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多全职爸爸的叙述中,他们的日常更像是一份 7X24的“自由职业” ——看似空闲,实际却有着大量繁杂琐碎的工作,没有团队伙伴支持,没有人监督,也很少被看见和得到肯定。
我们采访了两位全职爸爸,老谭和芋圆爸爸。前者特别顺滑地接纳了全职爸爸的身份,从不抱怨。后者则经历过一段麻木的接近抑郁的日子。我们希望,这两个全职爸爸的故事能让你对丈夫、父亲角色有一些共鸣和体悟。
从在产房里看到孩子出生开始,芋圆爸爸的生活就落入了另一个轨道。
喂奶、换尿布等一系列事情的涌入,让他的睡觉时间被打散,工作被搁置。随后,当这些机械重复的带娃任务让他的自我感知降到最低点的时候,他接近了抑郁。
他认为自己原来就是个麻木的人:情绪像一座冰山,只会露出一角,大部分藏在水下没被觉察和挖掘。
直到当了全职爸爸,把仅剩的冰山一角也压了下去:睡不着,心情低落,变得木讷,当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法让小孩停止哭泣的时候,他沮丧地打枕头发泄。
收入颇丰的妻子不擅家务,在儿子五个月大之后就进入了律所投身工作。家里的一切事务,就成了他的“工作”。
他坦言,自己失去了职场晋升机会和体验,但同时获得了和孩子相伴的难得经历。在自己这个简单的小世界里,他可以屏蔽和不刻意在意那些负面评价。时代变了,女性能获得高薪的职位更多了,于是,全职爸爸这个选项也自然地出现在了某些家庭的选择项里。
以下是节目内容精华:
接近抑郁的麻木日子
方云槐: 艺人李承铉在综艺节目上聊到,他作为全职爸爸曾经抑郁了一年多,你对全职爸爸抑郁这件事怎么看?
芋圆爸爸: 我认为这是在全职爸爸或者全职妈妈群体里面挺普遍的经历。产后抑郁不只出现在女性身上,男性也会有的。
方云槐: 作为全职爸爸,你有过所谓的产后抑郁,或者说接近抑郁的瞬间吗?
芋圆爸爸: 我是有的。大概是新生儿出生后的那一年里,每天的时间都被占满,连睡觉时间都被打散。每两个小时就需要喂奶,要消毒奶瓶,泡奶或者热母乳,吃奶之后要换尿布。这个过程是蛮机械的,蛮重复的,时间长了觉得挺没意义的。
方云槐: 你是处于刚当爸爸的那种手足无措的阶段,还是说已经进入这个角色了?
芋圆爸爸: 没有,我进入角色需要一段时间。当时我是进入产房,在凌晨看着妻子用力把小朋友推出来,过程大概耗费了一个小时以上。看到他出生的那一瞬间,大脑是一片空白。
方云槐: 你是兴奋多一点还是不安多一点?
芋圆爸爸: 可能是不安。那是一种7天24小时都要依赖我的状态,在那么繁忙的一个过程中,我完全没有时间去思考我是兴奋还是害怕。
方云槐: 你原来不是一个特别麻木的人,是吗?
芋圆爸爸: 我认为我原来也是挺麻木的,反而是因为有了小孩之后,认识到麻木的状态,才通过学习去感觉自己的感受。
可能你能感受到的只是压力,但你的压力的来源,很可能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方云槐: 我能不能理解为,你在成为爸爸之前,都在关注露出水面上的部分,不太会关注水面底下的东西。而当你成为爸爸之后,冰山露出来的那一小部分继续被压在水底下,你才意识到其实有很多东西想要感知。
芋圆爸爸: 你的理解蛮准确的。做爸爸之后,我意识到了自己情绪上面的一些不足,会想去挖掘深层次的原因。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有思考怎么把自己从这个状态里面拖拽出来,反而是在静下心来之后,回忆起这些状态,才会想要去总结当时的问题。
方云槐: 当时你会有什么表现吗?
芋圆爸爸: 精神差,睡不着,睡眠质量变差,思考能力降低,人会变得木讷。孩子一直哭的时候,你用了所有书上的招式都没有成效、十分沮丧,看到旁边有枕头,就把气发泄在枕头上了。但是问题还在。
期待另一半给予正向反馈
方云槐: 当你处于接近抑郁这种状态的时候,你的妻子是一个怎样的状态?
