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始终把尊重他人放在第一位
几内亚首都科纳克里,是一个富于热带气息的海滨城市。它背靠绿色的山峦,三面环绕湛蓝的海水,高大的椰子树、芒果树、棕榈树和木棉树,郁郁葱葱,白色的建筑物掩映其间,一片诗情画意。中国客人被安排在“美景别墅”――两幢建在海边的非洲茅草屋。从外边看,草屋是圆形的,屋顶像顶尖草帽,里面却是舒适的现代化设施。屋外就是海滩,大海在熠熠闪光。陈毅眯缝两眼,叉腰吟诗,黄镇的脑海里似有一支笔在恣意纵横。
俞沛文将中国使馆的朱培庆领到周恩来面前,朱培庆是来传送国内文电的。周恩来示意他坐下,亲切地问他叫什么,多大年纪,随后说:“非洲是一个很有希望的大陆。在非洲工作大有可为。你们要立足于几内亚,放眼全非洲。要热爱非洲,熟悉非洲。你知道‘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这句诗的意思吗?”
朱培庆说知道。
周恩来转身对陈毅、黄镇说:“可惜啊,我们有的高级干部还不懂得这句诗的含义呢。”陈毅和黄镇对视了一下。他们清楚这是总理在不点名地批评一位老干部不愿到非洲某国当大使。
黄镇在以特使身份到达几内亚时,就领略了塞古?杜尔总统的热情好客。这次周恩来、陈毅一来,杜尔总统简直是欣喜若狂。会谈时,一上桌就讲两三个小时,连周恩来都插不上嘴。黄镇有时在一边替总理着急。陈毅小声跟黄镇说:“这是他们民族刚刚解放的扬眉吐气,我们不要泼他冷水。”黄镇也说:“是啊,总理没有泼冷水,不把中国的做法强加于人。”
在以后的访问中,他的这种印象更加深刻。在马里,有一次外出参观,回来时太阳快落山了,这天恰逢斋日,按当地风俗,司机下车抱着树在那里磕头。随行人员觉得总理累了一天,想催他走,总理制止道:“让他磕完头再走吧。”在尼泊尔,主人请代表团吃饭,主要是牛羊肉,随行人员怕不卫生,不让总理去。总理批评道:“人家的国王也在那里吃,为什么我不能吃呢?你们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在加纳,周恩来又去尝尝当地人民的主食木薯……
到了宴会,杜尔总统摆出了威士忌、白兰地、波尔图(葡萄酒)、棕榈酒等各种名酒,十分快活地说:“今天我要请我尊敬的中国朋友品尝地道的非洲菜。”
随着迪斯科舞曲,摆上了由西红柿、黄瓜、生菜拼成的冷盘,红、黄、绿相间。杜尔总统突发联想:“这多像我们几内亚的三色旗:红色是热血,黄色是非洲升起来的自由的太阳,绿色象征非洲植物欣欣向荣,象征非洲的希望和繁荣!”
接着上了一道柠檬鸡。先把鸡切成鸡蛋大小的块,然后放在火上炖,待水沸后,把新鲜柠檬用刀划开一道小口子,将鲜汁挤入锅里。等到鸡成淡黄色时,捞出来,放在用细铁丝编织的网格上烘烤。第三道菜是油炸马铃薯条,第四道菜是烤牛肉串,接着是烤全羊……最后是炸鱼丸子放进鸡汤里,加上棕榈油和干辣椒,烧成浓汤。爱吃辣椒的陈毅抹着额上的汗珠,指着红、绿、黄色油亮亮的鱼丸汤,笑道:“又是国旗色!”
饭后,人们跳起了迪斯科和桑巴。
乘着酒兴,塞古?杜尔突然向周恩来发出邀请:“明天我们想开飞机到外地参观,我亲自开飞机送你!”
黄镇一听急了,原来并无此计划,再加上总统还要亲自驾机。他只好劝阻周恩来:“这太不安全了。要去,等我安排好汽车。”
周恩来兴致勃勃地观赏舞蹈,并不在意。
黄镇又劝说:“到了外地还要坐敞篷车,总统的小飞机只能坐几个人,卫士们……”
周恩来坚持:“人家总统可以坐这种飞机,我为什么就不可以坐?要尊重主人的安排嘛。”
黄镇知道说不动总理,就找卫士长商量:“小飞机坐不下,你们从地面上坐车走,提前走,一定要保证总理安全!”
