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有在80年代,保守的衰退已经深深扎根在的西方文化最核心的部分,精致的老式画架风格开始复兴并被当作high-funk怀旧感的代表被推崇,这个时候艺术市场才开始第一次有点儿尊重我了。”
利维坦按:我们可以很轻易找到自上世纪60年代嬉皮文化兴起的迷幻艺术的几个常见特征。高对比与高饱和的色彩运用、径向或是重复的画面结构分布(类似于psytrance音乐中短促强有力的重复loop)、脱离现实的元素调度与重塑,种种刺激视觉的画面语言都只为形成”迷幻“二字所表达的观感。
这一波迷幻热潮与药物使用脱不了干系,但我们对迷幻画面的热忱开始于更早的时期。赫胥黎在《知觉之门》中阐述过一个观点:
先人对金属、玻璃、宝石等光学效应独特的材质有着暗藏在内心深处的亲切感,这在赫胥黎口中是身陷尘世的人们对于美好且迷幻的“他世界”的留恋。
借由一些助力(如吐纳修行、强光照射、进食特殊食物等),幸运者得以一窥他世界中的某一角,而艺术家所做的事情,则是以画面记录下来,用以日后隔靴搔痒。
20世纪60年代中期那些花花绿绿、充满着药物气息的迷幻美学从未像今天这般受人欢迎,也从未像今天这般受到曲解。2012年3月,《广告狂人》(Mad Man)中的老式摩登情怀穿越到了1966年前后, 呈现出“药物燃烧的味道溢满温室” 的波普艺术。4月,多诺万(Donovan)被收入摇滚名人堂,他所著的《香蕉皮》(Mellow Yellow)一书在同年发行。
这个结果对多诺万来说真是不赖,因为在很长时间里,人们一直认为这首歌讲的是怎样磕干香蕉皮磕嗨,事实上,这首歌写的是关于自慰器、关于“性”,而非“性、药物、摇滚乐”中的药品。
《香蕉皮》(Mellow Yellow)书籍封面。
《蕉流电:迷幻艺术大师》(Electrical Banana: Masters of Psychedelic Art)一书同样在2012年春季面市,作者是诺曼·海瑟薇(Norman Hathaway)和丹·纳德尔(Dan Nadel)。这本208页厚的书以海瑟薇与保罗·麦卡特尼的采访作为开场,让人们把目光聚焦在欧洲、澳大利亚和日本的迷幻艺术家身上(这帮人从来不喜欢这个被用来定义自己的词汇)。2012年4月29日是个星期日,作家、平面艺术家盖瑞·潘特尔(Gary Panter)在纽约MOMA艺术馆讨论这本书并展示一些由某些艺术家提供的电影片段。
“蕉流电”取自多诺万的著名曲目之一(麦卡特尼为其演奏贝斯),这本书收录了7位有高度影响力的作家的作品和访谈,例如
已故的海茵茨·埃德尔曼(Heinz Edelmann),他为动画片《黄色潜水艇》构思和绘制景物人物形象
,虽然在他书中描述自己对许多最常见的迷幻艺术形式“过敏”。还有横尾忠则,他的一部分拼贴画灵感来源于传统和服。
信不信由你,有些艺术家甚至从不使用药物。
海瑟薇说,“这本书最初收录了另外三到四位艺术家,但是其中几位半途而废。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这本书的作者中没有一个美国人,我还挺高兴的,
因为通常大家提起迷幻艺术时,首先想到的就是“爱之夏(Fillmore)”大巴士的那几位,总是韦斯·威尔森(Wes Wilson),瑞克·格里芬(Rick Griffin)和维克多·莫斯科思( Victor Moscos)。但旧金山之外的地方同样发生了很多事。”
海茵茨·埃德尔曼为披头士乐队《黄色潜水艇》绘制的艺术作品中包含了歌曲《无处不在》(Nowhere Man)中的场景。
《蕉流电》中的第一位艺术家是海茵茨·埃德尔曼,他是一位捷克籍的平面设计师,住在杜塞尔多夫时,受雇设计《黄色潜水艇》,一部披头士乐队出品的动画作品。
让他苦恼的是,这部动画竟成了他的“杰作”。
毕竟,这是一个受毕加索、索尔·斯坦伯格(Saul Steinberg)和本·沙恩(Ben Shahn)等艺术家广泛影响的设计师,但是这次,人们在要求他为一部没有剧本的片子创作角色形象。
动画电影《黄色潜水艇》中的“坏人形象”Blue Meanies。
据埃德尔曼自己的表述,绘制《黄色潜水艇》是一段相当沮丧的经历,以至于他差点没完整地看过全片。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周五的晚上,他对纳达尔说,“我对每个人充满了憎恨,然后想着‘
