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为系统研究“一带一路”金融合作实践情况， 推动相关领域经验共享和业务合作， 推广“一带一路”金融合作优秀案例， 亚洲金融合作协会（以下简称 亚金协 ） 以“一带一路”金融合作委员会为依托，编写了《亚洲金融合作协会“一带一路”金融合作实践报告》。 报告附录部分精选了 40 个“一带一路”金融合作实践案例，涵盖信贷支持、股权融资、债券发行类、保险服务、支付结算、风险管理、普惠金融、投融资平台、疫情防控等领域，不仅展示了亚金协会员以及相关机构在“一带一路”框架下着力开拓的业务成果，也反映出“一带一路”金融合作实践的新变化。

格莱珉中国：格莱珉中国 - 建设银行乡村振兴扶助项目

摘要： 格莱珉中国遵循“小额贷款、五人小组、每周会议、会员公约、自助互助”等技术方法，借助“对穷人社会链接和创造社会资本的深刻把握”，依靠国有金融机构，联系地方政府，以妇女（家庭）为中心，以赋能普惠金融为切入点，以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乡规民约为公约，以合作社为依托，运用格莱珉理念、技术、体系、方法，将资金、信息、技术、民风、信任等经济社会要素引入农村，提升妇女的自控、自律、规划、理财、链接、心理建设、精神成长、经营管理等各方面能力，确保低收入妇女持续自我成长，实现乡村振兴背景下的相对贫困解决和社会治理的双重目标。

一、背景与金融需求分析

（一）格莱珉模式与中国低收入妇女群体的金融需求

1 、格莱珉模式在中国的发展

格莱珉中国由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孟加拉经济学家、格莱珉银行创始人尤努斯教授授权创办。 2014 年 12 月，尤努斯教授到访中国江苏陆口村，正式启动 “ 格莱珉中国 ” 。

目前格莱珉中国与中国建设银行合作，在陕西安康、河南兰考、广东深圳落地合作机构 9 家，遵循格莱珉核心模式，结合建设银行和相关地方政府要求，开展妇女创业贷款项目。

2 、中国低收入妇女群体的小额贷款需求与困境

生活在农村与城市的低收入妇女群体，长期被排斥在主流金融系统以外，缺乏基本的金融知识和获得贷款所必须的抵押物或担保人，无法从正规金融机构里获得贷款，也没有偿还贷款的能力。这其中有不少人既有迫切想要脱贫的愿望也拥有一定的脱贫能力，但因为缺乏起步资金而导致其贫困状况长期无法改善。

这个群体迫切需要一种无需抵押物和担保人的低息贷款，同时需要一定的基础金融知识培训，学习关于贷款、储蓄、建立信用记录等方面的知识。

（二）格莱珉模式与“一带一路”普惠金融合作

为了推动普惠金融“一带一路”合作，亚金协于 2019 年成立普惠金融委员会，办公室设立在孟加拉格莱珉银行。该委员会成立后，有力的推动了普惠金融“一带一路”合作。即使受疫情影响，本年度的合作依然没有停止。

2020 年 7 月 2 日，博鳌亚洲论坛会同亚洲金融合作协会共同举办的亚洲普惠金融生态建设与数字化发展线上圆桌会。博鳌亚洲论坛副理事长周小川在会上发表主旨演讲，亚洲金融合作协会理事长、中国建设银行董事长田国立到会致辞，格莱珉银行创始人、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尤努斯教授参与讨论普惠金融合作深化发展。强调在后疫情时代，“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应该注重发展乡村经济，建设好乡村经济的行政、金融、社会支持系统，以社会企业的架构，建立乡村的微型企业家银行，使之不再成为城市经济的附庸，这与中国的乡村振兴战略不谋而合。

二、工作举措和亮点

（一）格莱珉中国的基本运营模式

格莱珉中国遵循“小额贷款、五人小组、每周会议、会员公约、自助互助”等技术方法，借助“对穷人社会链接和创造社会资本的深刻把握”，通过与政府和银行合作，以赋能普惠金融为手段，解决中国妇女（家庭）的相对贫困问题，探索乡村振兴背景下的社会治理新模式。

