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映次日,《十年一品温如言》的票房便一落千丈。据猫眼专业
版
,两天后该片单日票房仅百万级别,场均人数为2人。
这部来去匆匆的作品,太像是一个套路化流水线产品:手握经典IP,强势收
割韭菜
,迅速崩塌口碑。
与其说是电影,不如说是古早言情文的情人节限定周边,“烂”得可谓早有端倪、并不冤枉
。
魔改BE惹怒书粉,
诈骗
营销得罪观众,更是伤害了整个行业和市场。除了分析它的“摆烂之路”以供大家参考避雷之外,南都娱乐还想试图探讨的是,针对《十年一品温如言》
这类受众基础强大但改编难度极大的IP,影视呈现会有哪些可能?
打从《十年一品温如言》这个IP影视化启动,
“毁”这个字在原著党的心中就几乎是注定了的
——无论在谁看来,这个故事都有着极大的改编难度
。
该小说于2009年
开始
创作并红极一时,一方面是因为作者书海
沧生
的文风相对成熟高级、较有底蕴;另一方面它算是少有的能写出古言中那种荡气回肠、
极致
虐恋的现代BG文,情节可谓百转千回,抓马程度超乎想象。
五十万字左右的篇幅,长达十年的时间跨度里,除了男女主感情升温和
极致
推拉,还包含多条BL支线以及政商大佬的明争暗斗。男主言希的命运尤其坎坷,被大反派陆流折磨的
悲惨
经历包括但不限于被炸伤、被
侵犯
、两次癔症发作、失聪,最后
自杀
未遂,车祸撞瘸了腿……故事主线可以说是在
审查
红线上蹦迪。
原著也有不少负面评价,比如很多网友表示现在回看它,会觉得内容颇有“咯噔文学”的矫情味道;再比如抄袭
争议
,它与当年大火的韩国男团Super Junior热门cp庚澈的同人文《溺水的石头爱情的花》频频撞梗,作者本人曾经承认过男主人设原型参考之一就是庚澈文里的金希澈。
按理说在评估小说IP时,
审查
风险和融梗
争议
会是影视策划考虑的问题之一,但毕竟放在首要位置的板块还是“IP数据”——
《十年一品温如言》庞大的受众基础,决定了无论它的内容是否适合影视化呈现,资本都
绝不
会放弃它身上的流量价值
。
在这点上,或许电影上映前一骑绝尘的六十万想看数据,是最直接的体现。有小说读者这样告诉记者,“对于原著粉来讲,不管电影会有多烂,还是想去看看。”
因此在网文IP影视化大潮刚
开始
的2013年,就有该书影视
版
权被卖出的消息,但迟迟未见项目有动静,原因大概率还是难以改编。2015年,作者书海
沧生
曾在微博质疑过
版
权方欢瑞把电视剧改成了网剧,甚至放话“我愿意付违约金,只求收回
版
权”。
后来网上还传出过剧
版
的备案表,简介直接变成了几个年轻人共同创业的励志故事,一整个面目全非,小说读者看了都直呼离谱。
直到2021年,这个头部IP的剧
版
和影
版
才陆续走到官宣阵容这一步,选角还是较难让原著党满意。书中言希“男生女相的大眼美人”的设定难以落地,而女主温衡的气质也与电影里的呈现有偏差。
阿衡在江南水乡说惯了软糯的吴语方言,以至于一
开始
来到温家,普通话也说不利索。书里写她个性不争不抢,“眸中是山水积聚的温柔”,一笑便是晕开了眉眼,“山明水净”。然而任敏的嗓音尖亮,眼神执拗,仿佛仍是《悲伤逆流成河》里那个深受校园暴力毒害的倔强少女。
一部标准套路的烂片
有影视从业者向记者表示,《十年一品温如言》这样的小说要进行影视改编“确实很难,魔改完了书粉不一定买
账
”,但“
电影口碑不好,这个(改编难度)不会是根本原因
”。
诚然,
就算一个难改的IP注定无法讨好书粉,创作者也可以“弃卒保车”,
保证
其他观众在抛开原著的情况下能接受这部作品
。然而片方的魔改却火上浇油,在惹怒书粉之后,更得罪了所有观众,这就完全是咎由自取的态度问题了。
敏感一点的电影观众会觉得它“烂”得早有征兆:《十年一品温如言》原本要在去年国庆
档
上映,出品方光线为了避免它与自家作品《五个扑水的少年》产生对打情况,前者悄然撤档;
而这次2月14日同天上映的三部新片里,
它又是
唯一
没有做点映或提前观影活动的一部
,在上映时间13:14前没有任何口碑的释放,片方就差把“心虚”二字打在脸上了。
电影一开篇,女主以小妞电影标配
的的
自
述
口吻出场:“我是
xxx
,xx岁,是一名
xxx
”,然后就
开始
回忆青春往事:幼时走丢后被收养,长大回家后不受待见,住进隔壁与男主同居,两人心生情愫。
影片的前半段就是
把小说里的一些梗给符号化地拼凑在一起
,比如男主爱吃排骨,收养狗狗小灰,0968门牌号等,再加上书中金句的无效堆砌,做成短视频物料或许能吸引到原著粉,但没看过小说的观众估计会一头雾水。因为这些梗和金句都是没头没尾、凭空天降的,毫无任何铺垫和伏笔。
举个例子,片中一个很突兀的桥段是男主看到女主在客厅养花,就让她搬去另一个采光好的房间住,令人摸不着头脑。而书里明明是先交代了:温家留给阿衡的房间很暗,大家都误以为她不喜明亮,只有言希
注意
到她其实怕黑,所以会让她住进充满阳光的屋子——这才是一套完整的、能通过对比来体现人物关系的逻辑。
再比如片尾字幕“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温言不羡仙”,本是全文完结时言希提笔总结的金句。但是电影直接改成了BE,谁还会羡慕这样的cp?
