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意义上讲，我不能算作一个健身达人，撸铁练块和我无缘，健身房对我最大的意义，就是去游泳洗澡、跑步发汗。

截至目前，我在西安总共办过两张健身卡。

第一次是2016年冬天，在北郊凤八东段一家老字号连锁健身房办的。当时在微信上看到该店做活动，一年卡带游泳499元。那时我住北二环，用高德拉了一下距离，健身房离我家6.5公里。去几公里外健身不是很方便，但家附近几个健身房办卡价格都不低。考虑到价格优势，休息时间又相对充足，我就去把卡办了。

去锻炼了几次，感觉还可以，就怂恿一个住在健身房附近的伙计跟我一起，这伙计干脆给他自己和媳妇一人办了一张卡。

事实证明，如同饿死鬼吃自助餐一样，这张健身卡，我“吃”回来了。

差不多一年时间里，我去健身游泳将近三十次。每次都是骑着共享单车去的，打一个来回13公里。到了健身房上机子，刷个五公里，再下水游泳一个半小时，洗澡，回家。

▲图 | 来自网络

那会儿去健身，事先不吃饭，怕跑步肚子疼。每次从健身房出来，肚子饿的要死。但是大汗过后洗个澡，全身清爽，踩着自行车，徜徉在西安街头，看着城市灯火阑珊霓虹闪烁，自我感觉非常忒。运动真是个好东西。

我这个卡用了半年多，伙计两口子的卡还一次没用过，据说是他媳妇没有买到合适的泳衣。

在这个健身房，我把蛙泳基础夯实了一下，又自学了自由泳。只是那个游泳池并非四方形，是不规则形状，游的时候，人像鱼一样在水里做布朗运动，要随时调整方向，以免撞到别人，或者被人撞到。

一年后，这张卡即将到期。比这个提前到期的，是那个绿色共享单车，平台跑路，卷走了我298元押金。我一查记录，有点小吃惊：不到一年时间，骑行里程达五百多公里。平心而论，那个车子真的好骑，结构设计合理，空心充气轮胎，很轻很省力，远非现在的橙车车、青车车、蓝车车能比。也罢，车车押金就当买公交车票了。

车子不能骑了，健身卡也基本到期了。499的卡用了将近30次，算下来每次健身游泳十来块钱，够本了。后来这家健身房又做活动，还是499的年卡。我考虑到交通不便，单位也开始忙，就没再续卡。

第一次健身经历顺利结束。

不幸的是，这家老牌连锁如今也陷入危机，全市二三十家店骤减到七八家，会员无处健身，员工集体讨薪。这是后话。

第二次办卡是2018年秋天。我搬到了大兴新区居住，实际上就是红庙坡地区，家门口有座以一种巨型鸟类命名的大厦（楼高实际上只有八层）。收拾房子期间，每天路过该大厦，都会碰到“您好，游泳健身看一下”的传单小伙，原来是楼上有家健身房新开业。

▲图 | 来自网络

我想起自己有大半年没怎么运动，浑身不得劲，马上就住到附近了，不如再办个卡，跑个步发发汗也好，于是就去看了看这家健身房。

该健身房不是品牌连锁，名字也简单，直接将某种功能性饮料名字反过来就用上了，可见老板会投机取巧。新装修的健身大厅，设施齐全，环境尚可，虽然我只对跑步游泳感兴趣。泳池在地下一层，池子不小有五六条泳道，水看着也干净。

考察过后，我觉得1200元的年卡小贵，起码比我第一次办的那个贵多了，于是和销售小伙打了一会儿拉锯战，最后以1000元一年半卡成交。随后登记、付款、拿卡，再次成为一名健身房会员。

当时是十月金秋，按道理正是强身健体的好时候，可我由于收拾房子、工作忙、犯懒等理由或借口，很少去锻炼，几个月里游泳加跑步不过4、5次。

过了年，媳妇说她也想办个卡，管理一下身材。我去健身房一问，年卡还是1200元不讲价，感觉不划算，我在咸鱼上搜了搜，发现刚好有人转让该店的健身卡，于是花了一千块，给媳妇入手了一张有效期还剩两年半的卡。

转卡那天，我和媳妇一起到健身房办手续。出卡的女娃说，她是第一批会员，当时花了1800元办了个三年卡，又办了三万五的私教课，最近自己刚换了工作，要搬到南郊去，就把卡转了。

健身房前台看了看合同，发现上面有一行盖着章子的手写的字“首批会员可免费转卡一次”，就没有为难，三下五除二变更了会员信息。但是当女娃提到三万多的私教课时，前台一口说退不了。女娃顿时急了，开始和健身房交涉，结果怎么样，我不得而知，但愿女娃成功了。

一晃又是半年过去，家里事多单位忙，我好久没去健身房，媳妇时不时去上个瑜伽课。有天下班回家，媳妇一脸严肃地说：“你知道不，咱们那个健身房破产了！”我说怎么会，才开了一年。媳妇说她们瑜伽群里说的，最近开始不让锻炼了，老板换人了。我说那咱们办的卡怎么办？我前两天还看见他们发单子了。媳妇说，肯定是跑路前再捞一把。