成,我要辞职,但我不会像个怨妇一样离开,我会直接摔门走人
’。这就是我创作Blue Meanies(《黄色潜水艇》中的动画角色,象征世界上的各种坏人)时候的想法,一开始设想的是要把他们设计成共产者的样子,我一直想让他们赢得胜利,但是没能如愿以偿。”
马丁·夏普在1966年发行的《脑中飘荡》(Blowin‘ in the Mind)封面上对鲍勃·迪伦充的致敬,这幅画由丝网印刷,并结合金箔制作而成。
如果说埃德尔曼是不情不愿地涉足了迷幻艺术(“我不喜欢熏香的味道”,他面无表情地说。)那么已故的澳大利亚艺术家马丁·夏普(Martin Sharp)则是一位活跃的艺术家,他十分欣赏来自旧金山的摇滚艺术家和漫画家罗伯特·克鲁伯(Robert Crumb)。在搬回澳大利亚之前,他曾经在伦敦居住了几年,甚至为《勇者尤利西斯传说》(Tales of Brave Ulysses)写过词,这首歌最终由埃里克·克莱普顿(Eric Clapton)的奶油乐队(Cream)录制。
“当时我还不认识他,”夏普和海瑟薇讲起了第一次与克莱普顿的会面,“我知道埃里克是音乐家,因此我跟他说,自己最近刚写了一首歌。他说他也刚写了些曲子,所以我为他填了词。”这首歌收录在奶油乐队的第二张专辑《雷迪塞尔齿轮》(Disraeli Gears)中,这张专辑1967年的封面是夏普根据封面大小徒手绘制的。
保罗·麦卡特尼用这架钢琴创作了《嘿,裘德》和其他人气作品,这架钢琴的图案由宾德、爱德华兹和沃恩公司设计并绘制。
其他的艺术家更像是艺术指导和流行音乐MV布景师。
达德利·爱德华兹(Dudley Edwards)是伦敦设计公司宾德、爱德华兹和沃恩公司(Binder, Edwards & Vaughn)的成员,该公司专门为顾客定制梳妆台、椅子以及其他家具。从本质上来说,就是把家具变成三维油画的效果。该公司的第一批非家具作品之一是1960年的别克敞篷车,最后被奇想乐队(The Kinks)用在专辑封面上。
这张封面让他们在1967接到了保罗·麦卡特尼的订单。
奇想乐队《晴朗午后》(Sunny Afternoon)专辑封面,其中的彩绘别克车便是由宾德、爱德华兹和沃恩公司制作。
麦卡特尼在接受海瑟薇采访时回忆道:“我记得第一次看到他们专辑封面的车是在《星期日泰晤士杂志》(Sunday Times Magazine)上,当时觉得很酷,所以我和他们取得联系,并问他们能不能聊聊。我们确实坐在一起聊了聊,我跟他们说‘
我有一架小钢琴,希望让你们用同样的风格来装饰
’。起初他们有点不愿意动手,但最终我说服了他们,他们测量了所有的数据和面板尺寸,做了一些设计。然后他们在钢琴上作画,完成了一个非常可爱的作品。这架钢琴成为了我的迷幻钢琴,我用它写了很多歌,包括《佩珀中士的孤独之心俱乐部》(Sgt. Peppers Lonely Hearts Club)、《修补空洞》(Fixing a Hole)和《嘿,裘德》(Hey Jude)。这架钢琴在它最应该呆的地方——呆在伦敦、呆在我的音乐工作室里。”
马瑞科·敦哈姆受雇为奶油乐队首次美国巡演创作服装和吉他上的绘画。
如果说爱德华兹只是改造伦敦人喜欢的装置,包括给城墙绘制令人驻足观看、堵塞交通的壁画,那么马瑞科·敦哈姆(Marijke Dunham)和她的小组“愚人(The Fool)”可以完成所有的一切(乔治·哈里森的壁炉,约翰·列侬的钢琴),并将它们加以包装。
敦哈姆十分诡异地用最传统的迷幻剂作为其迷幻艺术作品的灵感。
“药物是很大一部分,”她坦率地向海瑟薇承认,并且辩驳说这是一种美学,“因为药物有了不好的名声。我的意思是,梵高画了那些非常不同寻常的画,并且从未提及药物,但是药物确实对他产生了影响,因为很显然,他画中那些具有奇特流动性的线条明显就是药物的产物……当然,因为我不会为药物感到羞耻,所以我不会遮遮掩掩。这就是灵感来源。”
田名纲敬一不是顽童合唱团的粉丝,但工作就是工作,图为田名纲敬一所绘制的专辑封面。
同一时期的日本,田名纲敬一(Keiichi Tanaami)正在回忆二战期间他在东京经历的不安、伤痕累累的童年。
