋。
虎弟救还醒转,得知兄长做了先锋,更不肯依。二虎大吵一番,虎弟负气出走,再也不肯与兄长往来。
对虎先锋而言,那黄毛貂鼠害得他两次家破人散,着实可恨。但他除了每天多吃些老鼠泄愤,他又能做些什么哩?
3.7 石先锋
取经人径过黄风岭时,黄风大圣因捉了唐僧,被孙悟空请灵吉捉回了灵山。待他重新归来,岭上竟生出了许多石精。其中有只石精,极为健壮强横,打听才知,它乃石母尽全力化生,用以守护这片土地。
一日,黄风大圣亲来寻石母,不想被众石拦在了外头。黄风大圣心下不悦,便叫唤来新任不久的虎先锋,让他铲除这些不认主的石头精怪。
翌日,黄风大圣封了大石精为石先锋,命其率领群石退守河谷。自那以后,石精们老实本分地守着那封印的邪物,再也不过问山中之事了。
3.8 石敢当
昔年,黄风岭中有几块崖石,吸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遂感通灵,修成了几只石精。其中有两只,因道行较深,被授以了山神之职。
一日,岭中不知缘何生出了几颗佛头,有眼耳口鼻,筋肉俱全,长在土里,十分古怪。即见活物,这些肉佛头便放声嚎叫,若对方靠来,它就一口将其吞下。
有个石精见这肉佛头诡异,要除了它,保护山中生灵,就一下撞在那佛头上,将其碾作了肉泥。这肉泥黏在它身上,不久竟依凭它的石身,又生出个石佛头来。
自此,那石精全然变了心性,成日在山中搜寻其他肉佛头,先将其砸烂,再把残骸包裹到自己背上。随着它的佛头日益增加,它也不再感什么天地之气,全以啃食山中生灵修行。石精们都斗不过他,经常被撞得粉碎,神魂俱灭。
黄毛貂鼠带着众妖离了斯哈哩国,径过黄风岭时,正巧遇见两个山神率着几只石精,意欲驱他离去。黄毛貂鼠似是极懂那佛头之物,心中一股意气涌上,带着众妖加入了战斗。
一战大捷,貂鼠不仅灭了那佛头石怪,还将山中肉佛头悉数铲灭了去。佛头石怪遗留的精魄,他将其分给了那两位勇猛的山神,又将其佛头上的目珠一一挖下,镇在了山谷中。
山中众生十分感谢貂鼠,将其拜作大王,称他为黄风大圣,他便也在此定居了下来。
3.9 小骊龙
3.10 蝜蝂
日乃太阳真火,落于西海之间,如火淬水,接声滚沸。每到申酉时,国王差人上城,擂鼓吹角,混杂海沸之声,谨防振杀城中小儿。
这所擂之鼓,名落日鼓,原是佛祖所赐。百姓凭此鼓得以安居,是举国上下崇信佛法,为佛祖塑了许多金身法相,又称黄金佛国。
可随着信众日多,寺庙遍布, 大家日渐信佛不信王。国王对此十分不满。丞相洞悉了他的心思,上疏止浮屠,以言无佛。
此事兴起不久,一日黄昏,城楼击鼓,国界之外尘土纷飞。有一大虫,掘地而出,将边陲村庄破坏殆尽,死伤无数。
臣民进言,说此乃止佛的报应,国王只得停下此事,派大军去剿灭妖邪。
可大军并非妖邪的对手,牺牲无数也只得了个吓退之法,难以根治。
幸而,有个黄发黄毛的修士途经此地。他为人仗义,最见不得不平之事,便协助大军斩杀了虫妖。国王将其敬为国师,他便在斯哈哩国修行了数年。
其后,国师游方而去,听闻他被菩萨收作弟子,如今在黄风岭还有了自己道场,国王总说这是天道喜善哩!
3.11 黄风大圣
沙国王安分地坐在儿子身侧,素日设宴,他最爱告状的,今日也一直沉默着。
虎先锋也十分文雅,只看着对面的傻子吃得喷香,自己面前的酒食却一点未动。
黄风大圣坐在太师椅内,一只手摸着桌上闭目的佛头,不言不语,似是有心事。
他站起身来,道:“我既拿了师父最宝贝的东西,定能炼化那玩意。从今日起,我需闭关修行。天上那些老东西说是安排好了,还是多留一手为妙。”
“大王若想闭关,我和我的子民愿搬来洞外,守护大王身侧。”沙国王谄媚道。
“身侧?”黄风大圣看着师父的头,断然拒绝,“你们都搬去岭上住,我要开黄风大阵,谁都不要来扰我修炼。”
黄风大圣指着虎先锋道:“叫你那石头兄弟,修出几条沙道来,每条沙道由大门锁住,你们两个先锋,各持一个开门的秘符。”
还不待虎先锋下跪领命,沙国王急切道:“大王,我们与那大猫向来不睦,若……”
黄风大圣根本不想听,他抱起佛头打断道:“都出去,不出天大的事,别来烦我。”
3.12 亢金龙
亢金龙乃二十八宿之一,为东方青龙第二星宿。其额上有一尖角,锐不可当,曾为大圣顶开金铙,将其救出。自此,星宿们常以“秉持坚锐”为傲,连累众仙以为,他们神识里,侵入了什么邪魔。
3.13 亢金星君
黄眉也不恼,只道:“为了那只放哨的鸡,你绝不会这般冒险。你来,是为了那猴子。”
“我的确是得了那猴子的……一小块东西,就放在这袋子里。”说罢,他从腰间,解下个包儿。
亢金龙认得,那曾是捉过他们的后天袋,不屑道:“什么稀罕物件,我又不是没进过你那搭包儿。”
又过了许久,亢金龙忽然跪在了地上,道:“还请师父,收我为徒……”
3.14 魔将·妙音
3.15 青背龙
他素不喜黄眉,深觉极乐法门是歪理。但他也知道,想留在小西天避灾,就绝不可得罪黄眉,是以他说要在苦海上钓鱼,若能钓出活物,便是天意,他就拜黄眉为师。
黄眉知他不过使个缓兵之计,但觉他这说法有些趣味,便和他打了个赌赛。若青背龙自垂下杆去,能五百年不动,就将照鉴湖让与他修炼。若他动了,就是有意吓跑鱼儿,要捉他入袋中修行。
青背龙一口答应,将自己那柄龙光剑,化作一根无钩的钓杆,坐在龟背上,再没挪动过。
小妖们日日来龟背上瞧他,想着又冻又饿,他很快就会输。可每次来,都只瞧见他身上的积雪越来越厚,直至盖满了他的身形。
苦海无边,佛渡有缘。人人都争着上岸,却也有那痴的,愿意在苦中等待。等什么?想必是个不走捷径的心安理得。
3.16 黄眉
青年僧人抬首望向天空,转而对黄眉僧人合手,行了一礼:“师尊皆已列位,师兄可准备好了?”