同理,书里阿衡说的那句“除非黄土白骨,我守你百岁无忧”从身患绝症的男主嘴里说出来则更显得好笑——按照电影剧情,男主离“黄土白骨”可不远了,又何来“守你百岁无忧”呢?
如果说故事的前半段是原著意象的碎片化拼凑,那么
后半段就是毫不相干、全线崩塌
。男主被一通
电话
叫出了国便失去音讯,明明是有智能手机的年代,女主不知为何始终坐在座机
电话
旁等到崩溃。
多年后两人重逢,看似苦大仇深,其实还是“我生病了不想拖累你”和“但你有没有想过我要的是什么”的那套戏码。解开误会全靠家里无故漏水,推向高潮就让男主绝症发作。
总结起来,女主的身世是《蓝色生死恋》,男主生病不告而别是《分手合约》,七年后两人破镜重圆是《何以笙箫默》,各种陈年烂梗无一放过。
经典IP的一日限定周边
说白了,《十年一品温如言》或许并不需要从艺术角度进行任何评价,因为它的创作动机和初心就令人
怀疑
。有媒体计算过,《十年一品温如言》这样的小成本爱情片,
以其上映首日破亿的票房即可实现回本
,要是幸运一些冲到两亿就是大赚。
与其说《十年一品温如言》是部电影,
不如说是古早言情的“一日限定周边”,它的
核心
不是内容创作,而是IP营销
,目标受众很明确:原著党、主演粉丝、去电影院约会的情侣观众,且下沉市场占比较大。猫眼数据显示,该片的“想看”用户中,超过半数来自四线城市。
重新定
档
后,片方的营销策略更加清晰:
感人(针对多年前被原著虐哭的书粉)、演技好(针对演员粉丝)、以及浪漫(针对情侣观众
),物料关键词和宣传话术包括:“十年虐恋意难平
”、“
双向奔赴感人至深
”、“
丁禹兮任敏超甜
”、“
言希温衡婚礼
版
预告
”、“
约喜欢的人看十年爱情”……
结果是走进影院的观众有的在“甜”的时候就没忍住中途离场,有的在男主绝症晕倒之类的虐点上笑出了声,走出影院的时候很难不说一句
诈骗
营销,并且反省“花这些时间这点钱干什么不好,为啥偏要看电影呢?”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说《十年一品温如言》这样的片子,伤害的不仅是书粉和观众,更是整个电影市场。观众的信任是经不起随意消耗的,
这种针对特定
档
期的投机产品搞多了,哪怕是对价格和品相敏感性极低的刚需消费者,也一定会感到疲惫
。
长远地来看,“一日游”的爱情烂片绝不是一笔好生意。可令人
失望
的是,此次情人节
档
上映的三部新片似乎都是抱着
割韭菜
心态,以
档
期为支点发力营销,内容质量却是“比比谁更烂”。
眼看着刚刚过去的春节
档
观影人次暴跌至近五年
最低
,行业必须感知到的是,与
大银幕竞争的对手越来越多了
,从剧本杀、密室逃脱到沉浸式剧场,多元的、性价比更高的泛文娱形式正在渗透年轻人的生活。
所以作为影视创作者而言,更应该珍惜每一个
档
期的拉新机会,更不能因为爱情片是某些
档
期的硬通货,就轻视作品、糊弄观众,不计后果地捞一笔快钱。
如果“《十年一品温如言》们”不受到非议和批评,那不仅是对观众的不
公平
,也是对那些敬畏市场、用心创作的创作者的不公平
。
事实上,像《十年一品温如言》这种“难改体质”的IP,也不是没有“逆天改命”的可能。
哪怕将大尺度情节做大量的删改,创作者也完全可以提炼、升华出故事内核,从影视创作的逻辑去重新呈现和创作
。
现实议题往往是言情IP打开格局的
最好
抓手
,《少年的你》原著同样有融梗
争议
,电影聚焦校园暴力,演技、影像实力在线,屡屡斩获大奖;《开端》在时间循环的高概念里融入社会群像,令人破防,成功出圈。
虽然有
争议
,但《十年一品温如言》在早年也算高口碑言情文,豆瓣评分达到7.8,就算将大量情节删改、简化,故事还是有很多空间值得探讨挖掘,比如原生家庭的差别对待、青少年的自我认同和互相救赎等等,可惜
电影改编却只沿袭了“狗血”这一点,其余一律摒弃。
片方拿着
版
权的这么些年都没好好研究改编方案,而是仗着IP势大预谋了一次圈钱套路。
作品沦为毫无诚意的商品,代价必然是口碑反噬
,出品方的“一锤子买卖”做完,观众可不会再掏钱买它的下一张票。
编辑:揭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