于是,在总统的小飞机起飞前,卫士们就坐上车,马不停蹄朝前赶,不时张望空中,看是否出现那架令人提心吊胆的小飞机……
周恩来和塞古?杜尔抵达以后立即乘上敞篷车,人们倾城而出,男女老少都穿上大红大绿、大蓝大紫的民族服装,伴着激昂的节奏欢歌狂舞。老人、儿童争着上来摸摸中国客人的汽车,妇女按当地风俗脱下身上的花袍,铺在路上让中国总理的汽车碾过,好让她们心爱的衣服上留下友谊的印痕。
埃塞俄比亚是另一种情形。当时他们还未同中国建交,而且受美国的控制。一方面,他们希望周总理去访问,另一方面又怕美国施加压力。迫于这种外来的因素,塞拉西皇帝提出,他不能在首都亚的斯亚贝巴接待我方,准备在阿斯马拉市接待。按国际惯例,对一个国家的总理,如果不在首都接待是不礼貌的。美国报刊立即对此叽叽喳喳,说这是有意降低对中国人的接待规格。但是,周恩来着眼于发展中非人民和中埃人民友谊,体谅了埃方的困难处境,仍欣然应邀。有些代表想不通,周恩来解释:没有关系,美国对他们有压力,我们应该谅解他们。
代表团到达阿斯马拉这天,穿着燕尾服的部长,佩戴勋章的高级将领,披着黑色长袍的柯普特主教和各国使节云集机场。黄镇在国内就听说,这个国家信奉柯普特基督教,这里的教堂是世界上唯一不讲地球是扁平的和宣告彼拉多(把耶稣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古罗马的犹太总督)为圣徒的教堂。当时,埃塞俄比亚只有25个合格医生,而牧师却有15万人。塞拉西皇帝70多岁了,在非洲政治领袖中资格最老。这天他戴着热带盔,穿着卡其布制服,外披斗篷来迎接周恩来。他身材不高,消瘦,黑胡子,鹫型脸。和周恩来握过手,他再三说明自己为什么不在首都搞接待:“不是像美国报刊讲的那样,绝对不是。我在阿斯马拉接待你们,正是要叫美国人看看我和中国的友好,因为这里是美国的军事基地,美国人最多。”
黄镇要求警卫人员一步也不能离开总理。塞拉西包了一个叫东宫的旅馆。旅馆里只有两套房子,皇帝夫妇住了一套,周恩来、陈毅和黄镇住一套,黄镇安排成元功等4人住客厅。
黄镇与秘书们紧张地准备总理答谢宴会的讲话稿。
答谢宴会前,周恩来还在犹豫,许多观点都讲过了,是否有必要再讲。但双方在会谈时观点不一致,有过争论,不讲也会发生误解。他又征求陈毅、黄镇的意见,他们都说:“宴会有驻当地各国领事参加,为了照顾埃皇的面子,以不讲为好。”
总理也赞成:“可以不讲。但要改变一下方式,使他们知道我们的意见。”
黄镇按周恩来的意见,让礼宾司长俞沛文把讲话稿送给塞拉西皇帝看,征求他的意见。塞拉西看后说,请转告周总理,他的意见、他的观点我们都知道,我们是尊重他的,请他最好不要讲这篇稿子。宴会上周恩来就没有讲。经过这次访问会谈,埃塞俄比亚不久便同中国建立了外交关系。
飞机要起飞了,黄镇又精神抖擞地向机组交代注意事项。这一路,大胡子机长感慨颇深。他握着黄镇的手说:“我们荷兰飞机差不多跑遍了全世界,但没有看到任何国家的领导人像你们的总理这样平等待我们,他同我们握手、照相,对我们十分尊重。还有阁下您对我们工作和生活表示的亲切关怀……”代表团访问阿尔巴尼亚后,本来应该另换一批机组人员。但是他们18个人给荷兰公使写了一份报告说:我们决心为中国总理访问服务到底。他们的愿望实现了。访问结束到达昆明时,他们提出想到北京看一看。黄镇请示周总理,周总理就派中国飞机送他们到北京,并同陈毅副总理一起专门招待了他们,还派人带领他们参观北京的名胜古迹。临回国时,大胡子机长已经学会了用中国话说“周恩来”。他噙泪与黄镇紧紧拥抱,说:“我们去了!以后周恩来总理有出访的任务,一定还叫我们来!”他又掏出与周恩来的合影,喃喃低语:“回去后要把这张照片放大到12寸,挂在我的房间里。客人来时,我就告诉他们,我给周恩来总理开过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