黄眉僧人不置可否,却从手里拿出一朵花。花瓣起初萎顿,逐渐盛开,娇艳欲滴。
他低头看着花,道:“你看它,只因随了自性,便生出如此神妙变化。”
说罢,黄眉僧人低头轻轻一嗅,道:“每朵花盛开,都会散出独一无二的香。那是它为了自身繁衍,迸发出的生命精华。”
青年僧人摇了摇头:“须臾满足,恒久痛苦。永无安宁,循环往复。”
黄眉僧人道:“我这次下山游历,看到有为人父母者,为了生存口欲,易子而食。有富家纨绔者,为了淫心色欲,祸乱人伦。”
黄眉僧人道:“有博学多才者,为了青史名欲,诛锄异己;有赫赫战功者,为滔天利欲,屠城灭族。”
青年僧人不为所动,默然道:“师兄,你不见那易子的父母,饱餐一顿,悔恨终身。那淫邪的公子,放浪无拘,顷刻暴毙。那伐异的学士,一朝失势,千夫所指。那好杀的将军,寝不安席,咎由自取。”
黄眉僧人道:“这挣扎,这欣喜,这决绝,这快意,这苦乐悲欢的无尽循环,永不知足,永不停息!而这,正是三千世界繁荣盎然的源起。自然,也是一切生命的真义。”
青年僧人道:“师兄,你不求解脱彻悟,反而赞美这报应轮回之苦?”
3.17 紫蛛儿
话表三藏别了朱紫国,整顿鞍马西进。行至一座庵林,三藏意欲去化些斋吃,走至庄前,却见几个女子在亭下踢气球。三藏随她们入屋,便被掼倒在地,将绳子捆了,悬梁吊了个“仙人指路”。
行者跳树攀枝,见有一片光亮,知师父遇了妖精,唤出土地详问,原是盘丝洞中七个妖精占了天上仙姑的浴池。她们每日洗三次澡,行者即变作个饿老鹰,把他那衣架上搭的七套衣服,尽情叼去。
3.18 小黄龙
他原盘算得十分简单,这老头既能窥测天意,必会凭此趋吉避凶,只要与他同行,定能避开危难。
待兄弟们各自远遁后,他就化作袍服上的一缕龙纹,藏于了袁守诚身上。
其后百年,他跟着老头走遍了大江南北,也见其为旁人卜过吉凶,占过前程。可终究怎么样呢?大多还是自作聪明,走了老路。
每见此景,那老头便会找个地方饮酒,恰巧老头有个能自己酿酒的葫芦,是以经常喝得酩酊大醉。
每次醉酒,老头极爱自言自语,有时心低意沮:“看破棋局,有何用?不入棋局,又有何用?”
有时又语挚情长:“前因既定,后果难改。又有几人能胜过天命?”
有时又反问嗟叹:“若算得到自己死在哪里,偏偏不去,就能逃得了吗?”
他时常疑虑,这些话,许是老头刻意对他所说。但那老头从未点破或驱赶他,他又觉得这老头只是在发酒疯。
时日一久,这些话竟如心魔般,让他踌躇不决,也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从他身边离去。
3.19 毒敌大王
这山中的魔王乃是个母蝎子精,又唤风月魔,最是生得妖娆貌美。她修的乃是“动”字门中之道,极擅房中术,又会欢好之事,是以有无数同修的道侣。
那道侣之中,恰有只公蝎子,生得金甲金螯非常雄壮,曾是风月魔心头之好。风月魔与这公蝎子还曾诞过一窝小蝎子,岂奈,这一窝仔蝎中,尽无一只母的,她便无心教他们法门,那金甲金螯的公蝎子也连带受了厌弃。
见风月魔不再找自己同修,那公蝎子倒也十分硬气,领着孩儿们搬去山外居住,不再与其往来。
火起之时,那住在山外的公蝎子有所察觉。待他找去山间,昔日所爱,被人选剥了衣裳,割去了尾巴,捣作一团烂酱,死在坡前。他多方打探,才知是天上昴宿杀了夫人,一心要为她报仇。
3.20 晦月魔君
他躺倒在地,尚不知自己是如何败的,原先那不入眼的道袍虫妖,如今站在他跟前,竟然在笑。
见那虫妖手持一支光彩焕烂的金钗,他心下恍然。还待要问,却发不出声来,直觉疼痛难忍,想是那贱虫用金钗,一下就割开了他的喉咙。
他理应快死了,他闭上眼,不想生前最后一眼,是那张丑恶的嘴脸。
未期,有人将他翻过身来,还给他细细抹上了膏药。他又能喘上气了,但这并非好事。
那虫妖啧啧称奇:“师父给的药,果真了得。这一下竟续上了断处。可惜可惜,用在了这里。”
他睁开眼,又想发问,虫妖制止道:“莫急,外伤之药,岂有治好内伤的道理?再者,我也不想把你治好。”
语毕,虫妖招了招手,两个着青杉的假道士抬着一口盖着锦布的玉箱走来。
虫妖取出一枚金茧,道:“我等山野妖怪,配不上此物,还得是用你试试才好。”
虫妖毫不慌张,从玉箱里又掏出了一枚金茧:“还是师父思虑周全,备了两枚金茧。”
他还想挣扎,身上却被蛛丝牢牢捆定。那虫妖喝令道:“灌下去。”
几个假道士,真就抬了几桶水,捉住他的头,往他嘴中不知灌了什么汤药。只觉又腥又臭,喉中一哽,似有什么咽了下去。
除了对母亲的一点牵挂,他似是再难忆起什么。若乾坤真有机缘,他无声念了最后一咒,还请天地将这绝处逢生的运数,留给母亲罢。
3.21 百眼魔君
魔君把针递到老妇眼前,软语道:“吞了那猴子留下的东西,再连上这法宝,若还不成,再逃来我处,师兄自会与你撑腰。”