芋圆爸爸: 她不在我身边,我不太知道她是什么状态。孩子五个月大的时候,她进入了律所工作。
方云槐: 你妻子是一个怎样的人?
芋圆爸爸: 她不擅长照顾自己,对于家务都不感兴趣,主要是由我来做的。小朋友要换尿布的时候,她就把我叫过来,我猜她是害怕、手足无措的状态。
方云槐: 你为家庭付出很多,但是你实际上是没有有形的薪水的。
芋圆爸爸: 对,这是在家做全职爸爸的弊处吧。在全职妈妈当道的年代里,做一份家庭工作,而薪水没有另一半那么多的时候,会失去很多安全感。
方云槐: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洗衣服的事情,可能你花了两个小时洗衣服,但是她回来会指着那两桶还没洗的,跟你说怎么还没有洗掉,然后你就会不开心。
芋圆爸爸: 是吧。因为你做家务没有受到认可。现在大家不讲家庭主妇,开始用全职妈妈或者全职爸爸(这样的称呼),认为这是一个应该有人去承担的事情。大家慢慢在转变说,这是一份职业。我认为全职爸爸,它像一个自由职业。比如你自己安排你的时间,有大量的工作要完成,同时又不太被别人看见,没有伙伴没有激励,也不一定有正向的反馈,没有人监督你。
这些自由职业的好处和坏处在全职妈妈、全职爸爸身上都会体现出来。比如你刚才说到的洗衣服的事情,你认为完成了一份工作,可是另一半却没有认可你的工作,反而把目光聚集在你尚未完成的那一部分。你没有得到一个很正面的回馈,心情就会变差。
方云槐: 比如说你做了一桌饭的时候,另一半回到家是一个怎样的状态呢?
芋圆爸爸: 正常来讲,如果我烧了一桌饭,我期待她可以是全身心和我一起吃饭的状态。但是她经常被工作所牵引,心思不放在餐桌上,你会感觉很难有一个眼神上的交流。这个状态会让我觉得有些失望。
方云槐: 你是怎么成为一位全职爸爸的呢?
芋圆爸爸: 在小朋友出生之前,我就已经是一个全职在家工作的状态了,到了孩子出生之后就自然而然进入了全职爸爸这个角色里。孩子出生的时候,我们在海外留学,没有讨论过是不是要做全职爸爸,也没有其他选项给我。
方云槐: 你妻子会愿意当全职妈妈吗?
芋圆爸爸: 我想她不愿意吧。
在职场,有人监督你的工作,有很明确的月底拿到薪水的预期。她是一个工作认真负责的人,是一个愿意加班的人。工作给了她安全感。我妻子的薪水是比我高很多的,高的薪水意味着更高的付出。我在家自己工作的时候需要自推力,你要自己定目标,自己监督自己,还要给自己奖励。自己独处,对于一个全职爸爸来讲是很珍贵的。
失去社交,获得更多亲子记忆
方云槐: 做全职爸爸这个过程中,你获得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芋圆爸爸: 失去了一些在社会上的资源,放弃了职场上的晋升机会,社交场合变成了儿童游乐场,有一些无力感。
方云槐: 你觉得全职爸爸的幸福感来自于什么?
芋圆爸爸: 教育孩子的机会变多了,有更多的时间作为一个引导者的角色,去思考培养孩子成长,这是很难在拥有一份成功的职场职位时还能兼得的。孩子可以自己读下第一本书,说出一段话,成长速度超过我的预期。
方云槐: 你之前说全职爸爸实际上就像一个自由职业,当全职爸爸的过程中,你有受到过他人对你的评价吗?
芋圆爸爸: 部分遇到的邻居会觉得蛮奇怪的,更多人的感觉是比较有趣。有爸爸带孩子来游乐场是一件比较稀罕的事情。当然,负面的评价总是会有的,无论是来自你身边,还是来自于网络,可以不用去在意。
方云槐: 你是怎么看待有些人所谓“男主外女主内”的想法的?
芋圆爸爸: 我们的想法大都来自于我们成长的家庭。
在今天的中国,机会已经越来越平等了,女性在职场里承担的角色越来越重要,因此留给家庭的选择就不像以前那样单调。
未完待续
希望每一个人的故事都不会迎来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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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嘉宾 / 老谭
主持 / 方云槐
剪辑 / 郭婷婷 张妤婷
撰文 / 管薇 钟笑玫
字幕 / 张妤婷
监制 / 徐婉
运营编辑 / 胡雅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