过了几天，我收到了新接手健身房让来变更会籍信息的短信，群里也有人拍了健身房前台张贴的转让信息和换卡的通知。新接手的是一家据称在西安有十几家店的某健身连锁。

我和媳妇去了趟健身房，大厅黑乎乎的没开灯，前台只有一个女娃。我们问了情况，女娃说健身房转让了，现在准备装修。我们问转让怎么不提前给会员通知？她说那要和上家联系，她也不知道。我问老会员怎么办？她说就按照这个通知来，游泳池肯定开不成了。问不出个所以然，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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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媳妇的瑜伽微信群发展壮大，成了健身会员群，有将近二百人。群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发言，叙述自己的办卡经历。这时我才知道，群里有很多人都是两三周之前才办的卡，一次没去就遇到健身房易主了。这个健身房老板果然是跑路之前割了把韭菜。

群友们想出各种办法维护权益，有的要去请律师打官司的，有的要打12345市长热线反映情况，有要组团上门要说法的。有人打电话到市场监管部门投诉，却发现主管这家健身房的工商所，就在马路对面，直线距离不过50米。

我们要求工商所前来调查，工商所说：你们把办卡的资料，约时间统一交到所里，不然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消费者。我们只好按照要求准备资料，在约定时间召集十来个会员一起去了工商所。

那会儿是夏天，工商所三点上班，我们到了之后发现门是关着的，敲门也没人应答。等到三点十分，办公室门开了，出来一个大姐，问我们是做什么的，我们说明了来意。女大姐收了材料，让大家写了诉求，留下联系方式，然后让回去等消息。

三个工作日后，工商所大姐挨个给交材料的会员打电话，说之前的健身房老板在外地，最近过不来，要等人来了才可以调解，建议大家和新接手的健身房自行协商。如果商量不成，就走法律起诉程序，工商所只负责调解。

这时群里有人通过企业信息系统查到，上家健身房在一周之前把企业法人注销了。我们就问工商所，前一家健身房在被多人投诉的情况下，为什么能顺利注销？工商所给了一个大家感到匪夷所思的说法：营业执照的办理和注销是两摊子业务，互相不然。

群里越来越多的人打电话到12315或是12345投诉，每个电话工商所的大姐都要回复，可能是打电话的人太多了，工商所大姐觉得逐个回复太麻烦，终于说约到了现在的健身房负责人，让我们派几个代表到所里和对方调解。

我们去了之后，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娃在做笔录。大姐说：这是健身房的客户经理，代表老板前来处理事情，你们可以和她协商处理，但是不能吵架。

我们提出两条要求：要么按照剩余时间退款，要么继续履行健身合同内容约定。没想到对方一条也满足不了。女经理说，当时办卡收费是前一家健身房的事，退款要找上家；游泳池由于消防验收不通过，不能再经营，能开的只有健身区。

几个会员马上不干了：我们当时办卡就是为了游泳，不能游泳，要这健身卡能干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女经理招架不过来，她急了突然蹦出来一句话：我们和上家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去找他们吧。

这时，大伙直接炸窝了。一个中年大叔跳出来说：“你说没关系，最近是谁发信息让我们去换卡的，你们前台贴的通知又是怎么回事？你们哪里来的老会员信息？我们认为你们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现在就打110报警！”女经理没话了，嘴上软下来，说她只是个打工的，做不了主，她回去把大家的诉求给老板汇报一下。

工商所大姐劝了几句，让我们双方都各退一步，让会员多理解健身房的难处，也让健身房多为会员考虑一下。调解就此结束。

又过了一周多，工商所通知会员们去签个字。大家不明就里，以为健身房老板出面解决问题来了。到了工商所才发现，大姐让大家签署一个调解协议，内容大概是：经过协商，双方就健身房纠纷一事达成一致，双方没有异议，调解工作结束。这个结果令人大失所望：健身房老板根本没有出面，我们也没有协商出结果，双方根本没有形成共识，凭什么要大家签字？工商所大姐说这是她的工作流程，证明工作完成了。大家气坏了，没有一人签字，都走了。

在这之后的几个月里，群里零零散散的有人打电话投诉，也有人拉了横幅在健身房门口要说法，都不了了之。健身房一直说在装修，到了冬天也没见开业。会员群里有人扛不住了，去换了卡，默默接受了没有泳池的现实。至于何时能去健身，大家心里都没底。

没等到健身房再次开门营业，新冠疫情来了。我反而踏实了：这家健身房肯定毕了，我的卡估计也过期了，于是再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今年六月，群里居然传来健身房即将重新开业的消息。于是又有人到工商所要说法，去年接待群众的那个大姐已经退休了，工商所长亲自接待，说是会把这事负责到底，给大家一个满意结果。实际上最后也没见啥结果。

最近，又一波“您好，游泳健身看一下”小伙子们开始发单子。群里有会员说接到健身房电话，老会员可以去换卡，纯健身，无游泳。可以加钱换成通卡，去两公里之外的另一个店去游泳。折腾了大半年，还是最初的结果。大家纷纷说，谁再交钱，就是撒日塌了。

老会员们陆陆续续去换卡，健身房在原来的有效期上，给每个会员续了8个月的健身时间，算作装修和疫情的延误补偿。

媳妇问我要不要去换卡，我想了想说：那就换吧，今年健身房能活过来就不错了，在下次换老板（跑路）前，咱们多去锻炼几次，比啥都强。

作者 | 致远 | 西安人