他似又想到了旁的事,道:“若换我先下手,那只猪,你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待门关上,屏风后,转出来个仙长,是个朱绣顶的白鹤嘴脸,持一柄拂尘,气宇昂昂地看着魔君。
魔君朝他拘着礼,禀告道:“拿捏了那猪头,天命人自然翻不起风浪。”
鹤仙人不置可否,叹道:“你们这点心机,陛下全看在眼里。不曾理会,是给她老人家几分面子。”
魔君干笑着答道:“娘娘的意思,便宜那边占得太多。这回,正好连本带利收回来。”
鹤仙人甩了甩拂尘,宛如赶苍蝇一般,闲闲道:“事成了,你走。她们留下。”
3.22 阴阳鱼
南海有一种鱼,它有两丈多长,背上长着像刀一样的脊刺,它既可以变成黑色,也可以变成白色,能飞到空中,刮起巨大的风,掀起山高的浪,每次出现之后,村子里都会发生瘟疫。
3.23 璧水金睛兽
他眼见璧水金睛兽瘸瘸拐拐跑离了山场,本想唤两声,再想想,算了。
骑得最久的坐骑,被自己无情地撵走,头也不回。使得最久的兵器,被自己儿子夺去,不知扔到了哪里。
牛魔王看了一眼身上的血痕,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那臭小子的火尖枪又长进了。
起先那孩子知了身世,日日嚷着要报仇,牛魔王怕他闯出杀身之祸,锁了他一阵,派了金睛兽看管。不料红孩儿竟逃了出来,金睛兽发觉后一路追咬,与他缠斗许久。待牛魔王赶到时,红孩儿已被它扑在爪下,奄奄一息。
只怪这畜生不该下那么狠的手,逼他不得不为了救儿子,重重伤了它,这有什么错?
亏得下手时收住了,让这不知轻重的畜生捡回一条命。可谁知那鬼娃儿的伤,却是装的。
好了,现下,换儿子囚了老子。报应原来从不在天,只在人与人的寸心之间。
是啊,你救我,我救你,可谁来救我们呢?牛魔王的头,又开始痛了。
3.24 红孩儿
许多年来,红孩儿一直做着同一个噩梦。小时候,他与母亲分享过这个噩梦。
但他很振奋:“可我很厉害,我打败了和山一样高的和尚,会飞的怪鸟,吐火的神像……我一点也不怕他们。”
母亲将他拦入怀里:“若真有那一日,父亲母亲会与你一道去天上,杀干净他们。”
“我梦见我被他们杀死了,变成一朵红莲花,母亲摘下了这朵莲花,我就成了母亲的孩子。”
3.25 夜叉王
来人站在垂幕后,叹道:“生灵涂炭啊……你看看你,当真罪过。”
王轻轻抚过儿子的脸庞,尸身尚有余温。大好山河,他多么希望这孩子能去看看。
“你只要有一丝不甘,又何妨试试我的法子。你心中的未竟之事,老夫自会替你安排。”
终于,他睁开眼睛,缓道:“既已无救……我与小儿,都留给你们吧。”
来人道:“这红莲,便是你儿的精魂所化。要保它一路不消陨耗散,直至转生成功,却还要借你的性命,连同那子母河的水一用。”
3.26 大石敢当
却说,那花果山中自灵明石猴诞生之后,所遗仙石又经千年日精月华的滋养,自修自练竟化成个山一般大的精怪。
这仙石原有无限神力,无奈育化未久,不知何人在他身上,种下了一颗肉佛头。自这肉佛头生出,便无时无刻不汲取仙石体内的灵蕴。
仙石神魂倦怠,只得伏入地里,吸存天真地秀来补足自身,时日一久,就将那周遭山间的灵蕴俱吸了个干净,导致花残叶凋,生灵皆不可活。
而那肉佛头自得了滋养,反成了这石身的主人一般,精神饱足,竟在体内孕出识蕴来。若能待它补足其他四蕴,不知会将这仙石精变作个什么怪物哩。
可惜这块天地孕育的仙石,为这不劳而获的肉佛头做了嫁衣。或许这就是世人常说的,时也,命也。
四、人物
4.1 白衣秀士
白衣秀士正自舞着一段枪法,闻及此言,倏地将枪掷到炉旁,将身一闪,已握住枪柄,立在老狼身前。
秀士不语,老狼盯着秀士亦不语,他双目虽浑浊,却难掩焦急之情。
“你可听过天上那童子,佛祖菩萨有个术法,拼凑外物,念动起死回生真言,遂救得性命。”
4.2 黑风山土地
这日,黑风山土地公依例在山中巡视俗务,正见有位老道士自远处而来。他穿一领星辰点就的道袍,挎一个青藤编就的药篮,手里敲着渔鼓,嘴里唱着月高,三两步飘摇到了近前。
土地公仔细打量,认定不曾相识,但凭那鹤发童颜,星目含威的气度,便知不是凡人,赶紧道了个问讯:“老道长,小仙稽首了。”
老道士微微颔首,将自己的药篮递了过去。土地公一瞧,篮中俱是些珍奇事物,灵丹妙药,不由心惊,问道:“小仙如何受得起这般厚礼?”
那道士笑道:“我原是路过此地,但料想此后不久,这山中有场大动荡,想这篮中之物,必能帮你熬上一阵,便来拜访了。”
“我有个故人,性子不良,如今虽积下些功业,但依着他那倨傲的本心,准是难以安生,总怕他再闯些烧身大祸来……”
土地公感激不已,作揖深谢,那老道士还了一礼,就要乘云而去,土地公急急追问:“敢问道长,仙居何处?”