（二）“建设银行—格莱珉乡村振兴扶助项目”在陕西安康的实践

在格莱珉中国各项合作落地项目中，由尤努斯与建设银行合作推动的“建设银行—格莱珉乡村振兴扶助项目”是一个典范。

2019 年 7 月 5 日，尤努斯基金会理事长、格莱珉中国总裁高战，格莱珉中国普惠金融部总经理法瑞德 · 武丁率领格莱珉中国项目执行团队，进驻陕西省安康市，在中国建设银行安康汉滨区支行设立项目点办公室，正式在安康市开展格莱珉中国与中国建设银行的合作项目。经过一年多的运营，格莱珉安康项目进展顺利，取得了良好的社会反响。

项目能够顺利推行，主要有以下三方面因素：

一是安康市委市政府以及妇联等组织将该项工作作为乡村振兴和扶贫工作的一个抓手，给予了高度重视和全力协助，市委和省妇联主要负责同志多次到格莱珉项目点调研。

二是建设银行普惠金融战略的深入推进，在赋能普惠金融方面实现领先，特别是项目前期投入大、见效慢的情况下，决策者以长远的战略眼光和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将“社会投资”的价值体系放到了成本效益等企业经营指标之上。

三是格莱珉的理念与技术体系，已经被全球四十多个国家验证有效，在当下中国应该也不会例外。格莱珉团队将构建社区所需的密集关系网络开发成了一种“可以耗尽或者可以积累，可以高效投资也可以荒废的资源”——社会资本，指的是对信任和互惠的期望。（哈佛大学教授 Robert Putnam ）

基于上述三方面条件，安康模式初步显现，即：

依靠国有金融机构，联系地方政府，以妇女（家庭）为中心，以赋能普惠金融为切入点，以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乡规民约为公约，以合作社为依托，运用格莱珉理念、技术、体系、方法，将资金、信息、技术、民风、信任等经济社会要素引入农村，提升妇女的自控、自律、规划、理财、链接、心理建设、精神成长、经营管理等各方面能力，确保低收入妇女持续自我成长，实现乡村振兴背景下的相对贫困解决和社会治理的双重目标。如图示：

三、取得成果及影响

经过一年多运营，格莱珉安康两个项目点已经组建 43 个五人小组，为 215 位低收入妇女发放了小额信贷 600 余万元，贷款还款率 100% ，并牵手当地妇联，在岚皋县民主镇组建格莱珉巧妹子合作社，两个月发展会员 1000 余人。虽然尚不能完全说，这一年的创业帮扶显著改变了她们的生活，但至少可以说，她们的精神面貌有了巨大改变：

每周的小组会议，迟到就不能得到贷款，她们向来准时参加，这不断让她们自律；无论是会议还是合作社公开活动，她们总是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这让她们更加自尊；大型现场会议，从未在众人面前讲过话的人能勇敢地走上讲台，这一点点增加着她们的自信；每周的中心会议上，姐妹们讲述自己的故事，聆听她人的事迹，在主持人引导下分享各类信息，解答各类疑惑，这让她们彼此温暖，相互支撑。

发放贷款之前的培训会议上，在格莱珉中心经理的启发下，每一个人努力寻找着自己的长处，不断进行自我发现和定位。在创业启动之前的分享中，无论是养一只羊还是种一亩地，她们用朴素的投入产出分析技巧，让自己习得着规划未来的思维方式。在每周的还款中，她们需要进行储蓄，哪怕是一元钱，这个规定动作让她们养成了储蓄甚至是理财的习惯。每次的会议或者活动中，烂熟于心的六条公约，让她们自然而然地承担了对自己健康、孩子教育、自然环境、团体纪律等的责任。

四、难点、经验总结及政策建议

（一）格莱珉模式的成功因素

1 、理论层面

看似简单的“五人小组、中心会议、六条公约”等环节，成就了格莱珉“四十年、四十多个国家、两千万家庭、 99% 的还款率 ” 的奇迹，成为了专家学者不懈研究的不竭动力，多位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对格莱珉模式进行研究与分析：

“ 久负盛名的格莱珉之所以成功，是因为还款频率和社会交往，因社会交往能够创造社会资本和信任。 ” （ 2019 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 Abhijit Banerje 、 Esther Duflo 和 Michael Kremer ）

“好金融绝不仅仅是管理风险，还必须是社会资产的看守者和社会价值的支持者。格莱珉银行为我们树立了榜样。”（ 2013 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罗伯特 · 席勒）

“格莱珉银行帮助低收入群体形成了一个心理账户的概念，最重要的是自我控制，它假定人们为了实现一定的目标也会在心里记账，这促成了有益于个人和社会的行为。”（ 2017 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理查德 · 泰勒）