他为顽童合唱团(The Monkees)绘制专辑封面,但是他从来没听过他们的歌。他还为杂志绘图。到1968年,他在造访纽约的时候见到了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也到了杰佛逊飞机乐队(the Jefferson Airplane),他们让田名纲敬一的眼界大为开阔,后来,他为杰佛逊飞机乐队绘制了专辑封面。
田名纲敬一为杰佛逊飞机乐队所绘制的专辑封面,1967年。
他回忆道:“1968年我造访美国,当时这个国家里一片混乱——到处都充满了暗杀和抗议。那次我见到了像罗伯特·克鲁伯的作品那样的地下漫画。我还发现了情色报纸。它们都让我感到震惊。”
这次纽约之行催生了《花花公子》项目,其中一个形象“神奇女孩”是为日版《花花公子》专门绘制的。
“我深受‘超人’和‘神奇女侠’漫画的影响,”他告诉海瑟薇,“我在离大学最近的商店里看到的这些漫画形象。我最喜欢‘神奇女侠’了。”
横尾忠则十分反感从1964年日本奥运会衍生出的冷现代主义艺术。
与此同时,另一位东京的艺术家横尾忠则(Tadanori Yokoo)当时在制作色彩丰富和透视感深刻的密集海报。正如海瑟薇对他的评价一样,他“
受到迷幻艺术的影响,但没有完全被它影响。他穿过它、影响了它,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
”。
在《蕉流电》一书中,横尾回忆起遭到自己拒绝的提案(为《时代》杂志设计的封面,日本首相被带着美国国旗的领带绞着脖子),还有让他一直抗拒的影响(从1964年奥运会中衍生出的“现代主义艺术的真正道路”)。他还回忆起自己错过的机会。
横尾忠则在1996年为时代杂志设计的杂志封面《很久以前》。
“鲍勃·迪伦把一大堆我的作品拼在了一张图里,他的经纪人把它拿给我,让我做一张类似于这东西的封面。这玩意太糟糕了。那一天是我和家人去意大利度假的前一天,因此我必须拒绝。
但是我希望当时保留了那张素描——那毕竟是迪伦在画我的画。
”
这幅1962年由玛蒂·克拉维林创作的油画成为了来自“感恩而死”乐队的杰瑞·加西亚1971年的个人专辑封面。
海瑟薇和纳达尔的七位艺术家的合辑,由已故的玛蒂·克拉维林(Mati Klarwein)画上句号。他生于德国汉堡,很小的时候便遭遇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和家人一起逃往耶路撒冷。20世纪60年代,克拉维林受杰奎琳·肯尼迪(Jackie Kennedy)委托,为她已故的丈夫画一幅肖像,他还为伦纳德·伯恩斯坦(Leonard Bernstein)和碧姬·芭铎(Brigitte Bardot)等当世的杰出人物画像。
他的一系列超现实主义绘画成为了桑塔纳《德勉》(Abraxas)、杰瑞·加西亚《Hooteroll?》和迈尔斯·戴维斯《即兴精酿》(Bitches Brew)的专辑封面。
迈尔斯·戴维斯《即兴精酿》(Bitches Brew)的专辑封面。
正如克拉维林自己在前几年所说的那样,在所有的“蕉流电”的艺术家中,他是最难定性的。
“在50年代的抽象表现主义流行期间,业界认为我是一个潜在的超现实主义画家。60年代波普艺术革命席卷全球的时候,掀起了一股充斥着荒唐垃圾的浪潮,这时候人们开始嘲笑我是迷幻的艺术家——尤其是在我被撞见和蒂姆·利里(Tim Leary)在一块的时候——对麦迪逊大道上那些浅薄的文化秃鹫来说,我和LSD走的太近了。70年代,当概念主义成为一个神奇的词的时候,一件艺术品被称为‘作品’的时候,我遭到了轻慢的冷落,人们认为我是个来自蒙马特高地的老式画家,只能在画架上作画。
只有在80年代,保守的衰退已经深深扎根在的西方文化最核心的部分,精致的老式画架风格开始复兴并被当作high-funk怀旧感的代表被推崇,这个时候艺术市场才开始第一次有点儿尊重我了。
”
作者 利维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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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12 20:5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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