那道士早已踏着祥云远去,天上飘下一片叶子,香味清远,叶尖极细极长。土地公似有所悟,赶紧朝着远处行礼作揖,直至云烟都不见了,方才离去。
4.3 石中人
依常理,当坊土地与本处山神原是协同处事。但这黄风岭中,绝非如此。
昔年黄风大圣率群妖降伏佛头石怪时,曾求土地一同作战。土地作壁上观,因此分佛头精魄时,山神有,他却无,这令他十分嫉恨。
他知自己本事平平,无甚神通与靠山,自认只要得了那精魄,便能如那山神一般,习得大神通。是以,待石父出走,黄风大圣受降,他便对石母起了歹意。
他在山谷中窥看了好些时日,发现石精们,搬山造石,非常忙碌,而山神坐镇石窟之中,只管调令,便心生一计。
这日,他将自己也变做个石精的模样,假意交差,凑到石母近前。他原要朝那石母腹上,全力撞下一头,裂石取核。岂料,他刚蹦起,就听那石母尖啸起来。近旁竟钻起了几个栖身地底的石精来。
因这一下分了心神,土地用力不当,只在石母胸前撞裂了一道石缝。他见事已败露,索性趴在石母身上,以全力要吸她体内的法力。待石精们将其扑开,他堪堪吸了一半。
石精们暴躁难禁,追着他一路冲撞。土地难以脱身,正要还原本相对敌。岂料,他尝尽术法,却变化不得,想是那石之精魄,已将其变做了个石头。石精们对着土地又撞又敲,只将他砸到地里才罢手。
土地从此没了盼头,索性在山沟当块烂石头,但他又自认只要得了另一半精魄,或能变回来罢。
4.4 黄袍员外
僧人虽然无头无眼,却道:“此等贵重之物,示于人前,当心招贼。”
“你竟不知?那曾是黄金古国,有许多金身佛像。金子就是那上边剥下来的。”
“呵,铸了那许多金身,也没得菩萨庇佑,可见世上没什么因果。”
员外一哂,倒过酒囊,发现已然空了,起身道:“我奉大哥之命,在此等人。你若想喝酒,就来此处寻我。”
他别好酒囊,又道:“我再去抠点金子,换了好酒,又能喝个够!”
那无头僧人的歌声有些哀怨,但黄袍员外却开心得很,笑声久久也不断绝。
4.5 无头僧
定风庄的村民曾遇过这样一件事,那是发生在黄风山刚刮起怪风之时。
成大没有初时那么害怕了,只见那人身上穿着一袭干净的僧袍,脖上挂着念珠,除了无头,和他在庄子里见过的化缘和尚一般无二。
见成大没有跑走,那无头僧又一扫琴弦,觉一阵清凉的气息划过腿上,低头去看,刚刚摔破的伤口也不疼了,再一眨眼,皮肉都也长好了。
回村的孩童带着成大的父母回来寻他,只见成大指着风沙,兴奋地喊道:“有神仙,有神仙!”大人们却道:“胡说,哪个神仙没有头!你那是见鬼了!”
4.6 灵吉菩萨
虎先锋是这般讲的:“大王的师父,岂是我等可议论的?不过,我曾听父亲提起,大王最恨这鸟人。说是拜师,我倒寻思是为求个庇佑。山野妖怪,就得看开。神佛哪有什么垂怜,各取所需罢了。”
路经此地的马天霸如此叹道:“偷油的老鼠上高台,定是有人架梯来。”
黄风大圣对此事只有一句话:“灾人者,人必反灾之。不是我,也会有别人。”
4.7 龟将
龟蛇二将现了本相,龟将真如泰山样,落在海河掀巨浪,蛇将更似烛龙形,盘在山岗撼地平。
黄眉丝毫不惧,使一条狼牙棒,强能短软,与那二将往来争战。龟蛇一个喷水,一个吐火,正要占了上风。黄眉却将腰间的搭包儿解开,投入那苦海之中,那物竟是一条摇头摆尾的十尾金鱼,遇水疯长,缠住了龟将。
蛇将本要相助,黄眉又从袋中放出另一只异兽,此物金身佛首,足下生着尖利钩爪,在岸上与蛇将战得难解难分。
又过了不知多少回合,龟将终于抵敌不住,沉入水里。闭上双眼时,他看到的最后一个情景,是漫天的霜锋寒刃让蛇将无处可躲,在岸边被斩成数段……
4.8 灵狐
自那以后,小狐狸只靠日月之精修炼,在山中一晃便过了几十年。见自己快有化形的能力,它便经常靠近凡人居住的村庄,观察他们饮食起居,模仿他们读书写字。
4.9 翠笠武师
深谷下有个洞天却格外稀奇,有片绿绿葱葱的瓜田,长势极好。一个小沙弥,正在瓜田里挑挑捡捡,左拍拍,右拍拍,还未找到心仪的。
瓜田旁,站着个头戴翠竹斗笠的怪人,正看着小沙弥选瓜,道:“大哥说,若有机缘,可让小生试他一试。”
那小沙弥终是捧起个西瓜,颠了颠,笑呵呵道:“这个好,将熟未熟,最是有味。他,我已替你看过了,很好。”
怪人道:“小生若不亲手与他会会,终是不放心,不知如何与大哥交代。”
小沙弥双手一使劲儿,西瓜掰成了两半:“与其不放心他,我倒是更不放心你那大哥多一点。”
怪人寻思了一下,道:“东西由大哥亲自保管,必然不会有差池。”
小沙弥啃着两边瓜,不置可否:“那东西,十分考验人心。他独自一人承受多年,可莫功亏一篑。”
小沙弥又呵呵一笑,挥手道:“去罢去罢,先过了我徒儿这关,再说其他。”
4.10 小张太子
在蠙城久居扬名的小张太子,从很远的地方,投入泗州大圣座下拜师。
泗州大圣又名国师王菩萨,大家都说他十分能降妖伏魔。这正是小张太子想学的手段,他的家乡正有妖魔横行。
一日,他听闻小西天重又办起了法会,便带着四将向师父请了示下,要去小西天看个究竟。岂奈,黄眉此次回来,竟然又偷了那几件法宝,一战之下,悉数败阵。
“师父,那老怪不知何时练就了丈六金身,刀枪不入,你切记小心。”
“师父,一将与黄眉辩法,被黄眉蛊惑,如今口吐魔音,在牢中怂恿我等。”
“师父,二将被黄眉一手扭下头颅,爆为脓血,在寺门前开出了莲花。”
“师父,三将朝黄眉掷出了兵器,被他打断了手足,又接上了旁人的手足。”
“师父,四将受狼牙棒一击,扎穿了身躯,每一个空洞里,都长出根须。”
“师父,是弟子调令他们,找准机会,剿灭黄眉。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这小太子,刺瞎了眼睛,戳聋了耳朵,疯疯癫癫在牢里不停念叨。他对着墙壁说的话,他的师父真能听见吗?他真的有师父吗?为何他的师父从来不曾救他?