2 、实践层面

除了建设银行和妇联所发挥的核心作用外，格莱珉员工的细致工作让格莱珉会员能够善意相通，温暖传递，责任共担，笑容感染，倾诉支撑，彼此相依……实现这一功效的手段就是他们严格遵循的“五人小组、中心会议”，也就是这种以赋能普惠金融为切入点所形成的信任和信心。由此可以看出，信任和信心，终将是撬动地球的那个支点。

“每一个社员的背后，都有一个值得书写的故事。有让我们欣慰的，有让我们痛苦或者同情的，也有让我们感动或者感叹的，但只要参加合作，就没有一个是让我们感到无能为力的。”格莱珉参与合作社组建的负责人介绍：“只要她们体验到‘我能’和‘我要’，她们就保持着开放，就保留着体验新的可能性的力量。”

3 、创新层面

合作是人作为社会物种的高级属性，穷人的合作是摆脱困境的第一步。格莱珉银行，本身是一个大的合作社，其功能的发挥也是依赖于一个良好的合作组织。由于格莱珉中国没有银行牌照，他们遵循格莱珉的理念和理论，创立和孵化了合作社。事实证明，合作社在该项目进展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合作社与五人小组相互融合促进，五人小组是现实合作的精神激励性支撑，合作社是未来发展的愿景信心性支撑，两者实现了相辅相成。通过合作社的组建，合作的核心功能得以发挥，即合作形成契约，促进诚信；合作可以更方便引进公约，促进六条公约的消化吸收和广泛普及，切实促进了社会治理。

按照心理学的观点，人越能够对生活中的有关事件施加影响，就越能够将自我按照自我喜爱的那样进行塑造。相反，不能对事件施加影响会对生活造成不利的影响，它将滋生忧惧冷漠和绝望。该项目让她们通过参与，从而有了自控力，有了参与感，有了掌控力，这正是这个项目或者说合作社对于社会治理的功效所在。这或许就是习近平主席在历次考察农业农村时所强调的“要发展形式多样的合作社”的目的。

（二）关于格莱珉模式未来发展和应用的建议

格莱珉模式是适应当前形势需要并契合未来目标任务的一个体系，因此，建议有条件的地区和机构可以考虑进行试点。

一是疫情的持续对于低收入群体将造成更大的影响，中央提出的“六稳六保”等政策，核心是让个体生活得以照护，确保人民的吃饭问题，而低收入群体自然是重中之重，这是底线思维的体现。格莱珉赋能普惠金融模式正是我们金融兜底和社会兜底的典范。

二是因应对国际形势而正在探讨启动的内循环经济，需要以就业保障、收入稳定和消费提升为前提，格莱珉赋能普惠金融模式除了保障低收入妇女群体的就业创业，更能教育培训金融机构从业者，将普惠金融做到实处，真正为中小微企业和弱势群体赋能。

三是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和实现乡村振兴的切实保障。解决相对贫困，保住脱贫攻坚成果，实现乡村振兴，是实现高质量小康社会的核心，事关中国未来经济社会全面发展，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关键所在。格莱珉模式能够确保低收入群体走上可持续自我成长之路，基本保证脱贫不返贫，真正能够实现相对贫困问题的解决，同时又能同步实现乡村振兴所要求的人才振兴、生态振兴、组织振兴等各个要素。

对于格莱珉项目是否已经具备迅速复制推广的条件，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跟踪观察。但对于每一个国有金融机构，完全可以在平衡市场竞争力和社会责任履行的基础上，承担一两个项目的落地，在全国各地形成若干类似于安康模式的符合当地需要的创新范式。

当然，抛开长远的社会发展目标，单纯考虑金融行业发展，格莱珉模式也值得认真研究推广，因为赋能普惠金融从长远看，既是规避金融风险的重要手段，更是促进金融业长期健康分层次发展的重大举措。

“不惜一切代价发财致富的欲望、对商业的嗜好、对物质利益和享受的追求，成为最普遍的感情，它很快便会使整个民族萎靡堕落。”前期金融乱象所折射的社会问题，让我们在某些重灾区看到了一丝托克维尔在《旧制度与大革命》一书中描述的法国大革命前的巴黎情势。

在整顿完金融乱象之后，我们提倡赋能普惠金融，或许会让各个层面甚至每个人的价值观有意想不到的改变。一方面，因为它既是金融，还是人文关怀，更是防范系统性风险的重要手段。另一方面，赋能普惠金融的开展，会让高速行驶的中国经济和金融列车，在面对疫情等不确定性时，适当降速，从而为前行赢得基础夯实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