4.11 小西天土地
天庭选拔土地,一般都爱挑选草木之精。小西天却是以一位风神土地而闻名。
这土地不守本分,不植五谷,偏爱卜卦问天。他虽出身西天,却不喜诵经念佛,反倒精通揲蓍之术,好算人吉凶。
小西天之地,东有荆棘岭,西有七绝山,皆为险恶之所,行人罕至。土地据守其间,每逢过客,便强拉卜卦,以解卦为名,布下迷局。路人本求趋吉避凶,却不知已入土地局中。
一日,有旅人路过,土地如常强之卜卦,得一凶兆。旅人心惊胆战,求土地解之。土地故作神秘,言有秘法可转祸为福,然需重金。旅人信以为真,尽囊解金,土地乃指一羊肠小道,令其速去。
旅人依言而行,竟安然过岭,越山而去。土地见之,笑曰:“问卜之术,岂在卦象?人心所向,便是吉凶。”
4.12 猪八戒
天蓬进宫门时,见一壮汉堵在门口,被把门的仙娥拦着。那仙娥不冷不热道:“卷帘将,没有王母亲写的请柬,池边雅座断然进不去的。一旁侧殿有几个空位,你若不嫌,倒可过去吃杯酒。”那壮汉口里应着,眼睛却仍往里瞅。
天蓬总管天河水兵,这样的欢场来得不多,但他逢人都要招呼两声,仿佛人人都很熟络,酒却不敢多喝。
南极仙翁站在王母一侧,捋着胡子,笑道:“今次摆宴排场如此隆重,后面的蟠桃宴还怎么搞?”
一旁星君打趣道:“仙翁多虑了,有那九千年的蟠桃撑场面,哪怕在南天门外随便支几张桌子,三界那些大小尊神,爬也爬过来尝两口。”
又有一赤脸神仙冷笑道:“他们哪里是冲着蟠桃来,多是想来拜拜玉帝三清,见见西天佛老,难得找个由头上来走动走动。”
王母正色道:“蟠桃宴何等大事,今日设宴正是预演,该走的流程,都老老实实走一遍。”
说罢对太阴君使个眼神,太阴君一拍掌,一队身着素练的嫦娥仙子从后面走入场内。
那些仙子在瑶池边分好位置,弹的弹,唱的唱,跳的跳。其中又有一领舞仙子,白裙白发,舞姿曼妙,姿容尤其出众。天蓬从未如近地赏过嫦娥们起舞,不由看得痴了。
一位身着紫纱霓裳的仙娥,奉着酒盏,走到天蓬近前,轻轻唤道:“元帅。”
待一众嫦娥舞毕,天蓬醒了醒神,准备上去给王母敬酒。队伍太长,他一路寻到队尾,竟已走到宫门之外。
4.13 黑手道人
“弟……弟子不知,只记得天雷过殿,有百余回了。”黑手道人站在一旁,有些戒备。
“……弟子来了许久,也未曾得师父传个什么法门,不知师父今日可能乘兴教弟子几招。”
未料那道士又道:“虽无功法可授你,本派却有些练功的奇巧。你若不怕苦磨,我倒能让你试试。
道士循循善诱:“我这观中不少弟子都练过,你来此这也没学,那也不试,岂非白走一遭?”
黑手道人一听,想到郎君临行的嘱托,问道:“此法能有多大作为?”
4.14 鹤仙人
新上任的昴日星君原在披香殿供职,如今得了提拔,头次有机缘游览游览天宫。
他刚从灵霄殿出来,就被鹤仙人接着,先是去了天门,让值守的天将和四大天王认了人,其后,又去了三十三天宫,七十二宝殿,一一拜见了众人。
列仙无一不对他们礼遇有加,令新封的星官十分开心。两人游遍宫殿,鹤仙人还要亲将星君送回光明宫。
归途中,星君突然问道:“不知前任星君,是高升了还是被贬了,劳请仙人明示,我日后也好处事交往。”
鹤仙人一笑,道:“他与下界交往过密,许是交了什么山野朋友,如今抛了这天上的羁绊,不知哪里逍遥快活去了。”
星君蹙眉,问:“我闻斗牛宫每日都会点卯,怎地星君走了,岂有不知的?”
鹤仙人抚了抚星君衣上的皱褶,黯然道:“他若不是无声无息地走了,你又怎会在此处?”
4.15 红依
红依站在仙众之中,见太白金星领着一位头戴五岳冠,手执山河笏,身着七星袍服,腰挂八极宝环的仙卿走了进来。
玉帝听罢,道:“那仙卿过来。今宣你做个‘昴日星官’,位列二十八星宿,赐居光明宫。切记以后勤谨行事,按时巡札。”那新封的昴日星官谢了恩,玉帝又差鹤仙人与王灵官送他去到任,外赐御酒二瓶,金花十朵。
她比他年长少许,只因长辈们私交深厚,往来密切,便如姐姐般看他长大,如今他得了这般风光,想来必是前途无量。
她又等了片时,只见他在殿前迎来送往,神采飞扬,终究未瞥来过一眼,便转过身,朝殿外姗姗而去了。
4.16 火焰山土地
银河清亮,玉宇无尘。这夜,小道童坐在丹炉前,打着扇,守着火,正是精神不济,要偷偷眠上一眠时,忽听有声轻笑传来。
小道童起初听见有人作伴十分高兴,却听到要叫新弟子作师姐,心下不大欢喜,待师父一走,便意欲刁难刁难她。
他将扇子往姑娘手里一交,道:“炉子就归你来看了,没有大的休息,让小的做事之理,对罢?师姐。”那姑娘不反驳,只是笑道:“在理。师弟且去休息。”
次日,师父登坛,姑娘跑至近前,小道童原以为她要告状,没想她却道:“师父,弟子新来,合该由我扇风。只是昨日师弟给我这把扇子,扇面小了些,用着不太趁手。”
师父瞥了小道童一眼,笑道:“既是如此,我再做一把新的,顺便就算赐你当个法器罢。”
小道童未想到师父那般严厉之人,对这姑娘却如此和颜悦色,渐渐刮目相看起来。
此后,二人一道练功修行,他发现这姑娘佛道双修,师父不论讲什么经义,姑娘都能接上几句,反观自己,嘴巴跟不上也罢,心思也落了下乘。
再后来,因丹炉被人踢翻,他被师父重罚,其他同门冷眼旁观,倒是只有这个便宜师姐,自请下凡,帮衬良多。
下界后,他才知道师姐原来还有座洞府,有群誓死效忠的随从,师父还格外开恩,为她请了地仙的名分。
又过了些时日,师父将师姐许给了下界的一位魔王。他虽有些怅然,却也明白自己终究身份不够,不论替师父做了多少脏活,在师父眼里,他始终都配不上她。
4.17 马天霸
他本是商队养的马,要帮着贪财的商贾们,翻过火焰山去做买卖。未料,商队在山中被妖怪所袭,独剩他一马当先,逃了出来。
庄中有位独居的许老汉,见马儿可怜,便收留了他。每日喂水送饭,在老汉细心地照料下,马儿很快就好了起来,日渐茁壮。
他天性有灵,见老汉待他好,就以叫声回应老汉的闲聊。老汉甚觉有趣,对马儿道:“我在家排行老大,你既愿入伙,便是行二,以后就叫马二罢。”
老汉对马二真心实意,哪怕自己吃不饱,也不会少了马二的饭。马二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火焰山本就大旱,只要铁扇仙的扇子不动,这地便没有春秋。更何况,许老汉年事已高。这日,他同往常一样,给马二添水加饭,却一头栽倒在了马厩边。
这一趟,他一刻未停,直直跑了七百三十余里。可惜,待他抵达翠云山时,老人已然咽气了。马二伤心欲绝,不愿再回庄院,自此流浪在山间。
山间有名有姓的小妖们,见马二善,常常欺负他。马二不生气,也不言语,任他们打趣调笑。他无家可归,也无洞府倚靠,原本壮硕的身躯又日渐消瘦下来。
一日,他照例沿着山路寻些小妖们不要的吃食,寻着寻着,瞧见有一老牛,酣睡路边,山间的火团都快烧到那老牛的眉毛了。
马二大惊失色,却怎么也叫不醒他,只得扛起老牛,又奔芭蕉洞而去。
沿途的妖怪,见马二扛着这烧掉了半边毛的老牛,一个个火气冲天,喊打喊杀。马二全不理不睬,闷头猛冲,身上受了不少伤,才抵达了芭蕉洞。
等马二见了铁扇仙,才知这老牛原是牛魔王,他不知又去何处赴宴,跟朋友喝得大醉不醒。
铁扇仙才唤了两声,牛王的酒就吓醒了。回头看看伤痕累累的马二,放声大笑:“你这马儿,够霸道!今后跟着我老牛,叫你个马天霸如何!”
自此,马二就成了马天霸。他跟着牛魔王习武修行,本领日渐高强,后来,还做了牛魔王的麾下大将哩。
4.18 皓斧力士
“好!好!好!正要这般气势。”牛魔王坐在崖头的大营里,看着山下的牛妖们操练。
他看着皓斧力士,和颜道:“你投入我麾下,也无多长时日,已将这群散兵练得这般好,让我始料未及。”
皓斧力士憨憨地答道:“初来此地时,见大王山场治得这般严谨,我也始料未及。”
牛魔王爽朗一笑:“无事。山场治得好,全是夫人的功劳。她规矩大,才管得住这些夯货。”
牛魔王见他不卑不亢,有一说一,便赞许道:“你也算治军有功,就升作我的先锋罢。”
“我叫你来看看,如何点兵调将。这是我新封的先锋,你快来见见。”
那少年一拍皓斧力士的肩头,笑道:“很好,父亲若信你,你必是个好的。来日我做了大王,你便也随我做个大将。”
少年微微思索,道:“父王,你不若把那东西,也一并交给孩儿保管罢。”
少年道:“父王连山场都能托付给孩儿,不过是个身外之物,何须在意?况你自得了它,越发憔悴了,母亲很是担心。”
4.19 萍萍
萍萍向母亲交明了当日的功课后,来到灰烬台,哥哥今天约她来这里,说要事交代。
待她到时,见红孩儿正插着腰,指使着急如火快如风烧得牛妖们满山跑,笑声豪横。
“哥哥。”萍萍小声唤,自打红孩儿从南海回来,她感觉他有些不同,每次和他说话,自己都有些害怕。
红孩儿见她到了,招手停下演武,道:“今日先与你做个游戏,你逃,我追,看我能不能一炷香的时间捉到你。”
萍萍心里不大欢喜,红孩儿又拉着她,去丹灶谷的崖边休息,还把火尖枪甩出来,在空中舞出了许多枪花给她看。
小姑娘连连叫好,红孩儿问道:“我的本事与父亲比,你觉得如何?”
萍萍答不上来,她从未敢做这种比较,只好从兜里将母亲赏的火枣分与红孩儿吃,扯开话头,聊些山中趣事。红孩儿见状,也不再与她较真,跟着敷衍了几句。
萍萍小心道:“哥哥,我和你素日最好的,你有心事,可以说与我听。一家团聚不易,萍萍只想在这山里好好生活,与世无争。”
红孩儿望着天上烧红的云,道:“妹妹,你该多去外面看看。这世上哪有什么与世无争,都是争不过后的自欺欺人!”
萍萍很想问他,争不过是与谁争,为何要争。但话未及开口,后颈就挨了一下,昏死了过去。
4.20 铁扇公主
铁扇公主捏紧交叠的手,稳住微颤的身,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又祥和。
她此行去了好些地方,下界交好的妖王,天上结识的神仙,海外的仙岛,幽冥的地府,她都访了个遍。
她还去兜率宫求见了师父。师父只是语重心长地劝道:“叫你养个孩子,不用真就做个母亲。此事尽他去闹,你夫妻只要不管,可保无虞。“
师父的话,让她彻底寒了心。她知道,火焰山请不到救兵。这,是天意。
但她何其了解自己的儿子,肆意狷狂,有仇必报,这些年吃了那么多苦头,除非他能喘平这口气,否则就只能打断他的脊骨,才可解了火焰山之围。
“公主,师父招你进去。” 阿傩站在殿门前,话语一如既往的温柔。
她挺了挺背,握紧了早已放在手中芭蕉扇,干哑地答道:“有劳尊者。”
一路步入殿中,两旁侍立着八大金刚,五百阿罗,她似有似无地听到了笑声,但余光所及,一众法相庄严。
她沉默着,使劲把住扇子,确保随时可一下扇出神风,大殿里一片寂静。
所有的目光朝她望来,她能感到金刚正在睁大怒目,罗汉正在瞪圆嗔眼,一切法相正在幻作忿怒相。
洪亮的笑声,振聋发聩。她在这笑声里,听到了婴孩的啼哭,稚童的憨笑,少年的怒吼,听到了千百年的花开花谢,草长莺飞。
4.21 牛魔王
铁扇仙和萍萍十分开心,大声祝贺牛魔王的回归,并设下了酒席,为牛魔王接风。
牛魔王只道:“有一位旧友,过去有些误会,如今他助我立了功劳,菩萨便向佛祖替我求了恩典,放我回来了。以后我就陪在你们身边,哪里也不去了。”
自那日起,牛魔王的性情大变。昔日的豪放不羁,不复再见。他谢绝了所有的宴请,不再游历四方,反而成日留在火焰山,陪着铁扇公主搭理搭理家事,调教调教牛兵,十分安稳。
又过了数十年,红孩儿得了菩萨示下,回来火焰山侍奉双亲。一家四人,倒也有段融洽的好日子。
后来,铁扇公主渐渐察觉出牛魔王的异状。他日渐消瘦,容颜渐显老态,饮食少了,仿佛有重重的忧思压在心上。更蹊跷的是,牛魔王有时化作原形,遁至山巅,伏在山岗侧干呕。
服侍萍萍的狐女说:“大王自知往昔罪孽深重,许是在灵山习得了苦行之法,正在修行罢了。”
火焰山土地说:“大王的心神一直困于他与那位旧友的往事里,无法自拔。那些往事,成了一道无形的枷锁,他跑不脱了。”
4.22 王灵官
天庭有个神佛共知之事,那便是太乙雷声应化尊,又名王灵官者,乃是玉帝最忠诚的纠察,若被他盯上,定是灭顶之灾。天蓬元帅,就是前车之鉴。那般显耀新贵,经王灵官告上一状,说没就没了。
起初,王灵官并非如今这般怪模样,虽无天蓬那般俊美,但至少有头有脸。后来玉帝嘉许灵官秉公执法,竟将自己的右手化生在了他的头上,以示王灵官至,犹如玉帝亲临。
神仙们若遇见王灵官,都会老实行礼,随即远离。更不敢在灵官前高谈阔论,深恐被捉了什么错处去。
王灵官虽无可结交之人,但那天宫里有个老神仙,辈分极高,除了玉帝,他倒是能跟着这位神仙有些往来。
有些神仙说,王灵官既然乐意承担如此要职,活该忍受这份孤寂,一利必生一弊。
另一些说,王灵官正是不愿与人交往,才领了这份不讨喜的差事,实则如鱼得水,乐在其中。
4.23 通臂猿猴
《三藏真经》载:通臂猿猴,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
4.24 寅虎
元辰殿内,寅虎立在砧台前,敲敲打打。几个道童在他周围,鼓风吹火,加柴添炭。忽而,殿门被踢开,守门的童子追着齐天大圣走将进来。寅虎对童子们使个眼色,他们急忙退了出去。
大圣走至砧台旁,将一副盔甲掼在地上,一只脚踏在砧台边,笑道:“寅虎老弟,天上给的这副行头,我着实穿不惯,不如你替我改改,你的手艺我信得过。”
大圣笑嘻嘻地把脚放下,笑道:“天上的门门道道,我是不理的。我们又不是这一天的交情,还讲这些个?”
寅虎不接话,大圣夺过他那砧台上正在敲敲打打的大刀,把了把,试了试,摇头道:“轻了轻了,配不上你。”
寅虎这才捡起地上的盔甲,翻看了一下,道:“你那金甲极好,何必穿这破铜烂铁。”
大圣一下跳到寅虎的大椅上,笑道:“我正是不愿穿,才放来你这处修,你也不必真动手。若有人来查问,你便说在改了即可。”
大圣也不恼,解下腰间的宝葫芦:“我其实是来喝酒的,你快去把他们都唤来。记得叫我那同族的好兄弟,也带上些自酿的酒,总不能只亏了我老孙一个。”
其后,大圣在那元辰殿内与众人欢饮醉倒,被仙吏扶了回去。他走后寅虎一瞧,那副盔甲还留在他的砧台旁。只能改日,再给他送回去了。
4.25 辰龙
一张画轴,铺在书案上,有四众围坐其旁,乃是瘦猴一个,赖狗一只,老龙一条,猛虎一头。
瘦猴怪笑道:“我不知。许是送来挂在屋内赏玩的。你若不要,我拿去换酒。”
说罢,伸手就去拿那桌上的画轴,老龙将尾巴一甩,要去拍那猴爪。
那瘦猴中途迅速缩手,似要耍那老龙。那老龙将尾巴弯成个钩儿,轻巧弹了回来。
赖狗把着蒲扇,二人各拍了一下:“还有心思胡闹。我等因大圣之事贬下界来,这画轴自是与那一样有关。但……”话到一半,不知该如何说了。
瘦猴歪在座上,道:“不帮不帮。我个酒鬼能干什么,无非挣些酒钱,其余不归我管。”说罢合上眼,假寐起来,不再言语。
那猛虎一笑,接道:“我只懂打铁,有人来求,我便与人方便,仅此而已。“
那赖狗听完有些着急:“你等怎么如此缩头缩脑?昔日我们秉公行事,落得这般田地,我就帮就帮!”
老龙赶忙劝道:“老弟莫急,我们这不是想个法子,应付应付真君吗?”
“算了算了。”那老龙索性把画轴一收,“既然一般打算,那就顺其自然。有罪同罚,继续作伴。”
4.26 申猴
长安城中有座雁塔寺,距寺不远处,住着个殷勤的香客,名唤郝得胜。
一日,得胜在家闲坐,朦胧睡去。梦至寺门处,却见走来四众,有瘦猴一个,赖狗一只,老龙一条,猛虎一头,边走边谈。只听那猛虎问道:“你带着此物意欲何往?”
老龙晃着头道:“你放心,听闻他们已经各归洞府,我等只要去那几处,安心候着,必能遇到。”
瘦猴道:“晴雨不出门,寒风会伤身。饮酒自是要去山青水秀的地方。”
老龙伸伸脖子:“我需倚海而居,若你那去处有海,我们倒能做个紧邻。”
赖狗道:“不了不了,火候未到。这才哪年,我不如先去下界红尘里经历一番。”
猛虎道:“哼,经历就免了,你不过是自个想先去些寻些奇花仙草烧着玩罢了。”
老龙见四众各有打算,便道:“倒也不必同行,就此分手,各寻营生。待我与其相遇,再会齐了就是。”
语毕,四众分头去也。郝得胜忽听一声霹雳,惊叫而醒,已将梦中之事全都忘了。
4.27 戌狗
清虚巷东头的小道观里,住着个道士。他自称得了海上仙方,是个妙手回春的道医。
却说城中的陈老太爷,富比王侯,如今花甲之年,染了重疾,显出下世的光景来。他的儿子寻至观中,请道士去给老太爷治病。
道士养着条黄狗,不论何事,都将其带在身侧,此次去陈府治病,也是如此。道士为老太爷特制了许多丹药,府中人虽觉得道士不过胡来应付,却也不敢多言,只敢在旁瞧个热闹。
岂料,老太爷自服了那些药丸,渐渐竟能进些饮食,气也顺畅了,似有痊愈之兆。偏巧,道士某次炼丹,炉子却炸了开来,连带着他一起送了命。
府中下人来收拾道士暂住的房屋,不住慨叹天命弄人,却见道士的黄狗,正穿着他的衣服从屋内走了出来,他摇着一把破蒲扇,道:“我原盘算,在凡间学些凡人手段。不想你们这世道,有大才,反是烧身之难哟!”
4.28 老猴子
4.29 弥勒
真君拱手:“尊者慧眼高明,昔日在花果山,想必已料到今日。还请尊者,解我心中苦闷。”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的疑惑既是由孙悟空而起,那也该由他来答。”
“路我已为你打开,那里不会有人来打扰,可以慢慢想。”弥勒让开身子,对面墙壁霎时风雪飞出,连带塔里都冷了几分。
真君依言上前,停在那虚空外,回头又道:“今日踏入这画中梅山,天庭自寻我不着,可是尊者所为,灵山难道不知?”
4.30 二郎显圣真君
天兵甲用枪挑翻一具尸身,向天兵乙抱怨,他们面前是刚刚结束战斗的花果山,处处是被削平缺角的岩石,被雷劈成焦黑的古树,以及满地的尸骸。
“也是。我们只能干些脏活,灭掉那些没断气的。”天兵甲语毕,一枪戳入一具尸体里,又抽了出来。
天兵甲敲了敲石头,天兵乙道:“一块石头,你也想榨出油水来?”
“先前他战死,六根被分了去,他生自一块石头,如今没了灵根,死后自然又变回石头了。”
天兵甲骄傲道:“列阵时我站排头,看得清楚,他们分尸的时候,连真君也拿了一样。”
天兵乙奇道:“我记得你不站排头呀……真的假的?真君也拿了?我看那些下界的妖王都来了,还以为只有妖怪会拿妖怪的东西哩。”
“这谁知道。孙悟空也算天地生成的灵物,说不定吃了能大补。”两人说罢大笑起来。
话未全完,就见那天兵乙贯胸穿出一枝枪头,金光一射,连盔甲中的魂也散了。
4.31 大圣残躯
“八戒,这斗战胜佛我不做了。谁爱当,就给谁当去。”猴子血气上涌,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
八戒直肠道:“哥呵,我们如今得了正果,无拘无束,大口喝酒,这般美事,应当高兴才对。”
悟空冷笑了几声,道:“是是是,用个佛位换个箍儿,想来还是赚的。”
“正是正是,头上的箍没了,再也不用怕师父念你,还不得多喝两杯?”八戒迷迷糊糊,却还不忘劝酒。
“难!难!难!”悟空挥挥手,一脸嫌弃:“他们若要吃你,骨头渣都不剩。”
“那可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你每次懒得动手,就支使我去清理这洞那洞的。”
“不算木仙庵的树妖和那七只蜘蛛,我们杀的,不到打过的一半。”
“哼,那是以前,我们现在不也是上天了吗?想杀,现在便去杀!”
悟空叹了口气,道:“八戒,不若我们辞了果位,告老还乡罢。我回花果山,你回高老庄。”
“要回你自己回,我可不回!回了高老庄还得自己种地收菜,现在啥都不用做,就有吃不完的供品。要多少花样,有多少花样。”
“这供品,本该给那种地收菜的人吃。我们吃了,他们就少吃一点。”
“你傻了吗?咱们上来不就为了这一天吗?难道要和以前一样,跟着师父去到处化缘?”
只记得他昏睡过去前,师兄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长生不老,长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